孟翔和嚴實並排坐在嚴實背上解下來的一條氈子上,一邊喝著水,一邊吃著乾糧,速度很快,不多十分鐘就草草吃完了。
隨後,嚴實搬了兩塊大石,和孟翔一人一塊,倚靠著閉上了眼睛,神情極為平靜,似乎根本不擔心夜晚會有什麼危險來襲。
時間過得很快,當嚴實睜開眼睛,掏出懷表看時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三十八分了。他看時間不是因為他想知道時間,而是他想知道隊伍中第一個受害者是什麼時候遇害的。
夜裡,隊伍中的一人內急,就離開了人群,走進迷霧到一旁小解,也許是因為隊伍中有鐵紫雲這個身份很高的女人存在,他走得就遠了一下,但是就因為他這個舉動讓他成為當晚在迷魂谷中遇害的第一人。
眾人從聽見慘叫,到衝到那個受害者跟前的時間一共不超過了十秒,但是當眾人抵達現場的時候,慘劇已經發生了。
他不但丟失了傳宗接代的傢伙,而且肚子上還被掏出了一個小盆口大的窟窿,可以清晰看到他肚子中的內臟已經少了一大半,而且腸子也被扯了出來,拖向了不遠處的一堆亂石中。
眾人都是見慣各種傷勢的老手,一眼就看出那個人已經沒救了,於是他們手持兵器,戒備地向那堆亂石圍了過去。既然夥伴已經沒有救了,那就只有為他報仇了。
短短十來秒鐘的時間,那堆不算大的亂石就被眾人用灌注真氣的兵器遠遠地轟開了,但是很可惜他們並沒有見到兇手的影子。雖然很多人事前就有預感,兇手早已經逃了,但是預想得到了證實,他們依然有些失望。
鑒於條件,在那人死後,眾人就在原地將他埋了。其實也說也算不上埋,只不過是撿起了一些石頭放到了他身上,勉強讓他不直接暴屍於空氣之中就是了。
眾人回到了休息的地方,原本還殘存的一些睡意早就被不久前的慘劇驅散了。三三兩兩地坐成了一堆一堆的,不時將目光投向四周比日間還要濃稠不少的霧氣中,似乎又怕什麼東西跳出來。
然而,在很大程度上講,他們的努力都是無用的,且不說霧氣更加濃稠,原本就看不出去多遠,就是深沉的夜色也阻擋了他們的目光,靠著幾顆螢光石發出的光根本就於事無補,除非危險真的到了身邊,否則他們根本就發現不了。
可惜,似乎沒有人懂得這個道理,一個個都將眼睛瞪著大大的,盯著周圍濃稠的霧氣。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孟翔就是一個例外,他依然靠著石頭,瞇縫著眼睛,假寐。
在很多時候,時間會顯得很奇怪,人們覺得過了很久了,其實只是過去了很短,人們覺得時間沒過多一會,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顯然,眾人的情況是前者,很多人都覺得過去很久了,但是掏出懷表一看,卻只過了十幾分鐘,甚至是幾分鐘。
在一點二十八分,也就是第一個受害者死去不到兩個小時後,眾人突然聽見了動靜,嘩啦嘩啦,是石頭滾落的聲音。而當他們辨明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後,不少人都變了顏色。
石頭滾落的時間持續很短,只有十來秒的時間,然後眾人聽見了啪啪的腳步聲,從石頭滾落的方向傳了過來。其實腳步聲很輕,但是聽在眾人的耳朵中卻震得大腦嗡嗡作響。
伴著拖沓的腳步聲,在眾人的目光下,距離他們不遠處的霧氣中出現了一道影子,並且越來越清晰。
很快,黑影就進入了螢光石的照明範圍內,但是當眾人依稀看見他的真面目後,雖然他們的膽子都很大,但是還是有人像小姑娘見到了色/狼,驚聲尖叫了起來:「鬼呀……」
這也難怪有人的情緒會失控,如果一個人已經準確無誤地知道另外一個人已經死了,並且親手將他埋掉了。但是時間剛過去不到兩個小時,他卻出現了在他的面前,而且是自己走到他的面前的,估計沒有幾個人還能夠淡定。至少很少有人能夠像孟翔一樣,不但不害怕,而且還露出了好奇和探尋的目光。
短暫的驚慌過後,有些人率先鎮定了下來,大聲地呵斥著,似乎只有大聲才能夠壯大他們的膽子,驅走他們心中的恐懼,但是結果讓他們很失望,那個人並沒有回應他們,依然拖拉著雙腳向他們走近。
由於距離又近了一些,有些眼尖的人看出了異常,那個人似乎不是自己在走路,而是被什麼他們看不見的東西牽引著。不過這個發現不但無助於解決問題,反而加深了他們的恐懼。
戚慕風見到那個死而復生的人遲遲沒有動作,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從戚榮的背後繞了出來,然後指著一個身體瘦長的中年人,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楊榮,你去將他打倒。」
楊榮遲疑了一下,還算他的膽子比較大,加上周圍有同伴給他壯膽,他向那個死而復生的人走了過去。在距離他還有大約一丈遠的時候,他站住了腳步,用手中的長槍向他刺了過去,不過不是要害,是大腿。
明晃晃的槍尖刺了過去之後,楊榮立刻感覺到了不對:手中輕飄飄的,似乎那個的下半身已經消失了。
難道他真是被鬼附身了?楊榮不禁手一哆嗦,就準備撤槍退回來,但是下一秒他一下子扔掉了長槍,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這時眾人看到了可怕而詭異的一幕:楊榮一槍刺中那個死而復生的人的大腿後,臉色陡然露出了驚恐之色,就在他作勢後撤時,突然發出慘叫,扔掉了長槍,而後他的雙手在眾目睽睽之下,皮肉迅速消失,露出了血淋淋的骨頭。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楊榮就停止了慘叫,但是眾人都可以聽出來,他不是不想叫了,而是無法叫了,就像雞被割斷了喉嚨。
就在眾人慌忙向後避讓的過程中,更為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楊榮臉上的皮肉也快速消失了。緊接著,失去了附著的頭髮和衣服從他的身上脫落,他整個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骨架,不僅皮肉沒有了,而且內臟也蕩然無存了。
然而,最讓人恐懼的是,楊榮雖然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一個骨架,但是他居然沒有跌倒,更沒有散掉,而是走動了,向他們撲了過去。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的頜骨還在一張一合的,似乎準備說什麼。
「呀!」楊榮的詭異變化讓之前眾人見到那個死而復生的人時就積蓄在心中的恐懼一下子被放大和點燃了。不少人承受不了恐懼的壓迫,驚叫著逃離現場,衝入了濃稠的迷霧中。但是很快事實就證明,逃跑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那些逃入迷霧中的人很快就發出了淒厲的慘叫,顯然他們也遭到了毒手。剩下的人以戚慕風和戚榮為中心擠在一起,不少人瑟瑟發抖,就像迷路遇到了危險的小孩,充滿了無助。
不一會的時間,就在眾人移動著,躲避之前那個死而復生的人和變成了骨架依然能夠走到的楊榮的追趕時,四周突然響起了眾多的腳步聲,有徐有急,有重有輕。
幾乎像是從地下冒出來的一般的,眾人身邊一下子聚集了許許多多的骨架,足有數百個之多,既有之前逃跑被幹掉的人,但是更多的還是各種動物的骨架。一些眼見的人已經辨認出來了,它們之中就有日間他們看到的那些白骨。
也許那些骨架聲早就存在了,只不過眾人因為恐懼,從而導致心慌意亂,直到靠近了,他們才陡然發現了。
不過無論真相是什麼,它們的出現對眾人的衝擊無疑是巨大的,立刻讓一些人崩潰了,揮舞著兵器一邊大喊著,一邊揮舞著,也不管是不是會傷到身邊的人。
同樣被恐懼壓得喘過來氣的鐵紫雲,無意識地向四下看了看。突然她看到一處極為不和諧的景象:孟翔雖然也跟著眾人在移動,不過他的神情卻極為平靜。
原本平靜是沒有什麼的,但是在所有人都驚恐萬狀的情況下,他的平靜就顯得更外怪異,甚至是刺眼了。
看著驚恐人群和步步緊逼的骨架,鐵紫雲略微猶豫了一下,一咬牙,還是高聲喊道:「孟先生,我求求你了。你還是救救大家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可就要全軍覆沒了。」
鐵紫雲的喊聲成功地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力到了孟翔身上。當他們看見他臉上的平靜之後,立刻明白了鐵紫雲為什麼讓他救他們了。
一個人能夠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中還顯得如此鎮定,除了藝高人膽大、可以輕鬆面對眼前的危機之外,恐怕再沒有什麼其他合理的解釋了。
「孟先生,你就救救我們吧!」在死亡的威脅下,除了和他徹底鬧翻的戚慕風之外,基本上所有人都向他發出了哀求。
孟翔看了看眾人眼中透出的殷切和祈求,平靜地說道:「要我幫助大家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警告你們的是,由於你們的異動,已經讓真正的幕後黑手察覺了,導致我已經無法將它一舉殺死,永絕後患。所以我只能夠救你們一時,以後你們還會遇到危險。」
說罷,他看也不看鐵紫雲向他投來的歉意的目光,分開人群,向那個讓眾人恐懼不安的死而復生的人和變成骨架的楊榮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