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翔將嚴實放到了地上。他晃了幾晃,搖了幾搖,好不容易才站穩身形,不過臉色已經蒼白的就像院子中的積雪了。
「哈哈……」孟翔看著嚴實的狼狽相,發出了開心的大笑,「石頭,感覺很爽吧?」
「孟……孟哥……」嚴實吐出了一口濁氣,「我這一段時間好像沒有得罪你吧?你為什麼要整我?」
「整你?」孟翔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看著嚴實的眼睛,「石頭,你以為我剛才的所作所為是在整你嗎?」
「難道……難道……」
「當然不是。」孟翔似乎知道嚴實想說什麼,「我只不過是想你體會一下大自然的威勢而已。現在我們在楓樹鎮,根本沒有什麼人可以威脅到我們,但是以後呢,我們不可能不遇到高手。而那些高手都帶有他們的氣場,有些甚至完全可以比擬寒潮的威勢。如果你不能夠克服心理上的障礙,你在他們的面前將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夠任人魚肉。一個人想要強大,必須讓自己的心先強大起來。」
看著嚴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孟翔沒有再去打擾他,悄然回到房子中。他該做的已經做了,至於嚴實能夠得到什麼收穫,則已經不是他所能夠控制的了。
孟翔閉著眼睛,腦海中一遍又遍地閃過這一次寒潮的點點滴滴,他似乎想從它之中探尋到什麼,獲得什麼。這種想法來源於他不久之前那次在雪中的練刀經歷。
他苦練刀法,並沒有奢望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像那些刀法大家那樣,在繼承前人刀法的基礎上,改進和創造新的刀法,但是當他在狂風暴雪中練習刀法時,他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強烈的衝動——試著創造自己的刀法。
接下來,似乎是水到渠成。在他下定決心嘗試創造刀法時,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就像一面被擦拭一新、點塵不染的鏡子,照出了暴風雪的一切,而通過它,他也知道了暴風雪的一切。
就像是從泉眼中流淌出來的水,靈感源源不斷,而在那一刻他也突破了久久困擾著他的人刀合一的境界。那是一種真正的人刀合一的境界,不再是因為他和長刀斬的聯繫而達成的不完全的人刀合一的境界。即便他將長刀斬放到一邊,拿起別的刀,他也可以做到如臂使指,隨心所欲。
雖然他創造的暴雪刀法還有很多有待改進的地方,但是它已經具有了一套刀法雛形和架構,他只需要對它進行充實和完善就會形成一套屬於他自己的刀法,這是之前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信心是需要成功來支撐的。之前他不敢奢望創造刀法,但是當他真的做到的時候,他的信心也起來了。他將主意打到了寒潮之上。相比暴風雪,它的威力無疑更大,如果能夠將它化入了刀法,一定可以大大地增添刀法的威力。
所幸,孟翔沒有被成功沖昏頭腦,在發現暫時無法將寒潮化入刀法後,他的心態並沒有出現什麼起伏,而是選擇放了。他相信他現在雖然做不到,但是他以後一定可以做到,就像之前他無法創造刀法,而現在卻可以一樣,他覺得只是他的積累還不夠,時機還不成熟。
接下來的時間,孟翔除了偶爾將一些自己對刀法的認知和理解教給嚴實,讓他自己慢慢去體悟之外,他將絕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修煉《大無相魔功》上了,連新創造的暴雪刀法他也放下了。
這倒不是他不想改進和完善暴雪刀法了,而是他發現修煉《大無相魔功》對他的好處更大,甚至對他充實和完善刀法也有不小的幫助。
墨瞳曾經和他說過低級功法和高級功法之間的區別,低級功法人因功法而改變,泯滅人的特異性,就所有的練習者都打磨成一模一樣的存在,而高級功法則是功法因人而改變,發掘人的特異性,將每一個修煉者都塑造成獨一無二的存在。
《大無相魔功》顯然是高級功法,雖然它並不具有一般意義上的攻擊力,但是它確實可以在本質上改變一個人,讓他能夠認識到真正的自己。
起初,這種改變曾經讓他惶恐,以為《大無相魔功》具有魔性,造成了他性格的改變,但是很快他就發現根本不是《大無相魔功》改變了他,而是它幫他拂開了遮住他雙眼的迷霧,從而看到了一個真實的自己。
意外獲得一次重生的機會,孟翔雖然有感於前世的悲慘經歷,決定要奮發圖強,掌控自己的命運,甚至在老頭子墳前還和冥冥中的存在以死相搏,但是那在很大程度上講僅僅是基於一種憤怒和不甘,而不是他真正的決心,或者說他並不清楚今後的路要怎麼走,也沒有在心理上做好充分的準備。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他前世養成的謹小慎微、瞻前顧後的個性還在影響著他,很多事情明明可以用更為明快更爽利的方式處理的,卻偏偏因為種種顧忌而畏手畏腳,拖泥帶水。
顯然這種心態不是一個強者,或者不是一個未來強者所應該具有的,它只會成為阻擋他前進的障礙。謹慎是應該的,但是它不應該帶有畏懼。
一段時間的修煉之後,孟翔終於發現自己為什麼無法發揮出長刀斬應有的威力了。按理說,他現在的實力也算不錯了,長刀斬也應該發揮出相應的威力,但是它卻沒有。
前世,他為了給雪竹報仇,以燃燒靈魂的代價和仇人同歸於盡。那時的他很弱小,連煉體都還沒有完成,就更不說是擁有真氣了,所以他即便燃燒了靈魂,能夠發揮出的威力也是有限的,但是長刀斬卻發揮出了驚人的威力,不但幫他斬破了仙家法寶的防護,還將仇人的身體徹底摧毀,就差一點點就可以讓敵人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了。
而現在呢,他已經擁有了真氣,而且還相當的雄厚,按理說也已經不比他前世燃燒靈魂時發揮出的實力小多少了,但是長刀斬發揮出的威力卻有天壤之別。
原本他很疑惑,也想過種種原因,不過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他還沒有真正理解那個「斬」字傳遞給他的意念,而「斬」所包換的意念也就是長刀斬的意念,而他之前性格並不能夠與它的意念相契合,自然他也就發揮不出它的威力了。
轉眼之間,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年的春暖花開的季節,不過孟翔並沒有結束《大無相魔功》的修煉,他沉浸在了心靈的蛻變之中。其實心靈的蛻變很多時候就是修煉一些高級功法的第一步。
在某種意義上說,一個人修煉一種功法後,他也就成為了功法的載體,而一種高級功法,它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強健、塑造性強的肉/體,而且還需要一個完整而強大的心,也就是靈魂。
三年的時間一晃而過,孟翔終於走出了房間,這時他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了,既像一柄寶劍,經過千錘百煉之後,終於露出了鋒芒,又像一顆蒙塵的珍珠終於被拂去了塵埃,放射出了璀璨的光華。
嚴實和孟翔朝夕相處,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畢竟他的變化是一點一點地進行的,天長日久,自然不覺有異。而楓樹鎮的居民不同,他們見到的是經過完全蛻變的他,所以他們看見他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甚至不敢和他對視。
此時的孟翔和嚴實都是已經接近二十歲的成年人了。和孟翔修長挺拔的身材不同,嚴實顯得胸寬背厚,虎背熊腰,是一個標準的魁梧大漢。
這倒不是孟翔就很瘦弱,恰恰相反,這只不過是他在嚴實的映襯之下給人的一種錯覺而已。其實他本人極為的健壯,全身都是魚鱗塊的肌肉群,光從純粹的**淬煉上講,他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水平了。
看見楓樹鎮居民看他的反應,孟翔打消了立刻離開楓樹鎮去鐵木城的打算,將啟程的時間從百花盛開的春天推遲到了黃葉飄落的金秋。那時他已經成功地將身上的鋒芒收斂了。
看見嚴實不時回頭看向楓樹鎮,孟翔露出了溫和笑容:「怎麼了,石頭?捨不得?」
嚴實點了點頭,沒有否認。孟翔笑了:「一個地方呆久了,自然而然就產生感情,這並不奇怪。不過我們要去的地方更精彩,時間一長你就會忘了它的。」
孟翔不知道他說錯了。儘管在楓樹鎮三年多的生活顯得很平靜,波瀾不驚,甚至還有些單調乏味,遠遠無法和他之後波瀾起伏、精彩紛呈的經歷相比。但是一旦他空閒了下來,他還是會回想起那段平靜的生活,而楓樹鎮在他的腦海中也從來沒有褪色。
春天和秋天在樹界都是出行的好日子,既不像夏天是雨季,經常大雨滂沱,而且還有可怕的颶風和龍捲風,也不像冬天大雪紛飛,還有可能遇到可怕的寒潮。
一路上還算順利,從楓樹鎮到鐵木城雖然有兩千里之遙,但是除了遇到好幾波凶獸的襲擊之外,他們只遇到了一夥強盜,這讓孟翔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前世,他是跟著一個很大的商隊到鐵木城的。一路上可謂九死一生,整個商隊一路上前後遇到了不下十伙強盜,在丟失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財物,損失了三成的人手才勉強到了鐵木城。就是如此,商隊的領隊還說情況不壞。
大概想了一下,孟翔也就明白了,問題完全出在了他左手腕子上那條大約三指寬的黑鐵護腕上了。它表面看起來是一條做工有些粗糙的護腕,其實它的真實身份是一個儲物手鐲,是他殺死穆晨風後的戰利品,雖然空間不算大,只有大約兩間房子的大小,但是放下他們攜帶的值錢東西已經綽綽有餘了。
在鐵木城西門的門前,孟翔站住了,嚴實以為他是被鐵木城高達二十丈的城牆和城中間直直插入了雲端的巨樹震住了。
其實嚴實猜錯了,他是在激動,因為他將見到他人生中對他最重要的兩個人之中的另一個。一個是老頭子,他從滔滔的怒龍江中將他救起,等於給他了第二次生命,而鐵木城中的那一個則曾經讓他甘願用生命去守護。
前世,他失敗了,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失敗。孟翔眼中露出了堅定的光芒,邁開大步向高達十丈的城門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