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似是故人來
許久，四平八叉躺在石板上的迪丹發出一聲低沉呻吟，緊閉許久的眼睛終於緩緩張開。
「怎麼會這樣。」迪丹睜眼就看到安娜蹲在自己身邊，憂心的看著自己，頭暈目眩迷糊道。
「你這個大笨蛋。這六個符文屬於陣法聯體符文，必須用精神力同時塑造。你這樣單獨塑造一個，不被魔法反噬才怪。」嘴上這樣說，安娜還是迅速的開啟了冥想室裡的恢復性魔法，幫助迪丹恢復起來。「還好只是最低級的聯體符文，要是高級的符文，這一下就能讓你變白癡。」
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是怪迪丹實在大膽。別人學習這類魔法前老師都會千叮萬矚反覆告戒，生怕出意外。像迪丹這樣什麼都不懂就敢自學，說出去怕是要嚇壞不少人。
「哎喲。」迪丹剛想坐起身子，又被腦中突然傳來的痛苦折磨的抱頭哀叫。
迪丹被痛苦折磨的縮成一團，安娜慌張的想用手扶住迪丹，試了好幾次卻根本觸碰不到迪丹，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他現在需要有鎮靜凝神作用的法術。鎮靜凝神……鎮靜凝神……。」焦急半晌，安娜突然省過神來，飛身倒冥想室的控制水晶前，小手疾動拉出道道光彩。
一道。
兩道。
三道。
各種恢復類魔法光芒輪換照映到迪丹身上將其緊緊裹入。身處不斷變換的彩芒中的迪丹呻吟逐漸細微，終於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見迪丹終於安靜下來，安娜停止了冥想室的法術施放，身姿輕盈的飄到迪丹身邊，焦慮不安的默默守在一旁。
安娜發了瘋般往迪丹身上釋放恢復魔法時，負責冥想室監管的老師本以為今天就要象白開水一樣度過，懶洋洋靠在椅子上，百無聊奈的看著面前控制水晶。
再過一個小時就要換班了。監控老師突然眼皮一跳，發現控制台上突然彩芒連閃，一根根蓄有恢復性魔法的水晶以驚人的速度退色。
他立刻大驚失色跑到控制台，盯著正成片黯淡的魔法水晶喊起來：「一次性用掉這麼多恢復魔法！難道是那個大貴族家的紈褲子錢多的沒處花，跑到冥想室來洗魔法浴。不管了……這樣浪費魔力，我要給這個傢伙加收20%服務費。」
說完，扭頭看看控制台上一根根被汲干了魔力的高級蓄魔晶石，搖了搖頭，輕歎口氣取出新的蓄魔晶石開始更換。
更換這些水晶雖然簡單卻是個細緻活。監控老師小心翼翼取下原有水晶，再將新的輕輕插上，剛換了幾塊，他的眼角不經意掃過蓄魔晶台中間，頓時臉色大變，雙手一抖，連手中珍貴的高級蓄魔水晶摔落都未察覺。
「禁咒……生命女神的祝福……被使用了！」監控老師目光呆滯的看著水晶台上最大三隻水晶中的一根，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控制室魔法水晶台上，一個奇異的魔法陣上，密密麻麻插滿了儲存各種魔法的魔法水晶。這些水晶根據各自儲存魔法不同，散發出各色彩芒將周圍映的燦爛一片。而在這片輝煌之中，中間三根體積最大的水晶分別儲存著三個禁咒。
散發聖潔白芒的恢復性禁咒——生命女神的祝福。
猶如紅寶石雕出的火焰，凝固瞬間至美的攻擊性禁咒——火神之怒。
條條金線流動交織，似乎淡薄卻如論如何也看不透的防禦性禁咒——天神裝甲。
這些禁咒都是魔法學院的寶貝，預備在學院受到至強者攻擊才會使用的最後手段。可是現在，其中一個卻不見了。負責監控的老師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他就這樣站著，語無倫次的嘟囔了好一會，才突然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準備向上面報告。
禁咒級恢復魔法在自己值班時被莫名其妙用掉，監控老師簡直欲哭無淚了。要知道禁咒可不比其他魔法，沒有監控老師的配合是不可能發出去的。可是今天卻偏偏就這樣被用掉了，真是說出去也沒人信。想想禁咒魔法的珍貴，監控老師的腦袋簡直比冥想室內迪丹還要痛上幾分。
「納西魔法師。剛才我察覺到學校內有禁咒級魔法波動，發生了什麼事？」監控老師正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一個白色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正是魔法學院校長的法術分身。
「校長大人。」監控老師滿頭大汗，哆哆嗦嗦的鞠躬行禮，惶恐不安的將剛才事情講了一遍，然後退到一邊靜靜站著，心情複雜的等待校長裁定。
老校長聽著監控老師的報告，神色一直沒有任何變化，直到監控老師將事情全部講完才閉上眼睛思考起來。片刻之後，校長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睜開眼睛道：「這件事你不要做任何記錄，也不要向那名學生收取任何費用，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好的。校長大人。」見校長沒有責怪自己失職，監控老師心中稍安，恭敬的回答道。
點了點頭，校長分身化做一團光影，消失在監控室中。
長吁口氣，監控老師放鬆下來，忽又想起那顆已經被使用過的魔法水晶，臉色頓時緊張起來。
完了！剛才忘了問校長如果不做記錄的話，自己拿什麼來頂替用掉的禁咒。難不成自己變成聖域法師灌一個進去。
想到這裡，監控老師痛苦的抬眼往水晶台上的那顆魔法水晶看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再次呆滯。
原本已經被用掉禁咒的魔法水晶正靜靜散發著柔和的魔法光芒，美麗的魔法陣再次出現，拳頭大的水晶內一個小小的白色星雲在水晶球內緩緩轉動。
監控老師揉揉眼睛，一步一頓走到魔法水晶前，難以置信的看著那根白色水晶，盯著它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確定魔法水晶內儲存的的確是禁咒生命女神的祝福。
怎麼可能！就算自己忽略了第一個禁咒的釋放，可是現在的禁咒是什麼時候被儲存進去的。自己好歹也是十三級法師，怎麼可能有人在身邊施展禁咒卻毫無所知。
監控老師想不明白。過了許久突然省悟，一定是自己最近修煉的太急，精神緊張下出現幻覺。剛才禁咒的使用，校長分身出現，還有這個莫名其妙被灌進去的禁咒，這一切都是幻覺。
「哈哈哈！」想通了的監控老師忍不住大笑，「都是幻覺，這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暮色臨近，火辣辣照了一天的太陽不甘的靠在大山背脊，強撐著身子想要留在地面。餘輝之下，一陣山風吹來，捲起久違的涼意，推著幾片彩雲擋住最後的光線。
整個世界登時換了顏色，明亮的白天告別，紅黃相融的暮色成為天地間唯一色調。
夜色。臨近。
帝國學院導師住宅區內，現在正是放學後導師們回家的時間。青石鋪成的路面上，不時有行色匆匆的師生走過，趕著回家享受家人做好的晚餐。
「得得得！」一陣馬蹄聲響起，打破了這裡的寧靜，惹得路上師生紛紛抬頭，驚訝的向聲音傳來處望去。
帝國學院內禁止騎馬。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規矩。究竟是什麼人敢如此放肆，居然在住宅區小道上策馬奔馳，難道不怕學院懲罰嗎。
馬蹄聲漸近，師生們終於看清騎馬者的模樣。
疾馳而來的一共五名騎士，他們宮廷禁軍軍服，縱使策馬疾馳，整個身子也繃的筆直，像是五把破風兒立的軍刀插在馬鞍之上。
五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為首一人。此人身上軍服比其他四人微黃，邊角修飾間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尊榮華麗，胸前掛著的徽章圖案赫然是一頭純金製成瞪目怒吼的凜凜金獅。
金獅是德曼皇室專用圖案，只有皇室成員或皇室直屬親衛才能使用。這名男子能佩戴象徵皇室的金獅，如非皇室成員，那一定就是皇家禁軍中的重要人物。
能在帝國學院擔任導師的都是各職業的佼佼者。自然都看得出這名男子的地位。他們心中不滿立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懷崇敬。
帝國皇室。的確有資格在這裡騎馬策馳。
奔馬如雷，轉眼間五騎超越眾人在前方彎道一拐，只留下馬蹄聲漸行漸遠。
學院導師住宅區南邊。青石築成的小巷中，一座寧靜小院安逸的坐落於此。小院緊閉的木門由於年久已不復當初的明亮，不過卻分外潔淨，看的出主人常常擦拭。
這裡就是耶羅在帝國學院內的住宅，迪丹現在的家。不過今天，平時少有訪客的小院外五名男子正站在門口，身形筆挺目光炯炯的看著那扇舊黃色木門。
這五人正是剛才策馬疾馳的帝國皇室軍人。他們以身配金獅徽章的男子為首，一前四後靜站於門外，既不上前敲門，也不招呼主人。
「大人！就是這裡了。」見為首男子罕有的失神呆望，一名手下上前來到他身邊，小聲道。
「嗯。」男子輕應一聲，從回憶中醒來，雙眼一眨再向木門望去。
一瞬間，男子的眼神氣質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剛才的沉凝寧靜突然煙消雲散，一股冰冷凌厲煞氣從其身上不可抑制的四散蔓延。
縱然早已感受過千百遍，男子身旁四人仍然覺得渾身一涼，彷彿周圍溫度突然下降不少。
「你們都守在外面，我一個人進去。」血瞳男子擺了擺手，聲音像他的氣質一樣冰寒冷漠，透著一股濃濃的戰場殺機。
說完，男子上前推開大門，逕直走進宅子前院。
迪丹家是帝國學院配給學院導師們的標準小院。進入大門首先入目的是一個四十平方左右的小花園，花園之後一條小巧玲瓏的走廊通向主宅。高達三層的主宅由堅硬花崗石磊築而成，主廳、副廳、廚房、地下室、臥室甚至連冥想室、星台都一應俱全。住宅之後，還有一塊面積不小的平整空地，供武士導師們修煉鬥氣所用。
這樣一座小院自然價值不菲。不過考慮到帝國學院所招導師最低也需達到高級職業。如此待遇倒也算合情合理。
男子推門走進院落，淡淡目光掃過，整座院落佈局瞭然於胸。露出一個難得的微笑，男子抬步走過花園，穿過走廊徑直走向正門大廳。
花園加上走廊距離並不算短，可在這名男子腳下卻彷彿縮小了許多。不緊不慢幾步走來，男子就穿越整個花園走廊，跨進大廳。
「呼！」男子剛一邁進大廳。一道血色鬥氣便突然出現在他右側，猶如一條靈活無比的巨蟒繞著身子，凶狠無比的往其腰間『咬』去。
這條鬥氣巨蟒與耶羅在鹿丹使出的血鬥氣有所不同，變得更加凝煉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暗紅。帶起的風聲也透出沉重，看其威勢，如被它正面擊中哪怕最強壯的魔獸也會立刻一命嗚呼
「咦！」男子略感意外發出一聲輕呀，腳下卻並不停步，仍然保持進門的姿勢悠然而行。也許只是巧合，在血色鬥氣及體前的那刻男子白皙的手剛好擺到巨蟒面前，攔在了血色鬥氣與其身體之間。
無法回頭的巨蟒奔雷般撞在這只白皙手掌上。
沒有鬥氣相碰的爆炸聲，血瞳男子只是輕輕一握，聲勢駭人的鬥氣巨蟒頃刻便消散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一條九尺長鞭鞭鞘被握在男子手心。
「出來吧。」血瞳男子輕喝一聲手腕一抖，巨大拉力順著長鞭傳出，隱藏在暗處的偷襲者頓時被拉了出來。
一道黑影從長鞭另一頭，帶著風聲飛向血瞳男子，速度快的讓人看不清模樣。
男子不緊不慢，伸手搭上飛來黑影。
破風聲消失，黑影真實身影在男子手中露了出來——一把黝黑木質的靠背大椅。男子這才發現手中長鞭另一端被牢牢綁在大椅扶手上。自己發力一拉，這張椅子自然乖巧聽話的飛了過來。
沒能找出襲擊者，男子也不懊惱，洒然一笑反手將椅子放到自己身後，矮身便往上坐去。
你不出來，我就坐在大廳等你。
「彭！」
血瞳男子曲身正要落座。耶羅身影終於現了出來。血瞳男子頭頂天花板上猛然炸起一團血色鬥氣，耶羅從上屈身彈下，手中長劍被鬥氣裹成一道血劍，直刺血瞳男子頭頂。
面對如此險境，血瞳男子仍然泰然自若，右手不知何時來到上方，生出一團赤紅血球迎上耶羅血劍。
「砰！」
響亮的鬥氣碰撞聲中，耶羅血色鬥氣完全崩潰，長劍劍身被男子鴻毛般捏在手中，像一頭被拴上鐵鏈的雄師，再沒有剛才的威風。
彈指間輸入數道鬥氣都無法奪回武器，耶羅不再勉強，輕喝一聲，身上鬥氣閃動，就那麼從虛空中折身，落到血瞳男子身前。
「大膽！竟敢向伊爾薩克?血瞳大人動手。」聽到院內的打鬥聲，幾名男子衝進屋來，剛好見到兩人打鬥的一幕，立刻將耶羅團團圍住。
耶羅後手自然使不出去，無奈收回身上的鬥氣光焰，對著血瞳男子道：「隊長。」
隊長！？幾名男子傻了眼。
「誰叫你們進來的。」見幾人打斷自己與耶羅的玩耍，血瞳男子大怒，大廳內頓時殺氣橫流。
原本氣勢洶洶的幾人被血瞳男子一吼，立刻嚇得噤若寒蟬，唯唯諾諾道：「我們聽見有打鬥聲，怕大人您出事，才進來看看。」
「哼！」血瞳男子冷哼一聲臉色並不見好，繼續罵道：「忘了我怎麼吩咐的嗎。下次再敢違令，以軍處。」
「是。大人。」被男子一通狠罵，幾名男子卻不敢露出半點不滿神色，恭聲回應退了出去。
幾名男子一走，血瞳男子身上煞氣立刻消失無蹤，哈哈一笑，伸手搭上耶羅的肩膀，語帶調侃道：「羅。多年不見，你可真是進步不小，居然把鬥氣練到了十五級。」
說著，將長劍遞回耶羅。
「最近幾天剛到十五級。」接過男子還回來的長劍，耶羅順便捶了捶對方胸口，臉上掛著久違的笑容。「再說了。無論如何都是比不上隊長你的。」
男子哈哈一笑，挽住耶羅想大廳沙發走去，不住詢問著耶羅別後情況，拉著家常聊起來。
這名男子正是當年耶羅從軍時的大隊長，德曼帝國唯一將軍鬥氣修煉入聖的伊爾撒克?血瞳。
「真沒想到能再見到隊長您。」看著當年出生入死追隨之人，耶羅眼中流出無數感慨，語帶滄桑感歎。
「你小子還好意思提。當年那件事後，二十年裡居然連個消息都沒給我送來，害我還以為你被人幹掉了呢。」血瞳哈哈一笑，拍了拍耶羅肩膀，坐到沙發之上。
「隊長……」這一句話便鉤起隱藏在深處的記憶，耶羅臉色頓時黯淡，整個人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