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銅鏡顯像
公公笑得額上的皺紋更是明顯,「娘娘對奴才無須隱瞞,不過奴才有點不明白娘娘的做法。」
白錦萱隱約覺得這個公公有一點問題。
莫非是段天翎派來試探她的?
她望著公公道:「我真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什麼人?」
公公似乎也有些許不解,困惑的神情一閃即逝。
「既然如此,奴才先行告退。」
「等等。」白錦萱喊住他,走近幾步壓低聲音,「公公可否將話說明白一些,白錦萱聽不懂。」
公公看上去仍然討好諂媚的笑容。
「娘娘,奴才還要進去服侍皇上,不能耽擱了。」
「可是……」
他最後的那抹笑意,似乎有點深意,卻又讓人感到很奇怪。
白錦萱心神不定地回了鳳儀宮,雲嘉正要說什麼,白錦萱一揚手。
「我有點累,先去睡一覺,不要吵我。」
回到房間之後,關好門,抬眼就看到玉兒正等著她。
「白錦萱,賤人死了。」
白錦萱腳步一頓,走得有幾分艱難。
還有人死了。
令人有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受。
「毒死的吧,我已經知道了。」
她見玉兒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情緒,更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那她的魂魄呢?」
玉兒無所謂地說,「沒見著,大概沒有了。」
被金蟾侵蝕得差不多了吧。
「玉兒,沒事的話,你幫我留意一下劉公公,今天帶我去御書房的那個。他有幾分古怪。」
玉兒隨便應了一聲。
此後的幾天,白錦萱都過著米蟲一樣的生活。
鳳儀宮的宮女確實少了大半,讓整個宮殿更顯得冷冷清清。
白錦萱這幾天並未閒著,她只要有自己一個人在房間的機會,就會鼓弄著同心結。
上官驍想見他夫人,現在來說只是天方夜譚,就連白錦萱也不行。
但是有法術,是可以看到的。
就像李尋歡能夠看到白錦萱在莫加山的,白錦萱也能夠通過某個媒介,從鏡中看到別人。
只是這個法術特別損耗力量,白錦萱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受得了,更不能確定能不能成功。
試了幾天之後,終於有一次,真的從鏡中看到了一點影子,一些影像。
她趕忙讓小路子,再度將上官驍找來。
如果這樣能行的話,她還能試著看李尋歡。
手裡有李尋歡的鏡子。
法術的過程裡,白錦萱感到巨大的壓迫力。
那種感覺從未有過的,大概因為她幾乎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的法術吧。
「白錦萱,你省點力氣,別傷到自己。」
小路子看得憂心忡忡。
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事。
上官驍沉靜地站在一邊,目不轉睛盯著白錦萱房中那面鏡子。
精緻的銅鏡,周圍印滿了花的紋路。
鏡子上緩緩發生了變化,白錦萱的臉在鏡子裡漸漸消失了。
像平靜的水面的,蕩起了一層細細的水波。
那面上一層水波而過,畫面就此一轉。
又彷彿是從朦朧的水霧中透出來,正是一座大宅院,青灰色的磚瓦,乾淨整潔的空地,還有紅白相間的花,叫不出是什麼名字。
畫面緩緩移動著,極慢的速度。
一個年邁的女子逐漸出現在畫面中,看上去四十幾歲的樣子,眼神滄桑卻又呆滯。
她坐在院子裡,周圍沒有一個人。
空空曠曠的,死寂一般的感覺。
「靠——我撐不住了……」
白錦萱猛地退後了幾步,喘著氣,「撐不住了,上官驍,那是你夫人吧?」
上官驍被震住了一般,不可置信道:「那是她……可是……為什麼是這樣的情形,不能看的再清楚一些?」
「無能為力,這就是她現在的樣子。」
白錦萱收著內息,覺得自己很快緩和了過來。
這種恢復比她想像得要快得多。
小路子趕忙說:「白錦萱已經盡了很大的力了,你再要求,她身體不見得能夠承受。」
白錦萱還有事情想問上官驍,便道:「我再試一次,那是很難。因為她與同心結的聯繫太少了,需要耗很大的力量才能尋到一點蹤跡。」
上官驍道:「多謝了。」
再一次試的時候,畫面已經變了。
成了一片樹林,蔥鬱的草木。
白錦萱暗自奇怪,怎麼會變得這麼快,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到了外面?
銅黃色的鏡面中,逐漸出現了蝙蝠精阿芙的臉。
除了蝙蝠精,還有上次的小道童。
他們在一片樹林裡,兩個人臉色都有掙扎的神情。
找錯了人,難怪覺得這次這麼順利。
這只蝙蝠精,又回去了嗎?
「這是什麼人?」
白錦萱抽手而出,歎氣道:「找不到了。這個小道童,是後來和同心結聯繫最緊密的人,找到他很容易,但是你夫人,太難了。」
上官驍怔怔站在原地,滄桑的臉上頹廢的死灰。
「上官將軍,我也算是幫你了卻了一樁心願吧。」
白錦萱坐在凳子上,雖然這麼快提出要求的時機有些不好,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現在不比冷宮,這種能與鬼肆無忌憚交流的機會不多。
「我的處境並不好,所以不能給上官將軍留那麼多考慮的時間。我只想問問,關於白家的事情。」
她低聲,一字字的說,尤其清晰。
華言要她自己打聽,她卻很難找到打聽得到。
總不能隨便找人問,你知道我家的事情嗎?
宮裡唯一知道她的,也只有段天翎,可段天翎不見得會實話實說。
上官驍看向她,神色冷靜下來。
「白家一直世代輔佐帝王,在南寰有極大的聲望。尤其是,聽說歷代皇帝過世前,都會留給白家一道密旨。如果皇帝逆天而行,有大逆不道的事情,那道密旨就能夠廢了皇帝。白家監督帝王言行,南寰的百姓都知道。這次白家覆滅,若非是叛國罪這等嚴重的罪名,會引起天大的動盪。」
白錦萱不太明白:「這權利會不會太大了點。」
「當然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廢的,否則這麼多年,他怎麼會還安安穩穩坐在皇位上。不過有人說,密旨只是一種傳言,為了約束皇帝的胡作非為。畢竟即位的是自己的子嗣,怎能隨便讓外人廢去。」
白錦萱想了想:「如果不是有嚴重的事情,白家不會想著反他吧。可是那天在地牢,我聽到哥哥說他名不正言不順。」
上官驍冷哼了一聲,「他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
聽到有內幕,白錦萱趕忙問道:「怎麼說?」
「倘若太子還在……」
又是一個倘若,問題是沒這個倘若。
白錦萱想了想,忽然問道:「如果太子沒死,會怎麼樣?」
「這皇位自然輪不上他。」
「可是段天翎當皇帝好幾年了,太子都失蹤十年了,還有誰認啊?他不見得名不正言不順,總不能太子失蹤了,這皇位就空著吧。」
上官驍冷冷掃了一眼白錦萱,「這等殺父弒君的人,哪有資格成為聖上。他又既非嫡子,又非長子。若是真相大白於天下,南寰的百姓沒有一人會認這樣的皇帝。」
白錦萱驚呆了一刻,「殺父弒君……這話說出來,要負責人的。雖然你是鬼,但也不能亂說吧?」
上官驍冷冷道:「亂說?老夫正是因此而死,怎會亂說。可惜時過境遷,當初叛變我的部下都已經被他所滅口。」
白錦萱覺得指尖有些發涼,「這麼說,白家的人應該是知道這件事了。」
「若非如此,也不會在你還是皇后的情況下,試圖反他。段天翎自以為娶了白家的女兒就能高枕無憂,他是想錯了。」
白錦萱低聲問道:「有人跟我說,如果我死了,就會有對他不利的東西公佈於世。這麼說來,密旨其實真的存在?」
上官驍思忖片刻,「我不清楚此事,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密旨之事乃無稽之談。尤其是白家覆滅,更讓我堅定這一點。倘若真有,密旨也應該在別處。不過你還活著,手握密旨的人想必很是忌憚。他們對白家忠心耿耿,一定不會讓你陷入危險的境地。」
「是不是,密旨一旦公佈,他就真的被逼到了絕境?」
上官驍搖了搖頭:「當然不可能,還要有他當初殺父弒君的證據。並不是一道密旨,就能夠將他拉下皇位。沒有人揭發,想必也因為天下無主便會大亂。」
白錦萱思慮著,華言說,這樣東西,他也想要。
他是想將皇位奪回來吧。
「上官將軍,如果真的有密旨,你知不知道怎樣將那人引出來?」
上官驍蹙著眉,「我只是一介武將,對此並不清楚。但如果你出事的話,白家的舊部是極有可能想方設法將讓密旨公佈,同時找到他的罪證。到那個時候,不論段天翎有什麼樣的本事,也難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白錦萱手指輕輕敲在桌子上,「不知道他想怎麼將手握密旨的人引出來。」
她站起身道:「上官將軍,我已經知道這些了,若有其他事情,到時再請教將軍。」
上官驍轉過身消失在房間裡。
白錦萱在房間踱步幾圈,小路子道:「白錦萱,你是怎麼打算的?」
「還在想。段天翎將明著跟我合作,將密旨引出來。大約因為他自己還沒想好辦法,所以沒有答應我的要求。」
段天翎這幾天一直不見蹤影,幾乎再沒有來過這裡,也沒有傳召過白錦萱。
她樂得自在,就是心裡不踏實。
後來白錦萱又試著,拿出李尋歡的鏡子,用以此為媒介,試試看能不能看到那一邊。
也不知道李尋歡的傷勢恢復得怎麼樣了。
已經到夜裡,不可能會有宮女前來。
白錦萱拿著鏡子,試著從房間的銅鏡內,看看李尋歡那邊,也許還能看到螺螺。
鏡中場景漸漸推下去,波紋蕩漾而過,出現的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