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已經平靜無波,而湖底卻依然怒流湧動,胡憂和秦明在放手的那一瞬間,就被船底的暗流給吸出了湖水裡。在大自然的面前,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的,每個人都想主宰自己的生命,可這個時候,生命已經不由自己做主,胡憂和秦明此時才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隨波逐流。
暗流太急,胡憂此時已經無法去顧及秦明的情況,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在不可能的情況下,獲得維持生命的空氣。餓點渴點都是可以忍受的,可沒有空氣是萬萬不可以忍受的。
胡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總之他現在還活著就證明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不知道是過了一個世紀還是過了十輩子,胡憂的體力已經嚴重消耗,神智漸漸變得模糊,周圍的情況是怎麼樣的,真是無法看清,他只能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被水沖到了岸上,如此而已。
胡憂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應該是晚上,因為四周都黑漆漆的沒有辦點亮光。精神力消耗得太過厲害還沒有能恢復過來,胡憂的夜視眼此時也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隱隱的只能看到陌生的屋頂陌生的床。
床不小,除了胡憂之外還躺著一個人。當胡憂看清那是秦明時,暗鬆了一口氣。看樣子秦明也還活著,他們應該是被人救了。
「秦明,醒醒,秦明……」
胡憂艱難的坐起。伸手拍打著秦明的臉。秦明的臉是溫的。看來問題不是很大,只要能醒過來就應該沒什麼事。
「哦……」
在胡憂的拍打下,秦明長長的吐了口氣,睜開眼睛。
「還好,看來你是死不了。」胡憂看秦明醒來呵呵笑道。
秦明沒有夜視眼,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無法看清楚胡憂的臉,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他認出了胡憂的聲音。
「你就想我死。」秦明哼哼兩聲,同樣有些艱難的坐起來。他想努力分辨出自己在哪。可惜他無法做到這一點。
「這裡是哪?」秦明問胡憂。
「不知道。」胡憂的回答非常的乾脆。
「那你知道什麼?」秦明沒好氣的問道。
「我們應該是被人救了。」
「廢話。」
「好吧,我說的是廢話,那你給我來點不是廢話的。」
都已經落到這個地步居然還在心情鬥嘴,全天下怕是除了他們兩個傢伙之外。就沒有別人了吧。
鬥了一會嘴,兩人的體力也盡一步的恢復,不過這也只能夠讓他們能說話稍大聲而已。這次死裡逃生耗費了他們太多的體力,特別是精神力方面更是幾乎剩不下什麼,要想恢復到可以與人交手的地步,至少需要三天的時間。
秦明邊輕揉著發麻的右手,邊道:「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雲城了,想不到這雲城還有好心人,居然把我們給救回來。」
在水裡的時候,秦明的右手曾經重重的撞在暗礁上。雖然是沒有斷掉,卻腫了一大片,這會又痛又麻,那感覺是相當的不好。
胡憂笑道:「天下什麼地方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難不成你真以為這雲城全都是土匪嗎?雖說這是匪城,但真正的惡人還是少數的。別說那些了,我們還是想想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吧。是留下來繼續做傷員,還是離開這裡?」
秦明道:「這家人能把我們救回來,為人應該還是不錯的。這雲城我們完全不熟悉,這會又沒有自保的能力。我看我們還是現在這裡呆著,看看情況再說。」
胡憂同意道:「我也是這麼想的,畢竟有本地人照著,咱們的日子要好過一些。你大約需要多久可以恢復過來?」
「三天吧,三天差不多了。」
「我也需要三天左右。咱們就先在這呆三上三天。」
唐渾踏上雲城土地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不容易呀,這一路又是計又是驚的。多少次他都以為自己不會有命活著來到目標地了。
「走吧,到我那去,我家婆娘做飯還不錯。」
這一路上,唐渾又是跟獨眼聊天,又是幫他贏錢的,獨眼已經拿唐渾當了朋友。當然他們這種朋友關係並不是過命的那種,他搶唐渾的也不會再還給唐渾的。
獨眼改變對唐渾的態度,主要是想讓唐渾幫他再贏錢。之錢在船上,那做莊的人太凶,他不敢贏多,現在回到地頭,他有的是地方可以賭,身邊有唐渾這樣一個人,就等於是有了搖錢樹,隨時都可以從賭場裡拿錢,別說是獨眼,就算是個傻子,都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那就打擾了。」唐渾才不會去提醒獨眼他們是敵而非友,對被搶馬的事也似乎忘記了一般,隻字都不提。
獨眼的家就在湖岸邊,雲城地多人少,樹木多少,屋子可以蓋得很大卻花不了幾個錢。
獨眼的家就不小,進門就是一個大院子,然後有三間大草房,草房的兩邊還是兩間小一些的土房,院子正當中有一棵棗樹,此時棗子已經紅了,滿滿的全掛在樹上非常的漂亮。
「你家還不錯嘛。」唐渾笑道。他從小就夢想著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不過直到現在這個夢也沒有能實現,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這麼個機會。
「湊活住。」獨眼口中雖這麼說,眼裡還是閃過一絲得色。他出生並不好,從小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是在街邊混大的。流浪的孩子都希望有一個家,獨眼也夢想著有自己的房子。在十幾歲有了些能力的時候,他就自己找了一塊地。眼前這些屋子。全都是他一手一腳弄出來的,這也是他唯一可以驕傲的地方。
許是聽到門口有動靜,一個女人拉開房門走了出來。女人長得並不是很漂亮,卻是挺耐看的,她最大的特點是長得挺壯,一個能頂唐渾兩個那個大只。
「這是我婆娘。」獨眼給唐渾介紹道。
唐渾很上道,直接開口就叫嫂子。看他那樣子,不像是被獨眼抓回來的,到像是獨眼的好朋友。
獨眼的老婆叫阿柳,看來不怎麼習慣與陌生人打交道。顯得有些靦腆,不過對唐渾的印象卻是挺不錯,因為在她看來,唐渾和獨眼往日帶回家的那個所謂的朋友完全不同。
「屋裡坐吧。我去做飯。」阿柳只丟下八個字就充充到廚房去了。
「別管她,她就那樣。」獨眼對自己的老婆非常的瞭解,對她的反應也不在意,拉著唐渾往屋裡走。他這會在心裡盤算得最多的,還是吃過飯之後,去哪個賭場好好賭一把。
獨眼不在意,唐渾有什麼可在意的。他跟著獨眼進了屋,獨眼喜歡聊什麼,他就跟獨眼聊什麼,他此時也意識到進雲城的水路是有訣竅的。不過現在還沒有機會去查,還得等待機會。
阿柳做飯確實有一套,不但是做得快,還做得很好吃。弄得唐渾都有些羨慕獨眼的生活。十天半個月出去搶劫一番,三五天後回家,有熱飯,有老婆,有屋子住,沒事喝喝酒,賭賭錢什麼的。這樣的生活看來也不是很差呀。
想到這裡,唐渾不由想到丫丫,如果有一天,丫丫真的可以成為他的老婆,他的生活不知道又會怎麼樣。
「你在幹什麼?」獨眼正喝著酒。突然問阿柳。
唐渾的思緒被獨眼打斷,也看向阿柳。發現她正往兩個飯碗裡裝飯。唐渾和獨眼的桌面都已經有飯了,這兩飯碗明顯不是給他們的。
阿柳道:「今天在水邊撿到兩個人,我去給他們送些吃的。」
阿柳的語氣說得很平常,似乎撿兩個人回家和撿兩條狗回家沒什麼分別,獨眼卻聽得瞪大了眼睛。阿柳有往家撿東西的習慣他是知道的,不管是什麼,只要她覺得有用的,她就往家撿。獨眼一家就他們夫婦加個女兒,之所以會蓋那麼多的屋子,除了因為獨眼對這方面有要求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用來裝阿柳撿回來的東西。只是阿柳什麼都撿過,可從來都沒有往家裡撿過人呀,這撿東西和撿人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什麼撿兩人?在哪撿的,是什麼人?」獨眼飯都顧不上吃了,他得先把這事給弄清楚。
唐渾這會也挺好奇的,居然還有往家裡撿人的。你是撿人了,可誰丟了人?
阿柳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之前挑水的時候看在他們躺在水邊,又都還有氣,就把他們撿回來了。」
唐渾聽到這裡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這真是天下之大什麼人都有,什麼事都可以發生呀。他真想問問阿柳水邊有沒有美人,要是有他也去撿兩個回來。
獨眼可沒有唐渾那麼好的興致,有心情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一下站起來就往外走,阿柳是他的老婆,他知道阿柳撿回來的東西都放在哪,他得去看看阿柳究竟撿回了兩什麼人。
唐渾看獨眼出去也趕緊跟著,這麼有意思的事,他不去看看那怎麼對得起自己。
「有人來了。」正在和秦明聊天的胡憂突然對秦明說道。雖然精神力還沒有恢復,可他對危險的感應是從血火戰場中錘煉出來的,就算是沒有精神力的支持也同樣很敏銳。
秦明也感覺到了有人來,他的反應是非常直接的躺回去裝死,連話都沒有多說半句,以實際行動說話。
「你不用這樣吧。」胡憂看得出瞪眼,這個傢伙果然是一個怪胎。
當門被推開的時候胡憂才知道現在半不是晚上,而是這間暫時還不知道屬於誰的屋子在蓋的時候跟本就沒有設計窗戶,屋外的光線完全都進不來。
獨眼推開房門就看到兩個人躺在床上。說起這床還是阿柳幾年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撿回來的呢。撿回來之後就一直放在這裡。今天算是終於睡上人了。
「還真撿回來兩個人。」獨眼嘀咕道。這會連他得有些佩服自己的老婆,你說她這做的都叫什麼事。撿回來兩個人不說,而且還是沒有男的,她準備拿這兩個男人幹什麼?
跟在獨眼身後的唐渾這會才是真被嚇著了,因為這兩個人他認識呀。青衣服的是胡憂,白衣服的是秦明,這兩主怎麼也跑雲城來了,還那麼巧的被獨眼的老婆撿回來,這叫什麼事兒?
胡憂和秦明都是那種非常會裝的主。他們明明醒著,躺在那裡卻像死人一樣。一動不動的。獨眼的小聲嘀咕他們都有聽到,這會也在心裡暗暗叫苦,怎麼誰家不好去,偏跑到這個獨眼家裡來了。看來之前的想法都太樂觀。弄不好選擇留在這裡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呢。
「獨眼大哥……」
唐渾在獨眼準備進屋的時候扯住了獨眼。他雖然不知道胡憂和秦明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他必須得幫胡憂和秦明一把。
「幹什麼?」獨眼這心裡憋著火呢,唐渾如果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說法,他怕是會把唐渾罵一頓。
唐渾是本能的拉住獨眼的,理由什麼的,他都沒有想好呢,這時候被獨眼一問,他心裡也是一驚,脫口而出道:「我剛才幫你算了一卦,這兩個是你命中的貴人。你不能傷害他們的。」
唐渾把話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背後冷汗直流。這急中生智的事,看來以後還是少做的好,做多了命都得短一些。
「算卦?你還會這個?」獨眼一眼的孤疑,他突然發現今天遇上的事,全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就拿眼前這個人來說吧,他本是要抓回來出氣的,現在居然把他帶到了自己家裡。更神奇的是他們剛才都一起同桌吃飯了,卻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唐渾這裡是話已經出了口,收都收不回來了,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是呀。我之前在船上不上已經告訴過你了嗎?」
獨眼回憶道:「你有說嗎,我記得你只對我說過什麼概率方便的東西。」
「概率是算命卜卦的其中一種,我要是不會算命,怎麼能提前知道賭局的結果?」
繞來繞去,終於把這個圈給繞圓了。真是太不容易了。唐渾這會真是很佩服那些一輩子說瞎話的人,他這說一次都那麼難。那些一輩子都在說瞎話的人,真不知道要怎麼過。
胡憂這會聽著唐渾和獨眼的對話,心裡直發笑。他這會到是挺佩服唐渾的,居然用一匹馬為誘,混到這樣的成績,早知道自己也弄一匹馬出來,就不用一路受那麼多的苦了。
秦明那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之他是一動都沒有動,靜靜的躺在那裡跟個死人差不多。也許這會他也有著和胡憂類似的感慨吧。
獨眼想想感覺唐渾的話是有道理的,至少唐渾幫他贏到錢是事實。他把唐渾拉到一邊問道:「你說什麼貴人,是怎麼回事?」
對於命這種東西,有人信,有人不信,不過一般沒讀過什麼書的人,大多都相信命運的說法。獨眼是一個從小就在街邊混大的人,他知道街上很多所謂的算命先生都是騙人的傢伙,卻也有些是有本事的。他這會得先看看唐渾怎麼說,再做決定。
唐渾一開始是急中生智,不過這會到是胸有成竹了。他知道獨眼並不全信他,但也不敢完全不信,有這麼一個基礎,只要好好利用,就可以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當然他這會也不敢大意,因為一但出錯,不但是幫不了胡憂他們,弄不好連自己都保不住。
唐渾沉吟道:「這個事說起來有些複雜,不過你不用怕,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唐渾邊說邊觀察獨眼的臉色,看他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這才繼續道:「我來問你,你是不是從小生活孤苦?」
唐渾一下就點中了獨眼的要害,從小沒有父母的人,生活不苦才是怪了。有一頓沒一頓的吃,冷了沒有衣,病了沒有藥,回想起以前的生活,獨掉下來了。
做小二的最懂察言觀色,獨眼還沒有回答,唐渾就已經在心裡有了答案。其實他說這話完全是猜的,還沒有進獨眼家的時候,看到獨眼有那麼大一個院子,唐渾還以為他的生活挺不錯,但是進了屋,看到獨眼家裡的傢俱和那屋子的結構,他就知道之前的判斷不對。
獨眼的家裡雖然是有五間屋子,可五間屋子無一例外的都沒有窗。但凡是比較正常的家庭,誰家的屋子會是沒有窗的嗎?獨眼的家沒有窗,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從小就沒有住過有窗的屋子,甚至連屋子都沒有得住。
唐渾就是從這一點賭獨眼的童年過得並不如意,而『孤苦』兩個字,則是可以多方面解釋的,可以是物質也可以是心裡,唐渾完全可以按獨眼的反應來說話。
獨眼哪裡知道唐渾的心裡居然有那個多的小九九,在被唐渾說出小時候生活孤苦時,整個人的心神都已經亂了。
「那時候,確實是過得不太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