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端倪
瓦拉斯塔茲微閉著眼睛,一幅似睡非睡的樣子。眾人都是經過了幾個小時的戰鬥,一個個疲憊不堪;既然黑龍已經被擊退,他們索性在岸邊稍作休息,等恢復體力再去尋找穆圖。一夥人也不敢驚動紅龍,就在一邊小聲商議。
懶鬼記掛著家人,實在是一分鐘都等不了,便建議大家先去龐貝斯城,就算要尋找穆圖,借助帕裡斯家族的力量應該會比他們獨自行動要快得多。穆圖不在時,塞勒涅隱隱便是主婦的樣子,所以大家一起將目光投向她。
塞勒涅想了想,覺得懶鬼說的不錯,畢竟沒有比帕裡斯家族更熟悉這裡的了。再說穆圖是去尋找雕像,龐貝斯城是他必然要去的地方,如果他還活著,路上說不定就能遇到。
商定之後,眾人便悄悄離開紅龍,向龐貝斯城趕去。瓦拉斯塔茲動了動眼皮,重又恢復到那副昏昏沉沉的樣子
距離城市還很遠,空氣中就已經瀰漫著刺鼻的焦臭。懶鬼越走越是心驚,最後乾脆小跑起來。
龐貝斯城外,居民們正忙著收斂死者的遺體。不少人被奈法利安噴吐的岩漿覆蓋,根本無法找到。
懶鬼帶著其他人趕到時,只看到遍地屍體和悲痛欲絕的人們,一行人從人群中經過也沒人抬頭看他們一眼。
懶鬼拉住一名經過的地精,問道:「發生了什麼?我父親呢?」
那名地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好像才回過魂來,說道:「你……是少主人?」
懶鬼用力點點頭,說道:「沒錯,是我。回答我,我父親在哪裡?」
「真……真的是少主人?」那地精連問幾聲,突然失聲大哭起來,說道:「少主人回來了,主人……主人他……」一指遠處,那裡的地上遍佈著熔岩冷卻後形成的黑色岩石。十幾名地精工人正拿著工具站在那裡,旁邊是幾個貴族模樣的人。
懶鬼丟下地精向那裡跑去,一把推開圍攏的人群。只見老帕裡斯半截身體覆蓋在冷卻後的岩漿下面,上半身和岩漿接觸的位置被燒成焦炭模樣;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混合了腦漿的血液從耳朵裡流出。
懶鬼傻站在那裡,嘴唇哆嗦著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父親慘死的模樣已經超過了他的承受極限。過了好半天,地精才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伏在父親身體上大哭起來。
周圍幾名地精都是帕裡斯家族成員,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看清懶鬼的長相後,一幫人又驚又喜。驚的是這位被綁架走長達一年的少主怎麼會突然出現;喜的是他一回來,大家也算是有了主心骨,否則眼下這個爛攤子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拾。
一名年長的地精上前扶著懶鬼的肩膀,說道:「孩子,我們和你一樣感到悲痛。但不能讓你父親就這樣躺在這裡,他是我們家族最傑出的勇士,我們要為他舉行隆重的葬禮。」
懶鬼已經泣不成聲,幾名地精走上來,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他從帕裡斯身邊拉開。其他人拿著工具小心鑿擊著岩石,現在也只有先把這一大塊石頭連同帕裡斯一起弄下來,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亞娜等人心中不忍,紛紛上前安慰地精。巴菲特掃視著戰場,散佈的黑龍屍體引起他的注意。
牛頭人走到一頭黑龍身邊,它的下巴被炸得粉碎,身上佈滿火槍和其他武器造成的傷痕。巴菲特暗暗心驚,以波爾多獵手號加上自己的實力,和三四頭這樣體型的黑龍作戰沒問題,再多的話就輸定了。沒想到這些地精竟然如此強悍,雖說也是慘勝的樣子,但一口氣幹掉十幾頭黑龍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最起碼牛頭人自問目前沒這個實力。
菲拉斯走過來問道:「在看什麼?」他雖然和巴菲特信仰不同,以前也沒怎麼說過話,但對戰奈法利安時兩人一起從生死線上走了一圈,彼此信任度大增。
牛頭人指著黑龍說道:「看看這些。地精們幹的比我想像的好得多,我原本以為它們會很快被消滅呢……等等,那是什麼?」巴菲特快步向遠處走去,一頭黑龍腦袋被大樹刺穿死在那裡。牛頭人比了比樹幹的長度粗細,默默估算了一下,整棵樹何止千斤重;最奇怪的是它看起來還很新鮮,大部分枝葉還連在上面,不像是早就準備好被當做彈藥來發射的。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方法可以做到這樣的效果?
巴菲特看了一眼菲拉斯,兩人同時想到一個人。
「難道是他?」菲拉斯遲疑著問道。他可是見過穆圖僅憑一個人的力量抱起桅桿。牛頭人點點頭,說道:「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但他竟然能將整棵大樹當做武器輕易使用,恐怕我們曾經見過的力量只是冰山一角。」
正說著亞娜走過來,問道:「你們在說誰?」
巴菲特簡單說了自己的想法,末尾補充道:「如果真是穆圖干的,那他已經和黑龍交過手了,我想這些地精中可能有人見過他。」
亞娜隨手拉住身邊經過的一名地精,也不管對方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說道:「我問你,在你們和黑龍戰鬥時是不是出現過一個人類?」
地精焦躁地擺了擺手,說道:「僱傭兵裡有不少人類,你去問他們吧。」說著就要離開。
亞娜眼睛一瞪,匕首出鞘半截,說道:「警告你,你最好老實回答問題,不然的話……」
這名地精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哪吃她這一套,脖子一梗就要來硬的。巴菲特連忙說道:「你最好還是聽她的,懶鬼……我是說你們的少主人也要給她面子。」
提起懶鬼,地精表情緩和了許多,說道:「沒錯,好像是有一個人類,但我當時距離遠沒太看清。他後來好像被黑龍殺死了。」
「什麼?」亞娜等人大吃一驚,亞娜更是一把揪住地精的領子,厲聲問道:「你說他死了?是你親眼看到的?」
地精撇了撇嘴,一指遠處說道:「他被那頭巨龍打進火裡,哪還有可能活命?自然是死定了。」
亞娜順著地精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一大片樹林都被燒成焦土,如果穆圖真的落在裡面,只怕很難倖存。小丫頭一時間五內俱焚,失神地鬆開地精,腳下一軟跌坐在地,傻呆呆地看著遠處,淚水無聲無息滾落下來,嘴裡自言自語著:「怎麼會?他怎麼會就這樣死了?沒可能的,他那麼強,那麼多亡靈都沒能把他怎麼樣,怎麼會……不會的……不會的……」
巴菲特倒比她冷靜,詳細詢問了地精那名人類的相貌穿著,等地精說到一身銀色盔甲,手握戰錘時,眾人明白那人一定是穆圖沒錯了。
「哎。」巴菲特重重歎了口氣,穆圖幫他脫離裡維加茲掌握,又幫他救出女兒,這份大恩還不知道要怎麼回報,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戰死了;要是自己當初堅持不讓他上岸的話,或許也不會這樣了。菲拉斯心中也是十分糾結,這一路上走來,穆圖並沒把他們夫婦當做傭人看待,反而處處照顧他們,雙方倒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主僕。現在聽到穆圖的死訊,精靈也悲傷不已。
牛頭人看了看哭泣的亞娜,又看看遠處尚不知情的塞勒涅,真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噩耗告訴她。巴菲特向菲拉斯努了努嘴,精靈一臉為難地指著自己的鼻尖,見牛頭人點點頭,於是歎息一聲,硬著頭皮向塞勒涅走去。
那名地精也準備離開,見亞娜哭的傷心,又有些不忍,說道:「我為你們朋友的遭遇感到難過。不過他也許已經被神靈帶走了。」他本來是好心開解,但這話在亞娜和巴菲特聽起來就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了。
牛頭人臉色一沉,只聽亞娜冷冷地問道:「你什麼意思?」語氣中透著一股懾人的殺氣。
地精一愣,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但這兩個人似乎馬上就會動手幹掉自己。
「我是說真的。」地精解釋道:「那個人被黑龍打進去後沒過多久,樹林裡的火自己熄滅了,然後……然後……一位神靈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殺光了剩下的所有黑龍,拯救了整個城市……」
巴菲特完全聽不懂地精在說什麼,亞娜卻猛地跳起身來,一把抓住地精問道:「你說穆圖被打進去後沒過多久有另外一個人走了出來?」
地精不情願地點點頭,糾正著:「不是人,是拯救我們的神靈。」
亞娜頓時來了精神,問道:「那個神靈長什麼樣子?用的什麼武器?」
地精想了想,說道:「他很高大,有兩個他那麼高。」說著一指巴菲特。男性牛頭人成年之後身高普遍超過兩米,兩個巴菲特就是說那人有四米多高。巴菲特不明白亞娜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小丫頭也顧不上解釋,一連聲追問道:「還有呢?除了這些有沒有別的什麼特徵?」
地精說道:「神靈身上散發著綠色光芒,他只要輕易地一揮手,就像你們看到的這樣,這些黑龍都被殺死了。當時他……」
亞娜可沒心思聽地精口沫橫飛地講述自己的見聞,一絲笑意卻浮上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