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耐法裡奧斯
懶鬼跪在甲板上泣不成聲。原本財富之星號處在己方陣型中,完全是為了來確認他的身份,才違反常規脫離群體,最終導致沉沒。可以說它是為了懶鬼才不顧一切衝出來的,這自然說明懶鬼在家族中的地位非比尋常,但穆圖覺得,財富之星號肯這樣做,恐怕還有一份對親人的掛念在其中,頓時令他覺得心中沉甸甸的。
一把將懶鬼從甲板上提起,穆圖湊到他面前,冷冷地盯著他的雙眼,說道:「他們犧牲自己不是為了要看你流淚,想要復仇的話,就要好好活下去。」說完將懶鬼丟在地上,轉身向指揮室走去。從兒時起他便知道,只有實力才是一切的資本,只不過那時的他還弄不清楚強大的個人和強大的勢力間的差距。近一年來的經歷讓他懂得了,無論任何時候,想要有尊嚴的活下去,想要身邊的人不受傷害,實力是永遠不可替代的法門,這一點希望懶鬼也能明白吧。
水手們緊張地在甲板上穿梭著,沒人理會癱坐在船頭的懶鬼。地精望著財富之星號沉沒的位置,漸漸止住哭聲,將目光轉向仍在激烈交火的雙方部隊,慢慢站起身來,擦去臉上的淚水,頭也不回向著指揮室走去。
指揮室裡,穆圖和巴菲特對望一眼,紛紛鬆了口氣。
波爾多獵手號的加入使戰鬥變得越發激烈起來。進攻一方抽調幾艘主力戰艦對它加以圍攻,帕裡斯家族的船隊在收到財富之星號發回的消息後,知道懶鬼就在上面,因此不顧一切向它靠攏。雙方以波爾多獵手號為焦點展開拉鋸戰,進攻方拼了命阻攔這艘火力強勁的巨艦和其他船隻靠攏。然而波爾多獵手號到底是裡維加茲傾注巨資打造的無畏戰艦,對付黑龍也許狼狽點,但眼前這些船即使是噸位最大的也比它差著一大截,收拾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
波爾多獵手號彷彿一把巨型鐵犁,從包圍的軍艦群中犁過,兩側共計一百二十門各型號火炮一刻不停噴射著怒火。射程內的敵方軍艦面對如此猛烈的火力轟擊,噸位稍小些的船隻眨眼間就被打得千瘡百孔,在大火中變成一堆殘骸;即使是大一些的戰艦也無法遲滯它的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衝過海面,和帕裡斯家族的船隊會合在一起。
當兩支部隊相匯的瞬間,海面上響起震天的歡呼聲,甚至連炮聲也被短暫掩蓋。然而叫的最大聲的卻不是帕裡斯船隊,相反的,卻是進攻一方。
巴菲特一臉的不爽,罵道:「我們會和了他們高興什麼?想挨炮彈麼?」
穆圖也是滿腹疑惑,莫非這些人打仗連腦子都打壞了?突然一名水手指著岸上說道:「看那裡!」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黑龍們不知何時消滅了帕裡斯家族所有的空軍,正用火焰挨個摧毀著岸上的防禦炮台。炮台裡堆放的彈藥被引燃,爆炸產生的氣浪將整個掩體從內部掀開,巨大的火炮也被炸得四分五裂。
劣勢的帕裡斯艦隊之所以能苦苦支撐到現在,主要還是依靠空軍和岸上大口徑火炮的支援,現在僅有的兩項優勢全都不復存在,還要面對海洋和天空的雙重攻擊,覆滅只在眼前。
「看什麼看?等著天上掉炮彈打沉他們嗎?」巴菲特呵斥道,水手們回過神,波爾多獵手號再次活躍起來。這些水手們本就是一群亡命徒,早就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對手是黑龍還是別的什麼,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有害怕的時間不如多捅對手一刀,所以他們最先反應過來。
帕裡斯艦隊裡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汽笛聲,接著每一艘船都應和著發出相同的聲音。只見他們紛紛撤下原有的旗幟,掛上新的旗號,迎風招展的旗幟上繪著一個碎成數塊的齒輪。
「他們要幹什麼?」穆圖問道。
懶鬼咬牙切齒地說道:「決一死戰。那是我們家族決死時的標誌。」轉向巴菲特說道:「我以我家族繼承人的名義接管整個艦隊,現在艦隊交由你指揮。」
巴菲特愣了一下,望著穆圖,見他點頭,牛頭人這才鄭重地說道:「好,我會拼盡全力贏得勝利。」向水手說道:「命令,波爾多獵手號懸掛旗艦旗幟,接管整個艦隊。」
水手將巴菲特的命令用旗語傳達給其他戰艦,很快便有一艘船降下旗艦標誌,其餘船隻也發信號表示服從指揮。
「嘿嘿。」巴菲特有些興奮地搓著雙手,「我還是第一次指揮一整支艦隊。讓我們教教他們怎麼打仗。」他畢竟是第一次指揮這支艦隊,連手底下的軍艦是什麼配置都不清楚,懶鬼便擔負起作戰參謀的職責,盡可能快地向牛頭人介紹剩餘船隻的資料。
「很好。」牛頭人點點頭,雖然剩下的戰艦個個帶傷,但平均戰鬥力還是強過對方。他們可是帕裡斯家族的全部主力,當然不是黑龍東拼西湊來的艦隊能比的。之所以打到現在這樣慘烈的境地,也是被對方車輪戰圍困長達一年之久,大部分戰艦負傷後甚至來不及修理就投入新的戰鬥,可以說黑龍目前獲得的勝利完全是靠人命填出來的。
巴菲特簡單地估算了一下己方剩餘戰鬥力,命令道:「蒸汽號、幸運女神號、收割者號、護衛者號四艘戰列艦向旗艦靠攏,組成攻擊編隊,搶佔上風頭。水瓶號、征服者號帶領其餘艦艇組成第二編隊,側翼掩護……」
艦隊按照巴菲特的命令變換隊形,僅存的戰列艦被編在一起,一邊和對方激烈炮戰,一邊高速搶佔t字頭。剩下的大小艦艇另組一隊,向戰場側面進發。如果巴菲特的戰術成功,帕裡斯艦隊將對攻擊者形成鉗形攻勢,而且他們的主力編隊佔據t字頭的話,將能發揮最大火力覆蓋對方艦隊。
對手也不是白癡,多年的海上生涯讓他們馬上明白了巴菲特的意圖,整只艦隊反而向相反方向兜去,竟是打算反搶t字頭。所謂t字頭,簡單說就是在陣型上使己方艦隊能夠排成橫線,來面對對方的縱線隊形;這樣做一方面有利於己方火力展開,另一方面對手會因為前方船隻的阻擋,而只有少量火炮可以使用。所以一旦有一方成功搶佔t字頭,另一方便只有挨打的份了。
雙方艦隊在各自旗艦指揮下,頻繁變換著陣型。幾個來回下來,竟是誰也沒能成功搶位,所不同的只不過彼此所在的方向做了交換。
對方旗艦上,艦長正站在指揮室,看似冷靜地指揮著整只船隊。但和帕裡斯艦隊一樣,他並非這裡的最高領導者。在他身後的座位上,坐著一個面色陰鬱的人類男子,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閃動著銳利的光芒。
艦長心裡一陣陣發虛,對龐貝斯島的圍攻作戰持續了將近一年,卻始終無法攻下它。幾天前主人終於失去了耐心,不再掩飾自己的身份,動用黑龍部隊支援,這才將帕裡斯艦隊成功打殘。眼看今天就能徹底攻下它,沒想到莫名其妙多出來一艘巨艦,還接過了帕裡斯艦隊的指揮權,雖說有黑龍的幫助消滅對方是早晚的事,但他一想到主人喜怒無常的脾氣便不由打個冷戰,萬一他不高興……艦長正在出神,一隻大手無聲無息搭上他的肩頭,他不由嚇了一跳,一個激靈轉過身來。
那名男子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身後,當他站起來時比一般的人類高出一個頭還多,甚至超過了暗夜精靈的身高。
「你在想什麼?」男子冷冷地問道。
艦長慌忙伏下身子,顫聲道:「對……對不起……耐法裡奧斯閣下,我……我在想對方那艘巨艦是怎樣通過您布下的法陣來到這裡的,會不會……還有其他船隻正在趕來?」
「這不是你該考慮的。」耐法裡奧斯淡淡地說道,「不管對方有多少援兵,你要做的只是消滅他們,這難道還需要猶豫嗎?」
「是……是……」艦長一疊聲答應著,「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今天傍晚之前一定讓您登上龐貝斯島。」
「傍晚……」耐法裡奧斯重複著艦長的話,突然嘿地一聲笑了出來。
艦長嚇得跪倒在地,連聲哀求道:「對不起,我……我知道進度太慢了,但……但我已經盡了全力,求您……求您不要……」
耐法裡奧斯乜斜了他一眼,微笑道:「不用這麼緊張,起來吧。」
艦長應了一聲,戰戰兢兢站起身來,看也不敢看面前的男人一眼。耐法裡奧斯繼續說道:「我要是想上去,區區一個帕裡斯家族怎能攔得住我?只不過不想做的太張揚而已,但是現在既然連我的孩子們都出動了……我也不需要再偽裝下去。」轉向艦長說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無能……」艦長一聽腳下頓時一軟,又要跪倒,卻聽耐法裡奧斯說道:「但我不會責怪你,反而要給你一份至高的榮譽……」艦長頓時鬆了口氣,正要感謝主人的賞賜,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腰間一陣劇痛,然後便沒了知覺。
水手們滿臉恐懼地看著只剩下腰部以下的艦長,血淋淋的殘肢仍舊站在原地。耐法裡奧斯滿意地擦去嘴角的血跡,自言自語道:「雖然是廢物,但味道還不錯。」隨手一指身邊一名嚇得幾乎昏厥的船員,說道:「你來接替指揮。」頓了一頓,說道:「帕裡斯那個老東西逼得我連孩子們都派上了,我一定要親口將他嚼碎。」說著轉身出了艦長室,一頭黑龍飛到近處,耐法裡奧斯輕輕一躍,跳上黑龍後背,說道:「上島。」黑龍長嘯一聲,向龐貝斯島飛去,其餘黑龍也丟下激戰中的帕裡斯艦隊,緊隨其後飛向海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