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6年10月,奧地利皇帝出巡克恩頓和施蒂裡亞兩省。
原本的計劃,是皇后也一同出行的,但是……皇后伊麗莎白傷到腿,出行的計劃就不再包括有皇后了。然而,已經悶壞了了的伊麗莎白執意要同行,拗不過妻子,弗蘭茨只得同意,推遲計劃,將出行時間推後了兩個月。
以前弗蘭茨也常出巡,但伊麗莎白不是身體不適就是在懷孕,總不能同行;算起來,伊麗莎白也就是在新婚期間跟弗蘭茨去過波西米亞,這幾年一直在維也納-伊捨爾-慕尼黑這幾座城市轉來轉去,總也沒有機會去其它城市。
伊麗莎白的傷勢好的很快,經過數名醫生會診,確定骨折癒合的很好。當然,劇烈運動是不可以的,這也是醫生們竭力勸阻皇后出行的原因。不過……有什麼能攔得住皇后陛下的呢?
索菲太后是不同意伊麗莎白傷勢未癒,便進行長途旅行的。對此,弗蘭茨縱容的說:「醫生也說了,茜茜的傷勢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小心點就不會有事。媽媽,我會照顧好茜茜的,佐伯格太醫會跟我們一起。媽媽,在我和茜茜不在的時候,照顧好我的寶貝索菲亞。」
「小索菲亞是我的心肝,我當然會給她最好的照料。」一說到可愛的小孫女,索菲太后的心都融化了,「她吃的很好,很多,已經會自己坐起來了呢。」索菲太后的日記裡面全是小公主的點滴,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自己坐起來,都被太后記錄了下來。這種獨佔欲其實很讓伊麗莎白不爽,於是,讓索菲太后明白主動權是在誰手裡,這很重要--她之所以能夠照料小公主,乃是因為自己允許,她才有機會。
而索菲太后……自從受傷後,便逐漸將大部分宮廷事務交給兒媳婦處理,即使在伊麗莎白骨折期間,也沒有機會將權利收回--司穆伯爵做的一系列事情,已經使得太后明白了,這位年輕的皇后有手段有狠心,並且大膽妄為到毫無顧忌。索菲太后曾經對皇帝兒子表示過不滿,「皇后……她也太越權了吧……」
弗蘭茨一挑眉,不知母親何出此言,「怎麼這麼說?」
「你瞧瞧皇后都做了些什麼!」索菲太后將那些投訴、哀求的信件拿給皇帝看,「奧地利帝國還從來沒有哪一位皇后獲得了如此大面積的反對的呢。」
「怎麼會是反對呢?」弗蘭茨皺眉,接過信件,「所有的命令都是由我下達的,為什麼會怪罪到茜茜身上?」
「這麼說,你完全支持茜茜的各種荒唐行為?」
「媽媽,您都是聽了些什麼話?難道針對皇后的刺殺行為就不可以追查了嗎?」
「那當然不是。對於暗殺當然要徹底調查!」這一點索菲太后還是很明白的,「只是,讓那個希臘人指揮調查,未免太不牢靠了。」
「司穆伯爵說起來也算是您的外甥呢,我和茜茜都對他很放心。您也應該知道,他是忠於皇后,忠於帝國的。」
「我並非對他的忠誠有所懷疑,而是……他的手段可能過於粗魯了。這使得很多大臣和貴族們都非常不滿。」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我已經訓斥過他了,對波及到的貴族們,已經做出了處理;……媽媽,我很討厭有針對皇室的暗殺出現,您和茜茜是我最愛的人,我不願意看見你們再因為我而受到傷害--如果我不是奧地利皇帝,您和茜茜就不會受傷。現在,還有我的小索菲亞需要擔心。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人喪心病狂的人有可能會對這麼可愛的孩子下手,但是,媽媽,我要預先想到最壞的情況,並且防止最糟糕的事情發生。這次茜茜遇刺,使得我能夠下定決心清查真正的兇手。」弗蘭茨很激動,眼圈微紅,「媽媽,您難道不是這麼想的嗎?」
「能夠將有危險的人預先清除,當然是最好的。」索菲太后當然是贊同徹底調查的,「只是--幕後人物真的會在奧地利的貴族中間嗎?這樣輕率的命令,是不是太草率了?畢竟,這些貴族們是帝國的支柱。」
「不調查的話,怎麼能知道,這些人的內心是否真的支持我呢?我想您也知道,一直都有人認為我並不適合做奧地利的皇帝。」弗蘭茨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有人仍然心念叔叔;有人覺得費迪南德比我更適合成為奧地利的皇帝。」
「不!在我心裡,你是最好的。你就是奧地利的皇帝。」索菲接受了兒子的解釋。本質上她對肅清並沒有意見,只是不喜歡這事是由皇后的人來辦的。索菲很明白,伊麗莎白這是在逐步培養自己的親信,由於刺殺事件,她的親衛隊人數獲得了增長。又有之前經由瑞恩斯坦·司穆伯爵選拔出來的派往各國學習的青年軍官,這些,都可算是皇后的嫡系。
但是顯然,皇帝並不在意這些,並且任由皇后去做這些事情。索菲太后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話語開始漸漸無力了。這使得她很不安。索菲在巴伐利亞做公主的時候,便習慣控制他人,茜茜的母親就很習慣這位姐姐的強勢;索菲的丈夫和兒子也都習慣了她的強勢,這更進一步助長了她的控制欲。然而……伊麗莎是不吃這一套的。明擺著翻臉,那也不可能。怎麼說索菲也是姨媽加婆婆的關係,要說索菲就萬般討厭茜茜,也是不存在的;表面上,茜茜非常尊重婆婆,大小事都會去跟婆婆申請--但本質上,如果婆婆說「不」,作為媳婦兒的茜茜也是不予理會的,完全就是個名義上的領導。索菲也不是不知道,但竟然受用的很。
這也算是伊麗莎交際手段的高明之處。
所以,索菲太后的反對之聲便越來越微弱了。
奧地利皇帝此次出巡,首次帶上了皇家衛隊,以保護皇帝夫妻的人身安全。這是寶貴的考驗衛隊能力的機會,瑞恩斯坦很激動,甚至內心希望再出現什麼亂黨好讓他能向皇帝陛下展示自己卓越的武功。
--這個想法很糟糕。
皇帝夫妻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廣闊的地區。連綿起伏的山脈和冰川,構成了一幅人間仙境。從這裡可以看見阿爾卑斯山的優美景色。弗蘭茨和伊麗莎白都被這樣的美景打動了。
正值青春壯年的弗蘭茨?約瑟夫決定攀登大格洛克納山。而伊麗莎白則騎馬登山,一直走到馬兒上不去的地方。
瑞恩斯坦不安的向皇后進言:「陛下,能不能勸阻皇帝陛下不要去爬山呢?」
「為什麼?」正在興沖沖準備爬山行裝的伊麗莎白詫異的問道。
「皇后陛下,您沒有聽說嗎?前不久,就在這裡,這座山上,一位大臣的兒子從山上摔了下去,掉進一條裂縫裡面摔死了。」
「哦!天哪!」伊麗莎白猶豫了一下:「可是弗蘭茨興致很好,一定要去爬山。瑞恩斯塔,你不能盡量保護皇帝嗎?雖然這麼看來很有點危險,可是,如果不讓他去爬山的話,我覺得皇帝陛下就太可憐了。」
「這個……臣當然盡力保衛皇帝陛下的安全,但是……能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嗎?」
「山上不會滿地都是危險的裂縫的,伯爵你太小心了。」伊麗莎白很不以為然,「你可以找一些當地人或者登山者來,帶領皇帝避開危險的地段。」
「大格洛克納山常年都有登山愛好者,尤其這個季節更多,我去找一些穩妥的人來。」瑞恩斯塔只得趕緊去找人。
皇帝夫妻居住在山下的小旅館內,一樓是飯館,聚集了一些人,其中有旅行者,也有登山愛好者。其他幾家小旅館也住了好些登山者,這一點,司穆伯爵早已經調查過。
招募登山陪同的工作很順利。這些登山者大部分是奧地利人,聽說是奧地利的皇帝陛下準備攀登大格洛克納山,紛紛表示了敬意和支持。在奧地利人的印象中,還沒有哪一位君主曾經爬過這個高度。[注3]
攀登大格洛克納山對於皇帝夫妻來說,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如果忽略身前身後的侍衛們,簡直就如同普通恩愛夫妻一般。挑選出來的四名奧地利籍登山者陪伴在他們的皇帝周圍,一路指點著。很明顯,他們愛戴自己的君主,面對皇后的時候,幾個人都表示出了狂熱的崇拜之情。
伊麗莎白臉上仍帶有令人愛憐的孩子般的稚氣,又有成熟女人的嫵媚溫柔,出手又極是闊綽,給登山者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年之後,他們還在跟後輩談論著美麗而平易近人的皇后的風姿。
弗蘭茨喜歡這種與心愛的妻子結伴出遊的美好感覺,皇帝夫妻的感情在大格洛克納山上達到了甜蜜的頂峰。
他也很喜歡能夠跟帝國的平民同行的機會。弗蘭茨自幼被母親教育,要與人民保持距離,以充分體會統治者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優越感,然而,被具有民主思想的伊麗莎白所影響,如今,他有些明白了,這些普普通通的人民,才是帝國的根基。
「瞧那裡!」一名登山者指著不遠處的山崖。
「哎,是火絨草啊。」瑞恩斯坦也看見了。
「我去採來,送給你。」不管茜茜是否同意他去冒險,弗蘭茨興致極高,也不怕危險,徒手攀了上去,只把瑞恩斯塔看得直搖頭:「陛下真是魯莽。」
「沒事的,」一名登山者拍拍他肩膀:「陛下很敏捷,是個好手,我瞧著沒事,我可爬過不少山,見過無數人,我的眼光從來沒有出錯過。」是一個留了一撇小鬍子的精壯男子,年紀約在40歲左右,一臉風霜。
「那就最好了,」瑞恩斯坦無奈的嘟囔著:「萬一有什麼事情,我會被皇后給吊死的。」
那人哈哈大笑:「我瞧著皇后頂溫柔的。」
「你真的確定陛下沒事?」
「你這人!」那人不住搖頭:「你瞧我們的皇后陛下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
「那是因為,她是皇后,而我是侍衛。」瑞恩斯坦煩躁的咬著手指。
已經是半山腰,道路狹窄,礫石眾多,山崖也都是大小石塊,僅有些逼仄的小突起能夠攀爬。伊麗莎白緊張的看著丈夫緩慢的向上攀登,終於到達火絨草附近,小心的拔了起來,轉頭興高采烈的揮舞著:「我採到了,茜茜!」
伊麗莎白只是笑。
這次出巡持續到11月底,皇帝夫妻才返回維也納。緊接著,帝國便開始為皇帝夫妻出巡上意大利地區做準備。
這次出巡,皇后伊麗莎白大大增加了自信心。平素在維也納也不是沒有人因為皇后的美貌而做出失禮或者其他的狂熱舉動,不過,伊麗莎白總沒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容貌引起的。而這次的旅行,讓她明白到自己的魅力。
奧地利皇后溫柔和善,面帶微笑,出現在克恩頓和施蒂裡亞地區,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都立即為她傾倒。甚至出現了冒失的沒有理會皇帝,而直接跪倒在皇后面前,高聲讚美皇后的情況發生。對此弗蘭茨完全不介意,他很高興看見自己的子民無比愛戴皇后。這比直接讚頌皇帝還令他滿意。
皇帝甚至忽略了已經在上意大利和平的表象之下,暗自興起的動盪。倫巴第和威尼斯地區不斷仍有小範圍的叛亂出現,民族主義運動在加富爾的號召之下,直接提出了「統一意大利」的主張,反對奧地利的佔領。匈牙利的民族問題也日益嚴重。
這也便是奧地利皇帝決定出巡上意大利地區,以及已經提到日程上的匈牙利之行的由來。
在巴黎,被奧地利政府宣佈流放的久拉?安德拉西伯爵,正在準備著重返匈牙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