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茨每天上午八點便開始辦公,宰相、財政大臣絕對是帝國每天陪伴皇帝最長時間的人。將軍、元帥們頻繁出入皇宮,帶來各種各樣的消息,有些很糟糕的事情被粉飾了一下匯報給皇帝,有些並不那麼樂觀的事情被誇大十倍上報。皇帝無法對每一件事情都瞭解透徹,只能根據臣下稟報的情況來分析。
這在任何國家都是一樣的。沒有具體而微被良好貫徹執行的情報系統,就無法取得盡可能接近真實狀況的情報。
而對奧地利來說,這個龐大腐朽的末日帝國的吏治,已經相當敗壞。國內經濟的接近崩潰,以及政治氣氛的緊張,保皇派對國內自由民主意識的嚴重打壓,已經使得這個昔日的龐大帝國、曾經的歐洲中心搖搖欲墜。
年輕的皇帝弗蘭茨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把自己擺在了克里米亞戰爭的峰尖浪口。
弗蘭茨並不是個內心堅強的皇帝。多半是因為自幼便處在強勢的母親的控制之下,太習慣服從,因而從沒有鍛煉過自己的意志。少年時期,這種弱點並不明顯突出;但是成年後,隨著年歲漸長,便表現出來嚴重的性格缺陷。首當其衝的,便是政治上的軟弱無能。其次,就是處理家庭內部矛盾時候的蒼白無力。
茜茜的身體現在是弗蘭茨心中的頭等大事,因而他每天都心不在焉,每過一段時間就命格呂內伯爵去皇后處問候。
盧德薇卡夫人對格呂內伯爵說:「伯爵,對皇帝的關心,我很是感動。可是,茜茜的身體不是一天兩天、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就能好轉的。弗蘭茨是奧地利皇帝,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青年。」
「公爵夫人,您也知道,皇帝陛下非常愛戀皇后。對皇后的不幸,陛下心裡感到十分沉痛。」
「這個我當然知道。孩子沒有了,弗蘭茨和茜茜都十分悲痛;我和太后也一樣感到痛心不已。不過,茜茜還小,弗蘭茨也非常年輕,他們還會有孩子的。上帝賜福,他們還會有很多孩子的。」」盧德薇卡夫人雙手合十,神情虔誠。
「皇帝陛下也很明白這一點。他對我說,正因為皇后年紀尚小,失去孩子對她的身體和精神都是沉重的打擊。他不能為皇后分擔**上的痛苦,只能更加愛憐皇后,從精神上安慰皇后陛下。」格呂內伯爵微微欠身,恭敬地說道。
盧德薇卡夫人很是感動:「噢!弗蘭茨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我們都看得到他對茜茜的愛與日俱增。這真是再美好不過了!」
7月的一天,一名從英國倫敦來的紳士請求奧地利皇后的接見。
皇后的宮廷女總管看著遞上來的名片,嚴肅的皺著眉頭:「海因裡希?郎古?這個名字不在維也納的貴族名單上,也不在巴伐利亞的貴族名單上。我想他沒有資格請求皇后的接見。」於是這張名片的下場,便是被丟棄到廢紙簍。
海因裡希沒有想到他的請求會在宮廷女總管這裡被卡下,接連兩天等待在皇后內宮接待大廳,都被告知「皇后今天的安排已經滿了,您請明兒起早」的海因裡希有點憤怒了。
要是拍電報,從慕尼黑把路德維希請來,就算路德維希接到電報立即動身,至少也要一天。海因裡希很不耐煩再等一天,直接去找了格呂內伯爵。
很難知道海因裡希同格呂內伯爵之間的具體關係,總之,通過這個渠道,海因裡希?郎古終於再次見到了伊麗莎白公主--如今是奧地利皇后了。
伊麗莎白休息將養了快一個月,如今身體已經較之一個月前健康許多,幾乎可以說是完全好了。這也虧了茜茜在巴伐利亞做公主的時期,一直是個騎馬爬山的好手的緣故。
經過媽媽盧德薇卡夫人精心製作,每天花樣翻新的飲食調節,伊麗莎白最近的胃口好了不少;太醫開的調理內分泌的藥物雖然仍然沒有完全根治月事不調的毛病(當然才一個月根本也看不出來什麼成效),已經令茜茜感覺好多了。
茜茜對十九世紀的西醫完全不信任,沒有抗生素、沒有孕激素,宮廷醫生還在用中世紀的醫術草菅人命,血蛭和放血療法仍然被當作最普通的外科療法。伊麗莎很多次想直接派人去中國尋找高明的中醫大夫前來奧地利。沒有這麼做的原因,只是搞不清楚一來一去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她對這個時代新型的蒸汽輪船的速度一無所知。
不出海因裡希所料,伊麗莎白見到他極為高興。伊麗莎白的臉色仍然蒼白,嘴唇倒是有些血色了,桃花似的粉紅,只抹了極淺的粉色唇彩,鮮潤動人。連帶著皮膚也像是映上些許粉色,同形狀優美的大大的淡棕色眸子相映,別有一番美麗。
海因裡希見了,不由得微微一怔:真美……
上次見到伊麗莎白,她還是個十六歲的小公主,穿著素色家居長裙,神情嬌怯,楚楚可憐,美則美矣,卻更似個人偶娃娃;如今僅僅過了半年,容貌略改,漸漸有了女人的味道,神態不由自主的嫵媚起來,氣質也變得高華,有些貴婦的姿態了。
「很高興見到你,海因裡希。」伊麗莎白如今已經很能自然地將手伸給他人親吻。是有一點點潔癖的,常常會杞人憂天的擔心別人的口水會沾在自己皮膚上;後來她發現,實際上需要用到吻手禮的場合,一般都是會戴著手套的,這才避免了因為感到別人的口水很噁心而必須不停的洗手的事情發生。
伊麗莎白今天穿了一件繡有小小精緻藍翼蝴蝶的銀灰色緞面長裙,緊身胸衣托得胸部形狀圓潤可愛,更顯得腰身纖秀。
在外表上,完全是位甜美的維也納貴婦的形象。
有那麼一瞬間,海因裡希被這位年輕的皇后誘惑,因而差點忘記自己為何而來。
--好在他是一個意志堅定的男人。
短暫的失神之後,海因裡希決定恢復自己專業經濟人士的本能。
「殿下……哦,不,如今是陛下了。抱歉我還沒有適應。」
「沒關係,海因裡希。你去了蠻荒之地太久了,我原諒你。」伊麗莎白微笑著道。
海因裡希·郎古有一點暈:威名赫赫的大英帝國在這位看起來不通世事的皇后眼裡,居然只是「蠻荒之地」。
咳嗽了一下,海因裡希道:「陛下,您的1千英鎊,經過我謹慎的投資操作,如今算是有了一點收益,目前的數目大概是在十萬英鎊左右,不遠的將來會有更多的收益。」
只知道「錢是個好東西」但是不太清楚具體換算標準的伊麗莎白,也就是只能說一句「知道了」的水準。
海因裡希感覺真是挫敗……兩次覲見伊麗莎白公主,都被她對金錢數目的遲鈍打敗。
「十萬英鎊,按照金本位換算成法郎,大概是兩百萬法郎;換算成美元,大概是接近五十萬美元。」
伊麗莎白閃閃發亮:兩百萬法郎!五十萬美元!法郎她不太熟悉,但是在二十世紀迅速上位成為世界貨幣的美元肯定知道的,五十萬美元,即使在二十一世紀都是一筆巨款了。
「那是五十萬美元啊……真好算是相當可觀的一筆錢了。」伊麗莎白興奮的臉色微紅,模樣可愛,「你以後直接跟我報是多少美元就好了。那麼,我需要付給你報酬嗎?」
果然是僅僅對數額有點糊塗然而對事情本質十分之敏銳的人啊……海因裡希對伊麗莎白身上體現出來的這種雙重矛盾集於一身卻能和諧存在的現象大為著迷。
但是……為什麼她好像只認識美元的樣子呢?海因裡希很是困惑。
「陛下的信任和器重便是對我的最好報酬。」海因裡希謙順的低下了頭。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對金錢沒有什麼**,或者說,金錢的數額沒有令他產生**,那麼可不可以理解成為,他的目標不僅僅限於此呢?真是非常好奇啊。一種奇怪的力場在兩人之間產生了。儘管二十一世紀的伊麗莎是個個性略為迷糊的女性,很沒有都市女性的知性,以及職業女性的精明,也能察覺到,海因裡希?郎古……應該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有什麼秘密呢?或者說,有什麼企圖呢?如果看不上這點錢,那麼……未來的必然的必有所圖,難道會跟政治有關嗎?出身於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海因裡希,不可能不知道,年輕的皇后,此刻不過是個小小的美麗的傀儡娃娃罷了。真是頭疼啊,伊麗莎白又開始覺得「這麼複雜我一定沒有辦法處理好」,因而再次產生了「就讓我做一個整天混吃等死每天穿不同衣服狂愛珠寶的淺薄普通女人」的想法。
伊麗莎白想了想,微微歪著頭道:「我知道你不在乎這點錢。那麼你現在準備做什麼呢?」
「都已經安排好了,倫敦交易所仍然在按步驟進行投資操作,我每個月會去倫敦一次。其他的時間,我會留在維也納--或者您想讓我去的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