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玄幻魔法 > 雲醉月微眠

第1卷 第六十七章 :修若 文 / 明月別枝

    第六十七章:修若

    很長時間在黑暗裡奔跑遊走,想尋找一個光明的出口,可是任我怎麼跑怎麼逃,周圍的一切都是黑暗,好似永無境頭般。彷徨、恐懼、無望,在黑暗中不知迷失了多久,直到遠遠的一個紅色的身影衝我招手。

    「紅兒!」我大喊,雖看不清那紅衣人的臉,但我知道她就是紅兒,一定是紅兒。

    我喊她,她卻不應,轉身飄然離去。我拚命奔跑,朝著紅兒離去的方向,眼見著離她越來越近,我伸手,想拉住她,腳下卻突然被什麼東西一絆,我重重磕在地上。顧不得疼痛,眼冒金星地爬起來,抬眼想找紅兒,卻驀然看到周圍的一切突然變了樣。黑暗消失,我一下子回到了21世紀的家裡,老爸老媽姐姐,還有「我」圍著桌子吃飯,一家人吃得別提有多開心了,而我站在「我「的身後,他們卻似沒看見。想說話,想告訴老爸老媽我回來了,發不出任何聲音,跑到他們身邊,伸手想拉老爸的胳膊,卻看到自己的手逕自穿過老爸的衣服,根本找不到著力點。

    那個林淺淺正費力地掰著兩隻螃蟹腿,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這是我最愛吃的白蟹,家裡每餐必備,眼淚迅速溢滿眼眶,然後視線模糊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如煙霧般漸漸迷散開來。

    心口一陣劇痛,猛地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沿側趴著一個人,一身綠衣,我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竟是西楓苑我的房間。

    「翠……兒……」破碎嘶啞的聲音。

    那綠衣人一下子驚醒過來,猛地抬頭,看到我,先是呆了一下,又不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這才又哭又笑地起身撲到我身上:「公子,公子,你終於醒啦!」

    雖隔著被子,翠兒也向來不胖,但被她一壓,我險些痛得又暈了過去。她卻顧不及這些,在我身上趴了沒兩秒,起身便飛奔至房門邊,朝外大喊:「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有別於我初來這裡的第一天,這回我醒了,房間裡一下子來了很多人,比如張德、比如雲耀雲輝,還有大夫,待得雲風進來的時候,眾人又很有默契地退下,包括翠兒。

    「哥哥……的病……好了?」我看著雲風一襲藍灰色長袍,站在我的床前,清俊儒雅,我朝他微笑,費力開口,聲音依舊嘶啞。

    「月兒,月兒,你終於醒了。」他站在那裡,微微出神,似有些不敢置信,突然又像回過神來,神色掩不住激動與狂喜。

    我繼續吃力地笑著,想點頭,卻一時沒了力氣。

    「月兒你別動,別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他慌忙俯身,一手輕按在我肩上,示意我好好休息。

    我婉然,看著雲風又呆了一會兒,最後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小聲交待了我幾句,終是出了房。

    雲風一出去,翠兒便又進來,從她的話中,我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經昏迷三個月了,現在已是半夏。翠兒說是雲耀雲輝將昏迷中的我送回府的,我是如何昏迷的他們卻說不出個究竟。雲風在年前恢復身體,然後便開始正常上下朝,算時間,該是在我成功說服天青,汜州大捷前後。

    一時間心中千百個念頭浮現。當我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時,我以為我真的離開了這裡,然後能重新回到21世紀。可是當我看著那個「我」開心地掰著蟹腿,看著我的手好像空氣般穿過老爸的胳膊,這才明白,莫名穿越到這裡,並不意味在這裡消失的生命就一定能在21世紀延續。或許像孤魂野鬼一樣,永遠在無邊的黑暗中彷徨沉沒。

    我費力地伸手至眼前,細細打量自己的雙手,左手小拇指層層纏繞的細金錢已不見,只留下淡淡的圈過的痕跡。不是痕跡,三月之後還未消失的痕跡,怕是疤吧!脖子上也沒有了那貼身陪我好幾月的鳳蘭玉珮,可是至少還是回到了這裡,或者不是好事,但卻是幸事,真的,此刻我真的這樣認為。

    身體恢復得很快,十天之後,我已能在雲府角角落落閒逛,生活又開始有點無聊,唯一的樂趣便是纏著雲風說一些朝堂的事。雲風的上朝,必是與狐狸打過交道說好條件的,之前他們兩個碰過面,或者早就商定好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地又換回了真正的雲風上朝,我曾無意中在雲風的書房看過他的字,竟與我的字跡一般無二。而且聽說雲風的宰相當得亦很深得人心,改時政、興民生,在百姓心中是一貫的賢明,但我知道,哥哥在朝堂上,在百官心裡,在為人處事方面肯定比我做得更好,更像一代賢相。

    聽雲風說,清林已在班師回朝的途中,不日便可回到龍州。望月之戰,歷時半年有餘,終於勝利,雖大小戰役無數,當時望州城外曦嵐傷上加傷也是因為天青軍裡出現內鬼,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完全攻下一個國家,已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順利了。我想若非望月太輕敵,天青寒星臨陣倒戈又實在太突然,三軍將士太出色,戰事亦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我醒來第一次在翠兒面前提及紅兒的時候,她紅著眼睛,吸著鼻子,卻硬是沒落下一滴淚,只努力擠出笑容,一邊伸手替我抹去眼淚,一邊安慰:「只要公子沒事就好,只要公子沒事就好。」我知道翠兒肯定一早就知道紅兒的事,所以現在才會反過來安慰我。我與紅兒的情份自是比不得翠兒,可是說再多抱歉的話安慰的話都不會改變那些已經發生的事了,而且這次回來,翠兒似乎比我想像中成熟堅強了不少。

    這日我吃完午飯,正準備去南竹苑找雲風,才出了西楓苑便碰上張德,說是雲老頭在書房等我。我自是不知道我昏迷的這三個月雲老頭有沒有來探望我過,但我自醒來後他卻是不在雲府,如今召見我,倒不知他是何時回的府。

    我跟在張德的身後,一路行至東林苑的書房,就和每一次來到這裡一樣,張德輕叩了叩虛掩的門,示意我進去後便掩門退身。我入內,並未抬頭看書房正中坐著的那個人,只微躬著身,恭恭敬敬地喊了聲「爹」。

    他一時並沒說話,也沒開口詢問我的身體,我微低著頭,淡笑著,心裡早就習慣他這做爹的冷漠。兩人一陣靜默,好半晌,他才開口道:「坐吧。」

    坐吧?真是破天荒啊,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了。我依言在左側椅子上坐下,依舊不開口。

    「身體無大礙了?」書桌正中平鋪著一卷書畫,四角用玉鎮紙鎮著,他低頭似專注地欣賞著,開口,卻是對我說話。

    「是。」我抬眼瞥向書桌,只依稀看清是幅畫,終是看不清畫裡究竟有些什麼。

    「月兒是不是有事向爹坦白呢?」他起身,踱步至我身前,轉身在我左邊的椅子上坐下,貌似頗有些興致地看著我。

    坦白?坦白什麼?坦白我出府去遊說了?可是我出門雖幾月未歸,我的行蹤雲府怎會不知?雲府既知,雲老頭又怎會不知?

    「月兒的行蹤,月兒做過的事,爹爹不知麼?德叔真是失職了。」我依舊淡然地說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不想雲老頭看清我心底真實的情緒。

    「這些只怕已是天下人盡知了,爹又怎會沒聽說?」他也不生氣,右手中指指關節輕敲著椅子扶手,低低的輕輕的「篤篤」聲,一下一下,似很隨意,感覺不出有什麼節奏規律可尋。

    我用眼角瞥了眼他的右手,修長乾淨,指關節仍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扶手,掌心朝上,那上面細細的掌紋縱橫交錯,從我的角度看去,那道長長的生命線尤其明顯。天下人盡知?難道真如翠兒此前說的,雲月替兄出國,成功遊說天青,將龍曜的亡國危機變成強國契機,更被天青王收為義女,封為汐月公主,這些都已是世人皆知的事了?誰會是傳言的始作俑者,既然知我這一趟,又怎麼獨獨漏下了替兄出仕,轉而成了臨危授命?

    「那月兒真不知還有什麼可以向爹交待的了。」我轉頭對他淺笑道。

    他就這樣與我並排坐著,也不著急,又敲了一會兒手指,這才轉過臉看著我說道:「聽說月兒是為救天青六皇子而昏迷了三月有餘,險些喪命啊!」

    我心一緊,雲老頭怎的對這個感興趣了?

    「爹想知道什麼?」我不答反問,既然他這不是問句,那麼必是有確切的消息來源,我否認也沒用了。

    他的手轉而來回撫了撫椅子扶手,沉吟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聽說從不問政事的天青六皇子是為了月兒領兵出征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笑,心裡卻對雲老頭此刻的打算全沒底。

    「月兒被封了汐月公主,不會真將自己當成了天青皇家人,只認一個天姓父皇了吧?」他的語氣裡有明顯的嘲諷。

    「早死的娘,一月見不到一次的爹,不知被誰下了毒的哥哥,不顧死活被硬逼著冒充哥哥去當宰相的生活,做雲家人就比做天家人好麼?或者這雲府根本就不是什麼雲府,說不定爹也根本不姓雲呢。」看著眼前這看不慣猜不透躲不開逆不了的人,為什麼此刻有如此強烈的被算計的感覺?這個從不顧你的死活只要你為他賣命的父親,我為何還要委屈自己偽裝自己做乖乖女?

    「不姓雲?」他只是右側嘴角揚起,低低的重複了這三字。

    「爹不覺得只有讓月兒解了心中的惑,知道家裡的所有事,瞭解爹的心意,月兒才能更好的幫爹麼?」我深吸一口氣,轉回頭,正坐在椅子上,眼睛直視前方,並不想去看旁邊那人,說得格外的平靜。

    想起上一次他「召見」我,那還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他當時怎麼說的?好像是說我可以幫他完成心願,又說以後讓我繼承他的一切什麼的,言下之間無非就是讓我幫他做某些事罷了。那麼我為什麼不能提要求,哪怕為他賣命,心裡總也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月兒怎麼突然想到要主動幫爹了?」他也不再看我,似也正坐著看前方,手指又有一下沒一下地敲了起來。

    「不幫爹還幫誰?月兒身邊只有爹和哥哥兩個親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我淡淡地說道,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你們兩個,之前可不是這樣想的。」他也淡淡地說著,聽不清情緒,好像這事兒也和他無關。

    你們兩個?除了我,那便只有雲風了,看來他以前和雲老頭也是不對盤的。

    「人總會學著長大的。爹可能不止我們一對兒女,可我們永遠只有一個爹,不是麼?」說完我便笑了起來。

    以前為什麼就沒想明白,如果有些事避無可避,那麼主動出擊總比被動挨打強一些,哪怕這兩個選擇的最後結果是一樣的。雲府的事不是我說不理就能不理,想抽身就能抽得了身的,我可不想到時候被人利用乾淨扔在大馬路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月兒真這樣想?」

    感覺到身邊人的視線,我轉過頭,直視他審視的目光,微笑道:「爹不這樣想麼?我是爹的女兒,就算再不討爹歡喜,爹也不可能想著法子來傷害我,既然如此,那我還有什麼彆扭可鬧?只有爹好了,我們才能跟著好,爹開心了,才會更疼我們一些。」

    「既如此,那麼過幾天,月兒跟我回去見見你皇爺爺吧。」他狀似隨意地說道,可眼睛卻直直地盯著我,不肯放過我臉上的任何一絲情緒。

    我的轉變如此之快,那麼他這話是在試探我,是在觀察我的反應麼?可是我還是被他的話震住了,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這才微顫著聲音問道:「皇爺爺?」

    打哪兒冒出來的爺爺啊,還姓皇的,別嚇我好不好?

    「天青的公主雖也不錯,可又怎比得上我修若?」他看著我,難得的浮起笑容,可是那笑容、那眼神卻有些陰厲。我看著眼前的人,這一刻感覺他像極了某個人,對了,是天青王!天青王的臉上便常常掛著這種笑容,眼裡卻又是這種陰厲。

    可是不管他剛才給人的感覺像誰,他剛才說了什麼?修若?修若?我差點就直接躺地上裝死了。人家的身份已經夠混亂的了,再與修若牽扯上關係,非得把我整崩潰不可!555,看樣子雲老頭還是修若的某皇子了,那他讓我幫他啥?好不祥的預感啊!

    「爹,是修若皇太子?」我直覺地開口問道,話一出口,才覺得有些不妥。

    雲老頭竟不計較,也不說話,似在思考什麼,右手把玩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一眼望去,那扳指的質地竟與雲風讓我戴上別摘如今還在我耳朵上掛著的耳環相似,而且扳指面上,好像也紋刻著與耳環相同的讓人看不懂的圖案。

    之前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可是哥哥怎麼會有這耳環?雲老頭如果是與雲風攤牌,或者之前讓雲風替他辦事,總也不至於送他耳環做信物吧?

    「既然風兒開始上朝,你便在府裡好好呆著,從今天開始,不能出府一步。」他轉了半天的扳指,最後卻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不能出府?我抬眼看他,剛想抗議,他卻起身,眼神凌厲地盯了我一眼,竟比我還先一步出了書房。我看著他逕自向他的房間走去,一邊低頭走回西楓苑,一邊心裡細細思量。且不管雲老頭從中又打算了什麼,起碼我是大概知道一直梗在我心裡的關於雲府的秘密了,如此再反思雲風的中毒所為何因,也就離不了那幾種可能。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