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心計
「月姑娘對六弟真是情深意重啊,可惜六弟眼看著月姑娘被押入大牢,連向父皇求情的勇氣也沒有,看來月姑娘是錯付了芳心啊。」脂粉男的聲音。
「沒想到這麼晚了四皇子還掛念著微眠,微眠心裡好生感動。」我微笑著復又坐回那張木床,四皇子,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來了呢。
「月姑娘若真感動,何不忘了雲相跟了本王呢,姑娘的舞藝,本王心醉不已。」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語氣輕薄。
「呵,真是好主意!」我輕笑出聲,裝作萬分愉悅道,「天青國的四皇子,寒星王的親外甥,如此尊貴的身份,怎會甘於人下?怪不得四皇子如此迫切的要與望月國修好了,只是若微眠跟了四皇子,待得四皇子大業功成之際,又能許微眠一個什麼樣的未來呢?」
「月姑娘真是個聰明人。」他站在牢門外,燭火映得他的臉龐忽明忽暗,竟有妖異之感。我自顧自淺笑著,毫不退縮地迎視他懾人的目光,「可是聰明又不懂得適時沉默的人往往短命,這道理月姑娘早該明白的吧!」
「四皇子這麼晚巴巴地跑來,不會是為了告訴微眠這個道理吧?」我笑得愈發的坦然,心裡暗忖:曦嵐這個時候應該來了吧?
「只要月姑娘肯告訴本王雲相的行蹤,本王不僅可以讓月姑娘即刻離開這牢房,更有說不盡的榮華富貴等著月姑娘。」
「咦,微眠不就是四皇子苦苦尋找欲除之後快的雲相麼?」四皇子你用榮華富貴來作交換條件,擺明了將我當成小白,我豈能不配合你一下?反正我說實話你也會自覺的將它歸為假話,我又何必擔心。
四皇子盯著我,也不動怒,只是臉色在燭火的映襯下,愈發的陰狠起來:「月姑娘若再耍嘴皮子,知道本王會如何對付你麼?」
「如果皇上知道四皇子將龍曜國的盟書擅自攔了下來,四皇子你說皇上他又會如何呢?」我巧笑嫣然地看著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扔出一顆炸彈。
「哈哈哈!」他怒極反笑,「有趣有趣,沒想到月姑娘比我預計的還要聰明,真是可惜了,這麼聰明又這麼擅長跳舞的美人竟要親手毀去,本王心裡,還真有些捨不得呢!月姑娘可是要再好好考慮一下?」
「曦嵐,你來了。」我望向自走廊處悠然踱步進來的天曦嵐,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六弟怎麼來了?」四皇子臉上一抹狠戾一瞬即逝,轉身望向天曦嵐時,又早已恢復謙和自若的兄長模樣。
「不止是我,其實父皇也來了,不過父皇與我剛才在門外聽得四哥與微眠聊得開心,就沒進來打擾。」天曦嵐微笑著走近,將這幾句說得格外的風清雲淡。
「什麼?」四皇子的臉色大變,聲音也有些不穩,「父皇散了席便與母妃一道去休息了,六弟你莫不是和四哥開玩笑的吧,父皇若在,怎的不與你一道進來?」
「父皇的臉色不太好,就先回去了,四哥你要去瞧瞧父皇麼?」天曦嵐邊說邊開了牢門的鎖,微笑地看著傻傻地坐在板床上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我,一個彎身將我攔腰抱了起來,不理一邊臉色陰晴不定的四皇子,大步走出了牢房。
「皇上真的有來麼?」吹著冷風,我終於有些恢復正常,望著這張近在咫尺英俊無比的臉龐,有些遲疑地開口。
「嗯。」他輕聲應道,腳步不曾猶豫。
「是曦嵐將皇上請來的?」雖是問他,但我的心裡早有了答案。
我一早就料到今天的晚宴四皇子不會放過我,一早就料到四皇子會拿我的身份作文章,一早就料到在今晚這樣重要的場合,只要四皇子置疑了我的身份,憑我一人之力是避免不了這場牢獄之災的。所以我一早也與曦嵐約定,最後一定要由著我,坐實了這場牢獄之災,然後他再出手相救。我想試探天青王的態度與反應,也料定我若真入了牢,四皇子肯定會出現,所以我借口讓曦嵐替我取東西,是想他撞見我與四皇子的對話,是想他與那個一心只想與望月結盟的四皇子徹底的對立。我承認我有設計他之心,從他將我從四皇子的人手下救下算準他與四皇子不對盤,想讓他更堅定的與我結盟與四皇子敵對,想將他拉進這個局,可是我沒想到曦嵐他竟將皇上也請了來,這麼晚從淑妃的宮中請了來,曦嵐他,難道一早就看出了我心中的打算?還是他,一早就看出了四皇子的打算?
「我去向父皇求情放了你,想不到父皇對你有絲好奇,便與我一道過來了。」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溫和清潤,臉上的笑容不減。
「是這樣麼?」我垂下眼瞼,喃喃自語。
「微眠,我不會傷害你的。」他的語氣似無奈,又似歎息。
「那麼曦嵐可以告訴我芷蘭宮的秘密麼?」
有層層護衛把守我卻一個也不見的芷蘭宮,沒宮女沒太監除了我與天曦嵐從未見其他人進來的芷蘭宮,有整個皇宮最珍稀花草樹木的芷蘭宮,整個皇宮離天山天湖最近的芷蘭宮,眾人聽聞我住在那兒臉色皆是一變的芷蘭宮,它到底有什麼秘密呢?曦嵐他,為何將我帶回了芷蘭宮?
我站在那張白玉床前,遲遲不敢躺上去。從我來到天青皇宮的第一天起,我就住在芷蘭宮裡,晚上便睡在這張床上,真沒想到這床以前竟是曦嵐母妃睡的,不止曦嵐母妃,還有天青王,那是人家的恩愛床。
我越想越彆扭,不知道的時候也沒感覺,趴在上面滾來滾去還想著這床又大又好,可是現在既然已經知道曾躺在上面的女同學已經撒手那啥了,而曾躺在上面的男同學也「人老珠黃」邁入中老年人行列,而且俺今晚還見過,俺就實在無法越過心裡那道坎了。
我跑出芷蘭宮,逕直朝天曦嵐的寢宮走去。我要去找曦嵐,告訴他,要不給我換個旮旯,要不提供幾床被子讓我打個地鋪啥的。我雖然對他晚上的表現略有些意見,但現在既然用得著人家,我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堅決採取拋開一切暫時遺忘既往不咎的原則。
咦,這麼晚了,曦嵐的房間門居然是開的。我奇怪地探了探腦袋,正猶豫著是直接走進去還是禮貌地敲一下門,天曦嵐的聲音已經從裡面傳了出來:「進來吧。」
「曦嵐知道我會來?」這太奇怪了,肯定有鬼。
「我想微眠聽了我說的故事,可能會不適應那張床。」他微笑著繼續攪拌碟子裡的東西。
「那曦嵐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覺?這碟子裡的是什麼?」被人看穿的感覺真不好受,就像自己沒穿衣服一樣。
「既然大家都知道微眠是易了容的,索性微眠就恢復本來模樣吧,水土不服花粉過敏也該是痊癒的時候了。」他用手指粘了點碟子裡的東西,輕輕一揉,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然後對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神情竟似大孩子般開心,眼睛看著我,閃著我不懂的興奮光芒。
「啊?曦嵐你懂易容術?你確定這碟子裡的東西不會讓我毀容什麼的?」我以為他懂易容術只是隨口說說的呢,如果是真懂易容術,他會不會一早就知道我是易容的了呢?那我下午還巴巴地跟他交待說我有易容啥的,糗死了!
「剛好略懂皮毛。」他盯著我的臉左看右看,又打量了一下手裡的碟子。
「曦嵐,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易容了?」我有些怯怯地開口,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好像有些深不可測。
「比微眠坦白的時候要早一些吧。」他將碟子裡的東西往我臉上抹,神情就好比是剛偷著蜜糖的大白鼠。
怎麼會這樣的?我那打遍天下無敵手,情場殺得鬼見愁的傲人的聰明才智,還有可以角逐奧斯卡小金人的完美演技,怎麼到了這裡,特別是碰到這人,好像失靈了一樣?我撇了撇嘴,覺得萬分鬱悶。
「微眠為什麼要易容?」他邊忙碌邊與我聊天,也算是勞逸結合了。
「長得太美,傾城傾國,怕真面目示人,不僅會使道路堵塞,惹來狂蜂浪蝶無數,更怕男人見了拋妻棄子,女人見了失去活下去的信心。」我隨口瞎扯,誰讓姑奶奶我現在心情不好呢。再說你不是聰明嘛,你就自個兒猜去吧。
「糟糕,呆會兒我也被微眠迷倒了怎麼辦?」他半開玩笑的說道。
「那你注定失戀,一邊哭去吧。」我白了他一眼,居然敢拿我開涮?雖然我長得是漂亮了點,也有同時在不自覺的狀態下成功勾引過一國之君與一國之帥的經歷,但是曦嵐還是算了吧。論相貌比不過人家,論氣質那也差了一大截,論背景出身人家那是皇家貴胄,論我最最引以為傲的聰明才智,好像也有些心虛啊,就算比可愛,他那雙眼睛眨巴起來的時候,好像也滿讓人心慌慌的,如果連冒牌仙人也能被我迷倒,那我真要懷疑我與那禍國殃民的妲巳同學有啥前世今生的關聯了。
「洗一下臉,就可以了。」天曦嵐起身將早在一邊準備好的兩盆水端過來,一盆自己洗了手,另一盆放在我跟前。
我二話不說,徹徹底底地洗了一把臉,這幾天它不見天日,真是受委屈了。
「微眠果然很漂亮。」他看著我,聲音清潤溫和,嘴角上揚,眼睛一閃一閃,好像比平時更明亮清澈。
「別人表揚我能接受,曦嵐的就免了吧。」被一個天仙一般的人物,以如此**裸的方式讚美表揚,我居然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我八成是秀逗了。想起穆清林那傢伙,除了在夜船那次吹笛子之外,平時的表現跟他一介武夫的身份嚴重吻合完全相稱,大半年時間,他硬是連句讚美或者仰慕甚至是欽慕愛慕的話都沒有;至於龍狐狸,雖說物質獎勵是不少,但精神上,哎,就別提了,他那種自戀狂,哪捨得表揚別人啊,要知道,在自戀狂的心裡,表揚別人等於貶低自己,所以我這苦命人,便宜都被他佔去了,他也從沒誇我一句漂亮啦可愛啦美麗啦迷人啦傾城傾國啦。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與差別,總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曦嵐,」我剛想問他皇上那邊聽了我的話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卻見他已一個飛身躍向門外。
狐狸的暗鴿!我陡地一驚,忙跑向手抓著暗鴿的天曦嵐。該死的,這個時候暗鴿怎麼出現了?
「是找你的吧。」他將手裡的小黑鴿遞到我跟前,臉上是一貫的微笑。
我遲疑地接過暗鴿,抬頭偷瞄了一下天曦嵐。為什麼他仍是這般平靜?難道他上次有看到暗鴿飛來找我,還是隱藏在這張笑臉下的心其實是不平靜的?
我低頭抽出狐狸綁在小黑鴿腳上的紙條,與其張口否認讓曦嵐看到狐狸不知寫了些什麼的字條,還不如我親自看好再想辦法或掩飾或解釋。攤開,只兩句話:不許離了夜風單獨行動,乖乖等我過來。我的心狠狠一顫,寫這封信的時候狐狸該是知道我遇襲的事了,那等他過來是什麼意思?他也要來天青國麼?他這樣跑出來龍曜國沒事麼?這個笨蛋,他過來想要幹嘛?
我拚命地眨了眨眼睛,想眨掉眼裡的淚意,抬起頭,對著天曦嵐燦爛一笑:「曦嵐有什麼想要問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