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稱臣
不知道什麼時候,夏千赭用力一推,趁攣鞮飛業不備,將其猛地推到李東的刀口裡。
劍深深地插入攣鞮飛業的胸前。
他閃電一般的身手,在場的竟然無一人發覺。或者說旁邊的士兵根本沒有人想到在最終的立場上,他會站在李東這一邊。
畢竟攣鞮飛業的女兒懷了他的孩子,不是嗎?
攣鞮飛業強忍劇痛,緩緩地轉過頭。
眼神裡有憤怒,更多的是不甘。
他終究選擇了李東。
既然如此,何必要虛偽作態?
「你……」怨恨和不解一齊湧上心頭,一口鮮血從攣鞮飛業口中噴出。
在地上開出不甘的花朵,迅速結冰。
李東愕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想起夏千赭偷偷潛入烏禪幕營地時說的話,還有那一堆的軍服,這樣看來,他確實在客觀上幫著稽侯珊登基。
彷彿過了很久,李東艱澀地說道:「你這樣做,怎麼向阿布交代?」
「他死在你的劍下,不是嗎?」夏千赭淡淡地說道。
「這麼多人看見?你瞞得了誰?」
夏千赭沒有說話,突然鬼魅般的身形閃過,伴隨著一聲聲悶哼,周圍的士兵紛紛倒下。
所有的人,都是一劍封喉。
「現在,攣鞮飛業死在你的劍下。」
「你……」看著地上躺著的一圈屍體,李東驚得說不出話來。
攣鞮飛業雙目圓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一臉的怒容,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只得含恨地看著自己的女婿,然後立劍支撐著自己作為將軍最後的尊嚴。
忽然,夏千赭對著下面還在浴血奮戰的人們大聲喊道:「攣鞮飛業將軍死了!」
「攣鞮飛業將軍死了!」
漸漸地,所有的人從沒有思維的搏殺中清醒過來。
起初人們只聽到死了,這樣的場面,死一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直到後來,才反應過來,死的人不是別人,居然是攣鞮飛業,他們所向披靡的將軍。
攣鞮飛業的頭被李東高高地舉起,那雙眼睛還在死死地盯著所有的人。有人唏噓,有人畏懼。
即使死了,他的眼神也可以讓人畏懼。
人們看不清城樓之上李東的表情,當然也不知道,攣鞮飛業的頭是被夏千赭削了下來,塞到李東手裡的。
而驚魂未定的李東木然地接過了這個令他曾經仇恨的人的頭顱。
烏禪幕最初也楞了一下,在他看來,攣鞮飛業豈是這麼容易死的一個人?可是當他看到攣鞮飛業的頭顱,他才真真切切地相信了,攣鞮飛業死了,他真的死了。
而且,是被李東殺死的!
單于庭裡突然一片沉靜,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烏禪幕趕緊趁熱打鐵地說道:「天神賜予了我們金弓!金弓大將軍出奇制勝,攣鞮飛業不順天意,理應受到如此下場。當今單于濫殺無辜,天怒人怨,如今你們還要為他賣命嗎?」
單于庭的士兵們面面相覷,烏禪幕繼續說道:「稽侯珊是先單于的兒子,原本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驍勇善戰,而且德懷天下,寬厚仁慈,如果他當上單于,必定能愛民如子,帶領我們大漠的人更加強盛!金弓加上英明的君主,天神祐我,保我大漠各個部族平安強盛!只要你們肯臣服於新單于,新單于會待你們如自己的子民一樣。」
夏千赭冷冷地看著烏禪幕,心裡暗道:「這個老東西,倒會睜著眼睛說瞎話,金弓分明在我手上,他哪裡來的金弓?不過他這樣說也好,省的將來自己多費唇舌解釋。」
李東好像不認識夏千赭一般地看著他,在這之前,他回想了無數遍和攣鞮飛業對決的場景,卻未曾想到,他居然死得這麼輕易,死在自己的劍下,卻不是自己的手上。
然後,李東看見城牆腳下黑壓壓一片俯地稱臣的景象。
還有尼若,她的一襲白袍染上星星點點的嫣紅,此刻在一片盔甲和胡服中顯得格外耀眼,她和眾人一樣,率先對自己的哥哥,未來的單于俯身下跪。
而寞寂,卻舉著長矛站立不動,就像一個戰鬥著的佛,只是臉上沒有了仁慈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殺意。一個起了殺意的和尚,佛祖豈能饒過他?
只是這筆帳,先算在誰身上?
寞寂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長矛滴著無數人的鮮血。
他只知道,這滿地俯首的匈奴人,說明了一個事實:這場戰最終勝利了。
而自己,沒有死。他可以活著去見靜綿。
他起了殺心,殺了無數的匈奴人,只為了能收穫紅塵中的愛情。
來時的仇恨早就忘了,佛家的戒律也早就忘了,只有愛情沒有忘,即使穿越了兩千年,也不能忘。
稽侯珊的臉上掩蓋不住的欣喜,然而還沒有把欣喜完全表露出來,烏禪幕就提醒他還有一個重要的人沒有除去。稽侯珊心神領會,策馬奔往單于王庭。
夏千赭知道他們要對付的是屠耆堂,當下心中一凜,不知道小七是否將顓渠閼氏和阿布安頓好了,趕緊撇下李東追了上去,他要趕在稽侯珊之前抵達王庭。
待夏千赭和稽侯珊幾乎是同時到達王庭時,整個王庭已經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到處一片狼籍,所有的婢女和隨從都不見了,不見的還有屠耆堂。
「屠耆堂,你這個昏君,你給我出來!」有了眾人撐腰,稽侯珊對著空曠的王庭叫囂道。
無人應答。
夏千赭聽到彷彿是從地底下發出的顫抖聲,他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接近王位下的那張桌子,再輕輕地掀開了來。
「出來吧。」不知道為什麼,夏千赭看著眼前這個篩糠一般戰慄著的單于竟有一絲憐憫。
屠耆堂驚恐地看著眼前這一堆人,一臉的狼狽和害怕,口中只剩一句話:「你們別殺我,你們別殺我。」
「屠耆堂!往日你殺了那麼多人,今天你惡有惡報,受死吧!」說著稽侯珊拔出他的大刀就要往屠耆堂身上砍,他急於殺掉他,得以早日登上單于之位,更重要的,他急於向世人宣佈,是他手刃這個昏庸的單于。
「他遲早要死的,你何必急於一時?」夏千赭的聲音冷冷地傳到稽侯珊的耳中。
這讓稽侯珊有些忌憚,夏千赭冰冷的眼神彷彿看穿了他的心虛。
寞寂他們也隨後趕來,不管是處於好奇還是別的,他們都想看看昔日單于的下場。
看著眼前越來越多的人,屠耆堂突然沒了先前的害怕,轉而變成滿眼滿心的絕望,他喃喃地說道:「你們都巴不得我死,誰也不肯救我,我的女人跑了,我的兄弟也見死不救,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平日裡對我像狗一樣俯首貼耳的人,如今得到別人的骨頭,就把尾巴搖到別人的跟前了!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來啊,哈哈哈哈!」
屠耆堂突然的仰天長笑,讓在場的人一時不敢有所舉動。
寞寂見狀,知道他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忍不住挺身勸道:「新單于即將即位,號稱以德治天下,不如放他一條生路,讓他永世不得回匈奴吧。」
寞寂天真的請求立即遭到眾人的怒目而視。
烏禪幕冷笑道:「寞寂師父是出家人,有佛家慈悲之心也是常情,只不過屠耆堂濫殺無辜,人神共憤,如今已經是天地不容,不殺他難以平民憤,所以這件事上,寞寂師父就不要多浪費無謂的唇舌了。」
稽侯珊得令,彷彿被撐了腰桿,再次獰笑著逼近屠耆堂,手中的鋼刀發著陰寒的光。
夏千赭輕輕地別過頭去。眼角瞥見屠耆堂面如死灰般的絕望。
稽侯珊的刀高高地舉起,然後迅速地砍下。
在場的一些人,包括尼若,趕緊將頭別了過去,可是隨即的騷亂讓所有的人驚愕不已。
稽侯珊的刀在碰到屠耆堂的那一剎那,屠耆堂座下的地板突然空了,然後屠耆堂在眾目睽睽之下猛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