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金弓
「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似乎根本沒有人見過金弓是什麼模樣。我甚至都懷疑世間到底有無金弓。既是如此，我們何不乾脆打造一張假的，不求它真能以一敵百，只需拿著它，鼓士兵們的士氣就好。」寞寂想起他的師公假造舍利一事，目前終於體會到師公的一片苦心，出家人做假實在逼不得已，以現在的情況，做假甚至可以挽救無數生命，倘若佛祖真有眼，應該也會理解。
「話雖然沒錯，但是假造的金弓根本不可能有傳說中的威力，到時候一用上，照樣原形畢露。」李東不無擔心地說道。
「金弓只不過被神化了的工具，是否真有這種威力不得而知。我估計是一傳十，十傳百被訛傳了的罷了。不過我們要打造的假弓確實要繼續訛傳，要傳的真的金弓一樣玄乎。」寞寂繼續說道。
「傳得越假，戳穿的時候就死得越慘！首領的脾氣我最清楚了，他最見不得別人騙他。」尼若也擔憂地說道，不敢苟同寞寂的觀點。
「我們可以將金弓的力量傳得神乎其神，但並不等於它就能發揮出傳說中的威力。千里馬雖好，落在有眼無珠的人眼裡和一匹普通的馬沒有什麼區別。同樣的，金弓自是神奇，但是我們還可以說使用它自有一套秘決，我們有了金弓但是不知道使用方法，所以它無法發揮百分之百的威力。」
頓了頓，寞寂又對李東說道：「李東，你的箭法雖然比不過你的先人，但是也算是一流的，到時候只需發揮你平常的水平，你就說在沒有秘決的情況下，金弓只能發揮百分之一的力量，百分之一尚且如此威猛，如果能全部發揮出來，這張假弓就真成了神弓了。」
眾人一聽，半天才恍過神來。
「寞寂，看不出來，你一個和尚還有這般騙人的伎倆，你哪是和尚，簡直就一騙子！」李東往寞寂肩膀上捶了一拳。
靜綿仍然有些擔憂：
「烏禪幕狡詐得很，這裡都是他的耳目，我怕萬一他一開始就發現金弓是假的，我們就都沒命了。」
「當下也沒有其他好的辦法。所以這件事情只能我們幾人知道，不能再外洩。」寞寂安慰她道。
「那現在去哪裡打造假的金弓？這裡都是烏禪幕的人。恐怕我們踏出一步就洩露了行蹤了。」李東提了一個最基本的也是最關鍵的問題。
尼若聞言在一旁沉思了許久。彷彿是下定決心般地說道：「這個我去。離這裡不遠的鄰國有一個出名的鑄劍師，叫拉其烏烈。大漠裡首領們用的弓和劍都是找他鑄造的。他平日和我哥也很熟。我去拜訪他一下，叫他幫我打一張。」
「不行，倘若他和首領們都熟，自然不能叫他打，這樣最容易洩露秘密。」寞寂首先否決了這個決定。
「不找他也行，我找他的徒弟其格。其格的技藝得其師父真傳，只可惜拉其烏烈始終不器重他，他跟我……也挺熟的，我若找他，他應該不會告訴旁人。」尼若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
這些細節沒有逃過一直把目光關注在她身上的李東。
「他喜歡你。」李東一針見血地說道。沒想到一向粗枝大葉的李東在尼若身上特別的敏感。
尼若驚得張大嘴巴：「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否則你的表情不會這麼不自然。如果他幫你鑄弓，你是不是要有所回報？」李東的話裡飄來一陣酸意。
「這……我也不知道。」尼若支吾地說道。她確實不能把握其格是否能無條件地替她打這張金弓。「我們從小就認識，他曾經向我父親提過親，不過我父親嫌他身份卑微，沒有答應。」
「我不同意！」李東斷然拒絕。
「可是除了他，再無其他合適的人選了，他的技術精湛，拉其烏烈不器重他不是因為他做得不夠好，恰恰是他太出眾，極有可能超過自己，所以一直不肯把繼承人之位傳給他的。」尼若急著分辨道。
「去他什麼金弓，大不了跟烏禪幕拼了！」李東牛一樣的脾氣又發作上來，提著劍就準備衝將出去。
尼若只站在一旁不言語。
「哥，我覺得大事要緊，你就讓尼若去吧，如果他真提出什麼過分要求，我們再拒絕不遲。」靜綿一把拉住他，上前勸阻道。
「如果決定叫他做，就一定要讓他做成，然後封住他的口。否則，假設他提了要求，我們拒絕了，這個秘密也可能就洩露了。」寞寂無奈地分析道。
「臭和尚，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即使他要尼若以身相許你也要叫尼若答應？」李東一臉怒意地盯著寞寂。
「如果他是君子，必當替我們保守秘密，如果他是趁人之危的小人，那麼，只有死人才永遠不會說出秘密。」寞寂的聲音冰冷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些話是出自他自己的口。
其他人也驚訝地盯著他。他一向不輕易傷害他人性命，如今說這話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
「寞寂，你是說……」靜綿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我只是在衡量一個人的死和一群人的死，到底哪一個更值得。」寞寂的聲音竟有幾絲悲涼的成分。
他心裡清楚，從他告別師父下山開始，他就已經背離了和尚該遵循的一切清規戒律。他也清楚，自己做的這些終有一天佛祖會和自己清算。只是他現在已經走上一條不可回頭的路，只有逼自己狠一點，再狠一點，因為他背負的不再是簡單的他自己的生命，還有靜綿，還有李東，他不能讓他們死。
眾人沉默，然後尼若輕輕地說了句：
「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了。」就出了帳篷。
尼若在第三天的時候把金弓偷偷帶了來。三人滿眼疑惑地看著她，期待她說點關於其格的事。但是尼若始終一言不發，只是把金弓偷偷給了他們，隻字不提「其格」二字。
可是回來以後，尼若極少和他們說話，除了交代一些事項，大部分的時間都避而不見，尤其是對李東，從未有過的冰冷。
這讓李東不由得又怪起寞寂的餿主意，認定尼若受了委屈才會這樣。
一切來不及多做探究，軍隊已經整裝待發，明天，他們就要出發前往單于庭，與攣鞮飛業和屠耆堂決一死戰。
臨行前的晚上，烏禪幕特意拜訪了他們。問他們準備得怎麼樣，還假惺惺地和他們喝了酒。寞寂他們心裡都清楚，他來無非是探一下金弓。不過他們言語之間格外小心，盡量不提「金弓」二字，烏禪幕寒暄幾句，也感覺到他們的刻意迴避，只好作罷。
末了，烏禪幕說道：
「明天一戰，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所以為免戰場有牽掛，所有家眷均留守在營地。靜綿姑娘不會武功，戰場上刀劍無眼，怕傷及她。她就不要去了，我已經吩咐過，從明天開始，我女兒會親自照顧她，待她如親姐妹一般。」
「多謝首領想得周全。」寞寂楞了楞，趕緊行禮致謝。
靜綿臉色「唰」地變白，一臉無措地盯著寞寂和李東。
李東氣得一時說不出任何話。待烏禪幕一走，立即開罵：
「狡猾的老東西，他分明是想扣留了靜綿做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