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還在糊塗之中,不明楊易所講之事,但他也是能感受到現場氣氛開始轉變了,好似暴風雨的前夕,心想這個楊易到底哪說錯,前一刻還好好的,剛說完話,現場就一下子沉靜下來,他禁不住乾笑一聲。他自問也不清楚楊易的來意,絕非偶然,現場就數他最為糊塗。
靜坐在後面的兩兄妹似聽懂了楊易所說的那對姐妹指的是誰,一時間差點劍拔怒張,右手悄悄握住劍柄,只待少爺怒火暴發一刻。
然而呂周東也是沉得住氣的人物,否則豈能年紀輕輕就接管家族生意,那張陰沉的臉一閃而逝。
他繼而哈哈大笑,站了起來,對楊易道:「楊公子之事,恕在下無能為力。」
楊易也是起身道:「呂公子急公好義,但許多事也是在力所能及下才有所作為,也罷,只能自己一個人將杭州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她們找出來。」
忽然後面傳來一個聲重哼,那晉平冷笑道:「只怕楊公子找不到那兩個心儀的姑娘,還是趁早回金陵,免得到時候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這語氣在夾帶著濃濃的威脅,縱然是郭成現在還一頭霧水,不知現下發生什麼也能聽得出來,一時間眉頭深皺,他素來重情義,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兄弟被別人冷嘲熱諷,說實話的,你算老幾呀!
「主人說話,哪淪到你插嘴的地方!」郭成不怒自威,已隱有上位者氣息,言下之意直接把對方說成了狗。
晉平也是自負之人,聽到如此羞辱,一聲龍鳴,拔出了手中劍,其妹也是緊緊按住劍柄,冷眉倒豎。
呂周東一擺手,斥道:「休得無禮,郭將軍手下精兵數千,憑你們倆個也敢拔劍相向,不自量力!」
隨後便朝郭成略一施禮,說道:「郭將軍,我家下人無禮,請勿見怪。」然後再拱手道:「只是今天這酒怕是喝不下去了,告辭了。」
郭成愕然:「這是為何?」
呂周東深深望楊易一眼,說道:「到底為何?」冷不丁的笑了幾聲,然後揚長而去。
郭成想要挽留,畢竟當下還是有求於他們呂家的時候,不管有什麼誤會,還是趁早解決,否則壞了大事實在是擔當不起!但在其離去時那若有深意的眼神,似乎是針對楊易的?
郭成坐了下來,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搖頭,將瓷白的酒壺剩餘的酒一倒而盡,轉臉向楊易道:「三哲兄,你我兄弟二人年餘未見,久別重逢當要一醉盡興。」
楊易嘿嘿一笑,接話道:「你還記得我這個兄弟,應該也記得兄弟我滴酒不沾的吧?」
郭成濃眉一聳,肅然道:「千萬別這麼掃興!」
楊易依舊不倔不饒,道:「以茶代酒。」
郭成哼哼輕聲起來,然後變成大笑,在軍中的歲月,也養成了豪邁的性情,臉上少了以往的稚氣,多幾分沉穩。
他笑聲戛然而止,忽然問:「三哲兄此來杭州所為何事,別告訴我真是為了什麼女子。」
楊易假裝很丟臉的說:「別這麼說,還真是這樣。」
郭成眼珠一轉,突然一拍大腿道:「好哇,敢情與你糾纏不清的那兩個女子就是那呂家的人!」
楊易知道他誤會,淡淡道:「此事還另的隱情,容後我再跟你解釋。」
郭成覺得很不夠意思,但兄弟就是兄弟,怎麼能拿這個來說他,這是他的私事,自己也不好干涉,於是道:「三哲兄,就算你要與那呂周東搶女人,行!兄弟我助你一臂之力,不過現在可不是時候!再等一陣子,待我完成眼下這個使命,畢竟事關百姓的安危,兄弟你可能還不知,為了這件棘手事,已經有十幾個官員人頭落地!可別了害了我呀!」
此事也正是楊易近日來所疑惑的,聽他這麼說,好像真的挺嚴重的,於是出言詢問。
原來近日來江南沿海一帶確實出了事,也難怪女皇帝親臨期間大發脾氣,近年來流寇滋生,海盜橫行,已有不少朝中官員上書要求皇上禁海,以抑制流寇海盜的猖獗,可一旦如此實施,將會給沿海一帶的百姓生存造成危機,沿海百姓歷來靠漁獵維生,若是禁海,人民將無以為生,得不嘗失。
一些海外流寇近年來也變得越加猖獗,以往只是劫略漁船,想不到他們居然還敢上岸深入內陸,並且一個月內一路轉折幾個中小城鎮,一路燒殺搶掠,因其身懷高強武藝,令得方圓百里內百姓人心惶惶,嬰兒止啼,夜夜閉戶。
被一群流寇闖進內陸,並且橫行無阻,的確丟盡了朝廷的臉面,郭成負命幾日之內將賊寇全數清剿,刻不容緩。
郭成得知一些江南鹽商與海盜暗中有勾結,想要將那幫來去無蹤的流寇給揪出來,還得有求於他們。
他最後道:「據朝廷使節帶回來的消息稱,今年來東海倭國暴發戰亂,一些逃避戰亂的武者逃亡海外紛紛輪為流寇,才導致了今年來流寇直線上升的主要原因。單單就今年,海盜搶掠沿海居民的次數直接上升,若處理不當,將為一大禍根。」
楊易總算明白,為何會有大量武僧與官府來往,敢情身懷高強武藝的武僧便是那些拿刀流寇的剋星,能把它們殺得片甲不流的,也只有棒槌了。
「若只是流寇滋事,恐怕還驚動不了皇上吧。」楊易疑惑問。
郭成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這些海盜團伙與流寇勾結擾民,其背後恐怕有一支勢力在推波助瀾。」
身在盛世,楊易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經濟學,或者社會轉型與動盪期的關係,所以他也推斷不了武唐朝幾時會亂,但有生之年若不發生天災**是不會發生百姓造反的。僅有兩個可能,外強入侵,或者朝堂爭鬥一觸即發,有人想篡權奪位!前者暫時忽略不計,便只有後者了。
明王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就差什麼時候露出獠牙,但觀女皇帝也不是個被動的主,經過數年間的政權鞏固,已經開始著手佈局,先下手為強了。
作為唯一還握有軍權的王爺,已經在暗中聯手其他幾位失勢的王爺,企圖將他們拉入陣營一至對抗。至今為上那個楚王與泰王尚未露面,必然各個心懷鬼胎。
不過商王秦王與楚王在三位王爺在數年前奪嫡風波中遭貶,並且近年來子嗣凋零,已經有心無力,不過是心中一股不服罷了。
兄弟重逢,兩人心情大佳,雙雙告知了對方的住址,得知楊易只是住在客棧,郭成大為不悅,盛情邀請他搬到自己暫住的莊園,但楊易拒絕,他目前還有別的事要做,不便與他出入為伍,這可是親口答應過那位呂大姐的事,還得先把她兩個徒弟解救出來,並且也要抽空出來助郭成一臂之力,最恨流寇神馬的,豈能讓那些畜生如此囂張,既然路過碰見就不能無視了。
呂周東攜同晉平晉妃坐馬車回到呂府,呂周東這時開口道:「晉平,你去打聽下那楊易此人來歷,晉妃,你負責監視他在杭州的一舉一動,不必深入,以最隱匿的方式,若有什麼動靜馬上轉告我。」
兩人同時稱是,晉平卻問:「公子,要不要尋機會教訓他一頓!」
呂周東狠狠瞪他一眼,斥道:「蠢貨!不知對方底細,怎麼能魯莽行事,先打聽清楚再說。」
話是這麼說,但若這個楊易只是普通士族門第的少爺,或者實力只是一般,敢打他禁臠的主意,豈是教訓一頓這麼簡單!驀然想起了綠柔小妹說過的話,她們倆都已有了意中人,真的是這樣嗎?再回想起楊易方纔所言,眼中殺意頓生。
這楊易敢在他面前說出他與梨雪與水綠柔的關係,絕不會這般巧合,他也不是碰巧來到那小島上的吧。想跟本公子搶女人!就得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簡單的整人殺人這種事他不愛干,若與人為惡,他向來尊崇打壓到對方一輩子翻不了身,禍及宗親。
馬車快要回到呂府時,呂周東忽然才對晉平說:「你今晚到鳳凰山附近找到那些流寇,勸他們隱匿起來,短時間內不要冒頭,否則本公子也護不了他們!」
晉平應允,頓了頓才道:「公子,屬下與他們語言不通,恐怕難以對話。」
呂周東瞥了他一眼,淡道:「這種事還要我教你?」
晉平低著頭,只稱了一聲是,隨後才抬眼看著公子下馬車回府。
明日恰逢杭州三個月一度的廟會,呂大姐依然沒有現身,彷彿回到杭州後就消失了,若不是有傳訊給楊易說明現狀,楊易還真的會擔心並且再在自己要找的女人中加上一個名單。
那陸小姐在楊易面前哭了一次後,心情變得開朗許多,與母親一起赴往廟會,並且暗中給楊易捎信,讓他也出來,在路上扮個偶遇,相信不會有人懷疑,而且陸小姐今天是女扮男裝出遊,儒衫綸巾,與楊易站在一起也不會遭人指指點點,只是那個聽說脾氣有些古怪的陸伯母不知會怎麼想,會不會也是極其看重禮儀,楊易這樣出現在她面前合適嗎?
一輛豪華馬的馬車停在城隍廟前,一隻白晰的手掌掀開帷幔,裡面的人兒偷偷探出腦袋張望。
「小髒髒,你在看什麼?」裡面忽然響起問話聲。
「娘!你怎麼還叫孩兒的乳名,在外面多讓人難堪。」坐在窗前的陸小姐嬌聲埋怨,這小髒髒是她幼時的乳名,因其喜歡與弟弟玩耍,經常弄個蓬頭垢面,小髒髒此名由此而來。
陸夫人張氏呵呵笑了起來,笑道:「在娘眼中,你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若不想被娘取笑,待你出嫁為人婦吧。」
陸蕭兒一張臉頃刻間黯淡下來。
外面人山人海,晃晃蕩蕩,喧嘩不停,根本看不清楚來人。
站在外面的婢女小蘭這時莞爾笑道:「夫人,小姐今天心情可好了,那位楊公子的開解果然有用。」
陸張氏好奇問:「楊公子……就是那金陵楊家子,?蕭兒可是與他見了面?」
那小婢女馬上閉了嘴,自覺失言了,臉紅紅的轉開臉去。
陸蕭兒變得緊張,提了下精神,道:「娘,你想哪了?人家楊公子是正人君子,你可別胡亂猜度別人。」
如果楊易在現場,被人形容為正人君子,恐怕也會哭笑不得,本公子的風騷何人能懂!
陸張氏點頭微笑道:「那楊公子的確不錯,相貌堂堂,據說還在京中任職,可惜為娘沒有第二個閨女,不然定要與他們楊家親上加親。」
陸蕭兒撇著嘴,神情有些怪異。
現在還是上午,陸張氏母女倆出來才沒多久,本想等到人流沒那麼多時才入廟,可著實想不到今天居然有這麼多人,大概整個杭州周邊家家戶口都來人了吧,等了半個時辰人流依舊如闐,耐心也慢慢被磨消。
這時,婢女小蘭趾起腳道:「夫人夫人,那邊好熱鬧,我們去看看好不好,無聊死了。」
陸張氏板起臉,提起聲音道:「看看看,整天只知道看,你且去看吧,呆會走丟了別指望我會把你找回來!」
婢女小蘭的腦袋慢慢垂了下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陸蕭兒忽然轉過臉,焉然道:「娘,我想去看看,你也隨我吧。」
陸張氏責怪似的望她一眼,和藹道:「好好,孩兒想去看就去吧,娘就不去了,等會還要趕廟會給你爹爹祈福。」
陸蕭兒在小蘭的扶持下小心翼翼下了馬車,張眼四望,眼前晃晃悠悠,好多人啊。由於是廟會,行人中多了許多與她一樣的小姐面孔,還不至於尷尬。
楊易挨著人群,剛剛闖過了這座石孔橋,抬眼望去,離廟寺還有好長一段路子,卻有幾分慶幸,若真的去見陸小姐,她娘就在旁邊,他們倆不為人知的關係極可能會露出蛛絲馬跡,當下讓她父母知曉絕不是什麼好事,若能順著如此好的借口,轉身離去,會不會傷了她的心呢?
雖然人多,不過楊易總覺得自己被人跟著,起初還以為是郭成派出的人關照自己,可那偷偷摸摸的舉止,哪像是保護人的?不過楊易還是很娛樂精神的,故事不甩開那人,且看他跟到什麼時候,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