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算計錯了
前來送葬地人們都已經散去,連香姨和葉寬葉蓉都受不住淒風苦雨而匆匆離開,整個墓地,只剩下她和沈士君兩個,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沈士君怕她受不住這樣的天氣,脫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想要蓋在葉向晚肩頭,卻被她拒絕。
「爸爸以前說過,他最喜歡我穿這件小禮服,我想讓他再多看幾眼,讓他在路上也能記得我。」
或許這話只是葉衷無意間說的,估計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但是葉向晚還記得,她幾乎記得葉衷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發現,原來他們的交談那麼少。
沈士君手臂上搭著大衣站在她身後,有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凌亂吹襲的冷風,「你父親一定會替你覺得驕傲,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做得很好麼?葉向晚苦笑著搖搖頭,「師兄還記不記得自己第一天上學時的情景?」
不知道她突然掉轉話鋒是什麼意思,但沈士君還是接口道,「第一天上學?我自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我家的保姆卻還記得,沒事總和我念叨,說我那時候一直在哭,哭得死去活來,像只樹熊一樣扒住學校的鐵門,任幾個大人來拉,就是不鬆手。路上有經過的行人看到我,都指指點點的說,咦,這個仔哭得聲音好大,以後一定是個會講話的……」
看看現在成熟穩重的沈士君,實在想不出他小時候哭得鼻滋眼淚一把抓的時候,葉向晚輕輕地笑一了下,笑聲將死寂的氣氛打破。
「其實我也記不清我第一天上學時的模樣了,不過我卻記得,那天,我見過我媽媽一面……」
「是我奶奶帶我去學校報道的,奶奶進去和老師打招呼的時候,我就看到有個女人,她站在離學校很遠的地方,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我當時並不知道就是她,只是覺得很奇怪,她一直在看我,不管我走到哪裡,她的視線一直都可以找到我。後來奶奶也看見她了,就拚命地要把我拉走,還用手去捂我的眼睛,不讓我瞧她……」
奶奶的手很熱,幾乎要燙傷小小的葉向晚,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聽話安靜的她突然開始拚命的掙扎,從幼嫩地嗓子裡發出淒厲地叫聲,努力地想要掰開奶奶的手。
她不知道,那個躲在樹後瑟瑟發抖,淚流滿面的女人,是她的母親,
可憑著本能,她只是想離她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媽媽這個詞,在我家來說是個禁忌,是不能說的秘密,但我沒想到,這個秘密會有若干年後,會重新給這個家庭帶來毀滅性的衝擊。我更沒法原諒的是,這條導火索,就是我自己。」
葉向晚說著,半跪在葉衷的墓碑前,「其實他一直也不覺得我是他的驕傲,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讓我做個最平凡不出奇的女孩子,這樣的話,別人的目光就不會聚集在我身上,他也會覺得輕鬆很多。」
「這件事情不怪你。你是無辜的。」
「沒有人是無辜的。」葉向晚用手撫去墓基上的一根草渣,仰頭望向沈士君,「學長,我想再麻煩你一件事……」
沒有人是無辜的,我們即然身在風暴的中心,又怎麼能全身而退。我們能做的,只是踩著別人的屍體爬上去,爬上去沒心沒肺的活下來。
有人說結婚是愛情的墳墓,結了婚的人半之腳已經踏入了棺材裡面。
楚狄初聽這句話的時候,只是無心一笑,覺得說這話的人實在是無聊,既然不願意進墳墓,那就跳出圍牆好了,何必要自己難為自己。而現在當他親自身處婚姻的時候,才發現說這話的人有多睿智。
未結婚之前,季茉莉在他面前總是一副端莊淑女的模樣,楚狄選她,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家世確實對他未來的發展有幫助,而另一方面,他覺得季茉莉算是他接觸過的富家女裡,脾氣最好的。
商業聯姻與政治婚姻的悲哀之處就在於,你自己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在外人面前還要裝出一副恩愛的樣子。
楚狄不知道季茉莉的溫柔有幾分是真的,但不管她是真的好,還是假裝的好,只要在他需要的時候,她可以提供給他他想要的,那他就不介意把這場戲好好演下去。
季茉莉在楚狄面前一直隱忍著自己的真性情,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狂妄不羈,偶爾還會有些匪氣的男人,所以她願意為了她的愛情而委屈自己。
可人的性情,是最不容易被掩飾的,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當季茉莉使盡渾身解數,想讓楚狄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卻總不能得手後。她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其實說起來,這件事也不能怪她。無論是哪個新娘子,在自己婚禮前夕,不但被耽誤了接親的時間,而且還在事後發現自己男人的嘴上有明顯被咬傷的痕跡,恐怕都不會喜笑顏開。
雖然礙於有著大批的記者守在眼前,季茉莉不方便和楚狄真的撕破臉。但楚狄卻能明顯得感覺到她的怒意。就算兩人站在神壇前,交換戒指時,他隔著佈滿蕾絲花朵的婚紗都能看清,季茉莉的額上有因為憤怒而隱隱跳蹦的青筋。
對於一個新娘來說,這樣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扯下婚紗向身邊的男人問個清楚明白的表情實在是很不美麗。
而婚禮後,當兩人一身疲憊的回到楚狄新買的別墅時,季茉莉終於開始了全方面的爆發。
「你說清楚,你到底幹什麼去了?整整晚了半個小時,錯過了吉時,你到底想不想結婚?還有你嘴上的傷,誰啃的?!你以前怎麼玩我都不追究了,可今天是什麼日子?你還搞這些名堂出來!你們也太不要臉了!」
季茉莉一邊說著,一邊憤怒地撕扯著身上的潔白婚紗,可是她越用力婚紗反而裹得越緊,惱羞成怒的季茉莉一氣之下,抄起放在抽屜裡的剪刀,一下子就把婚紗絞開。
褪下了婚紗,她似乎還覺得不解氣,於是就一剪刀一剪刀地將婚紗剪成了無數的碎片。
而楚狄則什麼話也沒有說,一直冷眼看著這個自己費了許多心思才娶到的女人。她半裸著身體毫不在意的站在自己面前發作,頭髮凌亂地撲散在臉頰周圍,她的臉上還殘留著濃妝的痕跡,粉擦得太白,而眼影又撲得太重,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滑落,一直滑到她彩妝有些斑駁的雙唇上……
楚狄突然覺得無比厭惡,他別開眼睛,不願再多瞧季茉莉一眼。
「你說話啊?你怎麼不回答我?你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嘛?楚狄!!你回答我!到底是誰!是不是葉向晚?你們不是已經斷了麼,為什麼還要聯繫?你和她幹什麼了?!你快說!」
她的聲音刺得他耳朵生疼,腦子裡嗡嗡做響,楚狄不耐煩地答道,「你還有完沒完?為了這件小事,你還打算鬧多久?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我和她已經沒關係了,你怎麼就是不肯信?」
說完,他就不再答理她,任她怎麼哭鬧,都不回她一句。
在知道自己得不到楚狄的解釋之後,季茉莉決定用另一種方式來捍衛自己作為楚夫人的權力。
她拒絕和楚狄睡在一張床,除非他說清楚自己的嘴到底是被哪個不要臉的小妖精咬破的。
其實就算楚狄一直否認,季茉莉也已經確認了那人就是葉向晚,但她想聽楚狄親口承認,最好可以向她懺悔,保證以後再也不和她聯繫,可楚狄卻偏偏不買她的帳。
夜深人靜時,當楚狄坐在自家裝修豪華的餐廳裡,一邊聽著在樓上主臥的季茉莉用力摔打著家用電器,一邊自斟自酌地想道,葉向晚這一次真的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第二天一早,季茉莉的父親就給楚狄打了一通電話,表面上是說季茉莉從小在家被人驕縱慣了,如果她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讓楚狄一定要多多原諒她,而實際上,季父這通電話無非是想敲打敲打楚狄,讓他知道他們兩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是簡單的小事,都與兩個公司的未來有著密切的關係。
但季父的算盤,這一次算是打錯了主意,如果是別人,或許還會因為他的話而有些收斂,但楚狄天生的反骨,楚氏雖然和季氏在商業上有諸多合作,但這並不代表楚狄真的就肯向他們低頭。
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通往成功的台階。如今天梯已經搭成,楚氏和季氏的各種合作條款都簽了合同,成了板上釘丁的事實,如果葉氏一定要反悔,那於情無理,他們都不會討到便宜,楚狄已經不再需要忌憚季茉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