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田二妞的來歷
丹陽山是整個山脈的統稱，在山脈之中，有一處寧靜的山谷。山谷裡霞光內斂，四季長春，靈氣濃郁而又聚而不散。
一尊二十米高的丹爐位於山谷的正中央，通體呈黃褐色，刻有五湖四海，三川五嶽，花鳥星辰。以丹爐為中心，十幾個竹屋看似雜亂實則玄妙的坐落在山谷中。
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沿著山壁而開，五顏六色，煞是喜人。山壁上龍飛鳳舞的刻著三個大字：丹陽山！
字跡豪邁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寧靜，原本矛盾的存在，卻完美的融合在這三個字當中。
少婦帶著一行人從空中落下，然後畢恭畢敬的沿著一條蜿蜒小道而行。這處山谷是門派最尊貴的地方，是整個丹陽山安身立命的所在，每個弟子都從內心裡敬重。徒步而行，正是敬重的表現，也是門規要求。
他們快步走到丹爐的旁邊，朝著一名起碼三百斤重的胖子躬身行禮。
「掌門。」
胖子睜開眼睛，笑呵呵的說道：「都來了啊？行宵子，你這次又毀了什麼丹藥，讓你師傅氣的不惜要封鎖整座山的五行靈氣，也要抓到你？」
儘管胖子看起來非常和氣，但是行宵子卻不敢像對虯髯客或者少婦一般嬉皮笑臉。他正色說道：「回掌門師伯，弟子在煉製『九曲盈盈丹』的時候，忽然生出一念：若是用枸杞草代替那珍貴的茗壺花，會不會效果一樣？因為弟子發現，枸杞草與茗壺花雖然藥性差上不少，可是在煉製此丹之時，都是起輔藥之用，所需要的藥性恰好是兩者共有的。所謂君主臣輔，只要主藥不變，那麼輔藥偶然變動一番，弟子認為應該沒有錯。況且茗壺花稀少難得，而枸杞草在凡間也存在，若是能夠成功，必然可以使丹陽山省去不少開銷。」
「放你個狗屁！」虯髯客不等胖子開口就氣沖沖的罵道。他一個箭步上前，兩個眼睛就好像噴火一樣瞪著行宵子：「你個敗家子！還省開銷？你說說你，從小到大煉丹爆了多少丹爐，毀了多少天地靈才？你只要不出問題，我們就阿彌陀佛了！
「小師弟。」胖子無可奈何的說道，阻止虯髯客罵下去。
他下巴上的三層肥肉晃動了一下，開口說道：「行宵子，你覺得自己做的對嗎？」
行宵子沉默了一會，看看怒氣沖沖的師傅，又看了看掌門，心裡一陣猶豫。但是他隨即想到自己的觀點，堅信自己是正確的，心一橫，脊樑一挺說道：「是！」
胖子不等虯髯客怒罵，哈哈笑了起來：「好！既然你覺得自己是對的，那就放手去做。我們丹陽山，還不至於差那點藥材。」
行宵子大喜：「謝謝掌門師伯。」
「大師兄，你開了這口，以後這敗家子還不知道怎麼浪費藥材呢！現在收集點好的藥材不容易啊！」虯髯客急忙開口說道。
自己的徒弟自己最清楚。虯髯客何嘗願意當著眾人的面對行宵子呼來喝去，甚至是痛罵？主要是因為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是個闖禍精、敗家子，不知道壞了丹陽山多少丹藥，多少藥材？這要是換在千年前，那自然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現在，靈氣匱乏，良藥難尋，一枚稍好的丹藥都得花上十餘年搜尋藥材才能煉製。丹陽山，哪裡浪費的起？
他之所以搶在掌門開口前怒罵，怕的就是掌門師兄會怪罪於行宵子。卻沒想到，一貫精打細算，被修真同道戲稱為「銅臭真人」的大師兄，竟然會鼓勵行宵子這麼去做。
事若反常，必生妖孽呀！
他和大師兄相處千年，哪還不知道這位掌教真人看似和和氣氣，骨子裡卻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他予人一分，起碼得從人家身上賺回來三分才滿足，否則也不會有「銅臭真人」的稱號了！
自己這徒弟，雖然是個敗家子，但是可別被這老狐狸算計了。
胖子輕飄飄的看了虯髯客一眼，眼裡的戲謔一閃而過，讓虯髯客心驚肉跳：大師兄一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就像當年我剛入山門，被他騙著烤了師傅的仙鶴，然後吃了整整一百年的素！
「小師弟，你務須多想。為兄之所以同意行宵子的做法，主要是因為，師傅小時候也和行宵子做過一樣的事。」胖子淡淡的說道。
「什麼？」所有人都驚訝的說道，連一貫冷臉的少婦也不例外。
「大師兄，師傅怎麼會做這麼荒唐的事情？」
少婦和虯髯客實在是不敢相信，一向儒雅正經的師傅，凡是都講究禮法的師傅，竟然也會和行宵子一樣有著這樣的過去？
他們驚訝，行宵子可是樂呵呵。他得意的瞥了虯髯客一眼，那意思非常明顯：師傅，怎麼樣？連師祖當年都做過和我一樣的事，看你以後還敢罵我？
胖子剛想開口，眉頭依然一動，含笑望著左邊茅屋。
茅屋裡一團紫氣冒出，將整個茅屋籠罩住。片刻，紫氣像是被什麼吸引一般快速的縮回茅屋裡，然後一人大步的走了出來，滿臉笑容。
「紫氣東來，恭喜三師弟煉成這爐『神延丹』，同時進入通明上階的境界。」胖子點點頭說道。
「恭喜三師弟。」
「恭喜三師兄。」
「恭喜三師叔。」
「恭喜三師伯。」
這人擺擺手，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是上揚的嘴角怎麼都下不來。他朝著胖子和少婦行了一禮，然後才說道：「閉關二十餘載，總算煉成三十六顆上品神延丹。大師兄，我沒有錯過論道大會吧？」
胖子哈哈笑了起來，與此人交換了一個同道中人的眼神：「沒有，沒有！論道大會還有四年，到時候，三師弟這爐神延丹，必然能賣個好價錢！」
二師弟笑的比胖子含蓄不少：「好東西自然留給門中弟子，為弟就拿出六顆好了。想來，十枚上品仙石或者一件上品靈器換一顆神延丹，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雖然早就知道三師伯書香傳人的外表下，是商人嘴臉。但是行宵子聽到他的話，還是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用一種崇拜的眼神望著三師伯，十枚上品靈石啊！一般的小門派，估計加起來也不錯這麼點。不過神延丹卻是難得的治療元神受損的丹藥，別說十枚，就算二十枚也會有人買。
其實不止是他，少婦和虯髯客也都是古怪的眼神。青青不言不語望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王少華卻不易察覺的輕歎一聲，眼中暗淡的光芒一閃而過，攏在袖子裡的手輕輕的握緊。
「大師兄，你說師父當年也和行宵子這小猴子做過一樣的事，可是真的？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胖子點點頭，抬頭望天，似是想要穿透寰宇，去見已經飛昇的師傅。
「不錯，閔流師弟。師傅曾經無意中和為兄說起過此事。那時候他老人家也和行宵子的觀點一模一樣，結果也是丹爐爆炸。不過那時候祖師爺沒有怪罪師傅，反而告訴他不成功的原因。」
胖子肅然的看了行宵子，又掃了其他人一眼說道：「枸杞草和茗壺花在煉製『九曲盈盈丹』的時候起的效果是類似的，可是結果卻是天淵之別，主要緣由就在於，茗壺花在丹爐裡會發生一絲藥性的變化。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說的就是這個。師傅當時和我說，若是以後有弟子也做和他老人家一樣的事情，就將緣由告知，並且鼓勵他繼續。因為師傅說，只有懂得懷疑和創新之人，才能煉製出更好的丹藥。」
他這一番話，說的所有人都肅然起敬。行宵子更是鮮少得到別人的贊同，還是傳說中已經飛昇的師祖，激動的眼眶紅紅，差點落下淚來。
他細細回味著胖子的話，腦中一道靈光閃過，脫口而出道：「掌門師伯，師祖所言的藥性變化，可是茗壺花在被煉製成丹液的時候，會發出極淡的惡臭？」
胖子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變成滿意：「然也。」
「那弟子知道該怎麼辦了。」行宵子若有所思的說道。
三師弟閔流忽然驚疑一聲，眉頭深深的蹙起：「大師兄，玄絳仙草出了什麼事？」
胖子笑意斂去，臉色也沉重下來：「這就是我召集他們來的原因。」
行宵子好奇的看著師伯和師傅們沉重的臉色，雖然不喜歡王少華，還是低聲問道：「大師兄，玄絳仙草是什麼仙草？出了什麼事？」
王少華輕聲回答道：「這株仙草是我丹陽山的鎮山之寶。它雖然不適合煉丹或者配藥，可是只要有它扎根的地方，三百年之內便會變成聚靈之地，同時衍生很多天材地寶。只是，半年前，那株仙草忽然消失，同時師傅的『黑曜靈石』也隨之不見。」
「什麼？」行宵子低呼道。雖然王少華只是簡單幾句，可是玄絳仙草的功效已經說明的一清二楚。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即使外界靈氣再怎麼的消散，門派還是有那麼多的靈藥可用。原來不僅僅是因為掌門師伯的搶錢本事，更在於這株仙草的存在！
若是這株仙草消失了，那麼丹陽山的未來，就岌岌可危！
何況，玄絳仙草他或許還不怎麼瞭解，可是掌門師伯的「黑曜靈石」他卻是非常清楚威力的！
這件法寶，是丹陽山的鎮山之寶之一。本身的材質就非常罕見和稀有，上面刻有一萬多道禁制，有雷霆與業火伴生，而且全力施展起來，有山峰大小，重量更是高達十萬八千斤。就算是返虛期的高人被打中，也只能落得個煙消雲散的下場！
這麼件堪比仙器的法寶，竟然也消失了？
「誰這麼有本事竟然能在我們丹陽山盜寶？」行宵子喃喃自語。
「草木成精。」一直沒有說話的青青忽然開口，聲音有些生澀和嘶啞。
胖子讚賞的點點頭：「沒錯。開始我們也懷疑是有高人進入丹陽山盜寶。可是，丹陽山有數千道陣法禁制保護，何方高人能夠輕易闖入？除非是那已經度過天劫的仙人。若是仙人，又怎麼會看上我那黑曜靈石？我與你們二師伯和五師叔仔細查探了一番，沒有發現有人潛進來的痕跡。還是何芝師妹心細，發現藥鋪裡玄絳仙草的根莖。你們隨我來。」
他朝閔流等人點點頭，率先朝著藥圃走去。
藥鋪裡，各種靈藥發出華光，迎面而來的就是濃郁的靈氣。
丹陽山眾人施展騰雲之術，飛到藥圃的中央，望著下面剛剛浮出土面，褐色的根莖。
「這個，就是玄絳仙草的根莖。玄絳仙草離開之後，根莖就縮回土裡，進入冬眠一般的蟄伏狀態，緩慢的吸收靈氣。這幾個月我與何芝師妹，虯髯客師弟不停的向它灌輸真元力，這才使得它長到這麼大。要想重新生成一株玄絳仙草，就算我等日夜灌輸真元力，起碼也得一千年左右。可是，拔苗助長的典故猶在，之前我等為免這株根莖死去才不得不如此行事，以後恐怕只能讓這株仙草自行吸收靈氣了。以我們丹陽山的靈氣來看，怕不是得花上萬年才行。」
閔流看著這個根莖，臉上露出激動和悲痛交織的神色。他長歎口氣說道：「這世上，真的有草木成精？」
「應該是真的。」何芝淡淡的說道：「若是外人盜走這株仙草，那麼必然不會留下根莖，就算留下，這根莖也不會存活。而且，掌門師兄一貫喜歡將『黑曜靈石』放在藥鋪中吸收花草靈氣，同時以靈石本身的特性滋潤土地。若非是這株仙草成精，又怎麼會有人在不驚動掌門師兄的情況下盜走這件法寶？據我們推測，應該是黑曜靈石本身有了靈性，而這一縷靈性不知什麼原因竟然被這株仙草掌握，所以才能瞞過師兄留在法寶裡面的元神烙印。」
青青開口道：「大海撈針。」
她說的雖然簡單，但是卻說出了胖子召集他們來的原因。
「師傅，若是將這株仙草入藥煉丹，效果如何？」王少華也跟著問道。
胖子看了王少華一眼，斟酌一會說道：「草木精靈，萬萬年也不見一株。既然這株仙草有此機緣，便是它的造化。少華，入藥煉丹之說，就此打住。」
王少華神色不變，點頭說道：「是。」
「大師兄說的是。雖然可惜，但是丹陽山一派因它而昌盛，若是我等斬殺它，恐受天譴。而且，師傅若是知道，必然不會同意我們這麼做。」閔流摸摸鬍鬚說道，臉上卻滿是肉痛之色：「可惜了，草木精靈啊，這要是拿出去賣，得賺多少啊！」
「哼！我們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其他修真者呢？」虯髯客不屑的說道。
「沒錯，師傅說的對。」行宵子也跟著說道。他雖然鮮少離開丹陽山，可是對修真者的劣根性還是有所耳聞。草木成精可以增添千百年修為，哪個修真者能忍得住誘惑？
最怕的就是，說不定哪個門派會拿著這株仙草來丹陽山請人煉丹？
不得不說，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胖子將所有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微笑著說道：「所以，這一次我召集少華，青青和行宵子前來，就是想讓他們下山。」
「下山？」
「不錯。少華之前去塵世中歷練過十年，這次就由他領頭。青青和行宵子一直呆在丹陽山，是該出去見見世面了。如今的時代正處於大爆發的狀態，雖然污濁不堪，卻是我等修行中人修煉最好的大熔爐。你們三人這次下山，主要是歷練，尋找玄絳仙草之事為其次。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太過強求反而難求，知道了嗎？」
「是！」
胖子從懷中掏出三張紙遞給他們：「這是你們的身份證明，名義上是凡間守護者聯盟的下屬。只是為了便宜行事，不必過於聽從他們的調遣，反而失了本心。另外，如今凡間已經公開我們修真界的存在，所以你們要是見到資質不錯的凡人，可以帶回山中修行。不過必須是那人心甘情願才行。」
「掌門師兄說笑了，這凡間還能有什麼資質好的弟子？」虯髯客大聲嚷嚷，嘴角一撇。
「呵呵，看來小師弟是忘了當年之事咯？」閔流笑瞇瞇的說道，只是看起來非常的促狹：「那位前輩，也只是凡間的散修啊。」
虯髯客臉色一下變得悻悻，過了一會才說道：「當年之事提它做什麼？三師兄，那件事可不止我一人丟臉。」
閔流尷尬的笑了笑，躲開何芝不滿的眼神。
行宵子一聽就知道有故事，眼睛亮晶晶的，急忙問道：「什麼事，什麼事？」
虯髯客一巴掌差點將他打倒藥鋪裡，幸虧掌門胖子施法穩住了他。
「小師弟，你注意點，這裡可是藥圃。」
「是是是，師兄我下次一定注意。」
胖子歎口氣搖搖頭，這句話說了近千年，可沒見虯髯客注意過一次。
他對行宵子三人說道：「閔流師弟不提，我也正準備和你們說起這位前輩，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他施法帶著幾人飛回到山谷那個巨型丹爐旁邊，從儲物戒指裡掏出六個蒲團，眾人一一坐下。
這蒲團清脆可人，是用一種叫做「古籐草」的植物編製而成，功能是清心凝神，最適合打坐。
胖子沉吟片刻，說起了一件讓他們師兄弟幾人都銘記於心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