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慘狀
與繁華喧囂的焚地城比起來，兩者簡直是天差地遠。
「嗯。」高風臉色微青，「這楚家，真是殘暴無度。」說話間，他不禁握緊了雙拳，眼中露出憤恨之色。雖然他認為不算是什麼濟世救民的大英雄，但是基本的人性還是有的，對於這樣的慘烈情形，他也發自內心地憤怒。
便在這時，叮噹大師忽然指著前方對高風身沉聲道：「風仔，你看。」
高風雙眼一定，順著叮噹大師的目光看去，只見昏暗的街道兩旁，到處都是衣衫襤褸、雙目渙散的貧民，他們或是雙目無神地坐在自家矮房門口，或是依靠在缺了角的水缸邊，或是索性如屍體橫在街道上，一動不動。
唯一還能走動的幾個行人，也是幾個扛著體積巨大的沉重麻袋，在街道上行屍走肉地走著的壯漢。
他們目光渾濁，看見高風和叮噹大師，也是不發一言，似乎視若無睹一般。
「風仔，這座幻劍城已經是一座沒有生機的城市，它已經死了。」叮噹大師語出驚人地道。高風神色訝異地看著叮噹大師，眼皮微微一跳。
「一座城市的死亡。在於居住其中的民眾的心失去希望。我遊歷大陸數十年，親眼見到過不少百姓受到壓迫欺凌的城市，但是像這樣民眾完全絕望至極的城市，卻在極少數。
「一般城市的百姓，即便是受到壓迫，他們的眼中也還是會有一絲希望的光芒。他們雖然表面，淒苦，但是心裡卻還會想著反抗、聯合、揭竿而起，等待著推翻欺壓剝削他們的統治者的那一天的到來。
「但是這座幻劍城的百姓，眼中卻沒有一絲的希望。風仔，你可知這是為何？」
高風神色肅穆地猜測道：「大概是因為……這楚家的人勢力實在太過龐大了？」
叮噹大師點了點，拍了個手掌，道：「正解！
「尋常之人，在受到外界壓迫之時，即便表面誠服，但心中所想必然是反抗壓迫，推翻那壓迫他們的勢力。只是，若是那壓迫他們的勢力大到遠遠超出了他們所能抗衡的極限，他們的反抗一次又一次卻又無情地遭到鎮壓後，他們便會喪失鬥志，認為即便反抗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進而變得消沉頹廢、自暴自棄，久而久之，就會變得連一絲反抗之心也沒有，只會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渾渾噩噩地活著，任人使喚欺凌。」
「這幻劍城內的百姓，想來常年受到了楚家之人的殘暴壓迫，在無數次的反抗都被無情鎮壓之後，已經連反抗之意也早已喪失了。
「喪失了鬥志，最終也被剝奪了夢想與希望，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任人欺凌宰割，也不知道反抗，人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麻木不仁，繼續這般存活下去又還有何意義？只等著遲早到來的死亡罷了。」
聽到叮噹大師語重心長的解釋，再看著眼前貧民的慘狀，高風感到一陣心寒。
「這就是……生不如死麼……」
對於從小在衣食富足的高家長大的自己來說，這樣的場景，的確是難以想像的。雖然高家沒落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高家的生活比起一般的貧民來說，可以算是貴族式的生活了。
想到這裡，高風倒是有幾分無緣由的慶幸之感。
高風與叮噹大師無聲地往前走著，道上的行人見到他們，都像是沒有見到人一般視若無睹，眼神呆滯地做著自己的事。
兩人步伐前踏，目光四掃，但是他們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破敗的矮房，以及大片大片慘不忍睹的悲苦民眾。一時間，他們竟是連一家客棧旅舍也找尋不到。
這樣尷尬的情況，令得他們納悶無比，在黃塵古道行走十多天，他們兩人可謂是露宿於野，吃的僅僅是乾糧，好不容易來到了一座大城市，沒想到城裡的狀況竟然比黃塵古道還要惡劣！
漫無目的地走在幻劍城的街道上，一時間，高風和叮噹大師都沒有說話。
然而，便在他們沉默著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幾道格格不入的笑聲鑽入了高風的耳中。
「嘿，三弟，你這次搶到的這個貨色還真不錯啊。」一個有些吊兒郎當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呵呵，運氣好罷了。」另一個淡漠的聲音不以為意地回答道。
聽到這對話，高風微微瞇起了眼，看向了前方。只見在兩條交錯的街道口處，擺放著一張方桌，而方桌前，則正站著四個青年。
原本作為交通要到的路口，此刻竟然成了那四個青年的娛樂場所。
四個青年之中，兩名青年身穿白色長袍，而另外兩個青年則分別穿著青色與黑色的衣衫，其中三名青年此刻正面對著一名身材瘦長的白衣青年，目光灼灼。
那青年一身白衣，腰間佩劍，身材消瘦，顎尖臉長，雙目微微瞇起，嘴角卻掛著一絲嘲諷的笑意，讓人一見就心生厭惡。
然而，其餘三人的目光卻並沒有落在那名白衣青年的身上，而是落在了那青年手上所牽著的什麼東西身上。白衣青年手上牽著一根銀光閃閃的鐵鏈，而鐵鏈的另一端，卻是套在一個少女如雪的脖頸之上！
從不遠處看到這一幕，高風的身體猛的一震！
那個被白衣青年用鐵鏈牽著的少女像貓一樣雙手雙腳支地，在地上爬動著，全身赤.裸，白的發嫩的肌膚透出紅暈，身上帶著一塊又一塊觸目驚心的紫色瘀傷，她有著一頭金色的短髮，頭髮散亂披面，面色蒼白，顯然，她早已凍壞了。
看到那個女孩，聯想到在城門口聽到的那灰髮老人的話語，高風立刻明白了那四個青年和那少女的身份。那少女肯定是幻劍城某戶人家的女兒，而那四個青年，毫無疑問，便是那老者所說的楚家四少！
在這座貴族橫行霸道的城市裡，貴族們的各種變態與醜陋，暴露無遺。
那牽著少女的白衣青年看到其他三人羨慕的神色之後，輕蔑地一笑，還有意無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鐵鏈，淡淡地道：「有身份，有實力。又有什麼得不到？」
聽到這番話，遠處的高風怒火中少，他狂壓怒火。指甲深深刻進了肉裡，滲出了鮮紅的血絲，刺痛的感覺傳到他的大腦。
「真是人渣……」高風的嘴裡，輕輕地吐出這句話。那白衣青年的行為，讓他感到了本能的憤怒！
白衣青年正向其他三個青年炫耀著，眼角卻瞥見自己手頭牽著的少女正不斷地抽泣著，雙眼發紅，身體哆嗦不已。白衣青年忽然頭一仰，重重一腳揣在少女的敏感部位，少女痛叫一聲，全身顫抖不已，回頭像是乞憐望著自己的這個主人。
但是她卻絕望地看見，自己的主人眼中全是冰冷。
「哭？哭能夠改變命運的話，這個世界早就被水淹了。」白衣青年冷冷地道，忽然抬起一腳就把那女孩踩在地上，嚴厲地道，「你現在就是我的奴隸，我的寵物，我現在叫你笑，你聽到沒？！」
聽到白衣青年凌厲的聲音，趴在地上的少女嬌軀顫抖著，哆哆嗦嗦地回頭望著白衣青年。
然後，緩緩地，她嘴角一彎，紅得發紫的嘴唇勉強擠出了一絲木然的笑容。只是，秀美的臉龐上一連串晶瑩的淚水卻還在不停地滑落。
看到這一幕，遠處的高風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聯想到自己的遭遇，他渾身震顫不已。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他知道自己做什麼也救不了這個女孩。
最後，他還是不想往下看下去，微微歎息一聲，想要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他要轉身的那一刻，他雙目忽睜，清楚地看到，那個少女正癡傻地望著自己！
一雙清澈明亮如黑珍珠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著自己，露出一分乞憐，露出一分希望。
剎那間，高風覺得自己身遭雷劈，強烈的震撼瞬間吞噬了他全身每一個細胞。恍惚間，似乎周邊世界都是萬籟俱寂，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