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進城
「除非？」
老者蒼老的臉糾成了一團，痛聲道：「除非刀大俠能和他們打賭在城牆上吊上一個月而不死……他們才會放過我們一家人。哎……那楚河分明是存心想要活活害死刀大俠啊。我們家人，也都求他不要和楚家的人打賭，可是刀大俠心性太過正直，竟然一口就應下了他們的賭，還把自己吊到了城牆上，這一吊，就是十二天……哎，這一切，都是我們的錯啊！！！是我們害了他啊！」說到這裡，老人的臉如菊花一般皺縮起來，他一隻手掩著臉，顯露出歉疚與痛苦之色。
「吊一個月？」聽到老者的話，高風和叮噹大師的眼中同時閃貴了一絲詫異，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吊在空中的那個刀客。
只見那刀客雙目緊閉，面色虛脫，髮絲凌亂不堪，衣衫開裂，皮膚乾裂，顯然，在經受了十多天的沙吹雨打、日曬雨淋之後，刀客的身體狀況已經極其極其虛弱。
但即便如此，從他那剛毅的臉上，也沒有一絲放棄與軟弱。
他的性格，顯然非常的剛毅。
看著面容憔悴的刀客，高風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欽佩。
「像這般被吊著十多天不吃不喝，若是換做一般人的話，早就死了吧。這黃塵古道夜晚甚至還有沙塵暴來襲，就算是斗術師，要在這樣的條件下忍耐十多天，也絕非容易之事。更別說一個月了……」
眼中流轉著敬畏佩服之色，高風對這刀客，心中多了幾分好感。
他素來最佩服的就是敢作敢為、不畏生死的人。這樣的舉動，就像他面對勢力通天的聖殿而沒有絲毫的屈服一模一樣！
一瞬間，高風的心中甚至產生了想要與這個刀客交友的衝動。
畢竟，能產生這樣強烈共鳴的人，高風遇到的可不多。
而且這刀客還擁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天生帝氣體質，功力高強，意志堅定。若自己能和他成為朋友，那麼將來和聖殿決一死戰之時，也定然會成為自己莫大的助力！
高風心中正猶豫不定，然而便在這時，他的衣袖一角卻是被人輕輕一拉，高風微微側過臉，卻看見叮噹大師正一臉肅穆地盯著自己，長眉緊鎖，似乎早已看透了高風的想法。
他微微地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在勸解高風不要多此一舉。
「大叔你……」
「風仔，你可要謹記啊，人力有時盡，一旦敵強我弱，事不可為，當走為上策啊。」緊緊地注視著高風，叮噹大師一字一句地說道，其嚴肅無比的表情，連高風都大為吃驚。
自從認識這古怪大叔以來，他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露出如此謹慎嚴肅的神情。
看到高風和叮噹大師連根互傳眼色，老人卻並不以為意，顯然，他早已經見慣了別人對他們投以同情之色卻無所作為的眼神。
老人搖了搖頭，他緩緩地放開了懷中的小女孩，緊接著，他探出左手，從他那破舊的衣衫裡掏出了一隻活蹦亂跳的花色鸚鵡，老人左手輕輕地握著鸚鵡不住反抗的身體，右手從身前小女孩手裡提著的籃子中取出了一個白色的饅頭，老人把饅頭輕輕撕下一塊，用一根絲線捆在了鸚鵡細長的爪上。
然後他抬起頭，用獨眼看著那被吊在半空之中的刀客，同時撫摸了一陣手上的鸚鵡，最終輕聲催促道：「小。」聽到老人的催促，老人手中小鸚鵡像是聽懂了一般，圓滾滾的小眼珠子一轉，便拍打著翅膀飛空而起，飛到了那被掉在上方的刀客臉前拍打著翅膀，鳥喙開合，叫出了圓潤尖銳的聲音來。
「飯來了，飯來了~~」小鸚鵡重複叫道。
聽到小鸚鵡的叫聲，昏沉沉的刀客微微睜開了一隻眼，想要張開嘴說些什麼。而小鸚鵡則是趁機小爪子一彎，爪尖上的一小片饅頭便順勢落到了刀客的嘴裡。
饅頭入口，那刀客當即一愣，但是很快飢餓不已地他便下意識地一口吞了下去，連嚼也不嚼便把那片饅頭吞了下去。
「好聰明的鸚鵡……」
看到這鸚鵡餵人的奇景，高風臉上一片驚愕之色。鳥餵人這樣的天下奇聞，他可從來沒有見到過。
但是看到此情此景，叮噹大師卻只是擼著小鬍子，面色平靜，不發一言。顯然，見慣了天下間奇聞異事的他自然早已見怪不怪了。
給那刀客送了饅頭之後，小鸚鵡立刻拍打著翅膀飛回了灰髮老人的手腕上，等待著老人的再一次命令。
只不過，看到飛回來的小鸚鵡，老人並沒有直接給它再次榜上饅頭，而是灰髮微動，蒼老枯黃的臉轉向了高風和叮噹大師。
看著身後的兩人，灰髮老者微微歎了口氣，緩緩地勸說道：「哎，兩位遊俠，你們最好繞道走，別早幻劍城多逗留了。我們的城市，早已不是原來的樣貌了。現在的幻劍城，已經徹徹底底地成了楚家隨意宣洩玩弄的屠宰場，楚家的人肆意苛捐雜稅，強搶民女，欺凌我們。外人早已經不敢隨意進來了。就是我們這一次給刀大俠送飯，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在護城士兵的飯裡下了安睡藥，讓他們睡下了才偷偷出來的，若是給楚家的人發現，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啊。」
老人的話語中，無不透露著深深的滄桑與悲痛。
看著年邁身殘、枯如朽木的老人，還有他懷中那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身軀瘦小的小女孩，高風的心中也是閃過了一絲的不忍。
這楚家的人，真當是喪盡天良，竟然連這麼小的女孩都遭到了他們的迫害。
然而便在高風深思之時，叮噹大師卻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臂，笑道：「老大爺，您說的是，今天天色已暗，我們二人在幻劍城住上一宿，明日就走，絕不多留。」說罷，叮噹大師便拽著高風的手臂，示意他一起走向城內的方向。
「風仔，事已不可為，莫再留戀，還不快走？你不是還要去『天葬死域』嗎，那就快走吧！大叔我可還要取材呢！」
聽到叮噹大師的催促之聲，高風微微一驚，這才想起自己最終的目的和與聖殿的兩年之約。
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決不能不能再引火燒身、節外生枝了。
幻劍城的民眾雖然淒苦無比，值得自己同情，但是這些事已遠遠超出了自己能力範圍，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所能改變的。
心中猶豫一陣，高風最終還是一咬牙，隨著叮噹大師的拉扯穿過了那刀客下方的路，一步步走向了大門的方向。
當然，就在進城門的那一刻，高風還是忍不住回過頭，有意無意看了那被吊在半空的刀客一眼。
黃昏的天幕下，是坐落在夕陽陰影中的城市，格調古樸的平房鱗次櫛比，青牆灰瓦的屋宇連綿成一層又一層的煙浪，標明著這座城市的非凡壯大與悠久歷史。城市佈局妍媸鮮明，左邊是破落髒亂平民區矮房，右邊卻是緊緊挨個的高屋建瓴，歌樓酒肆。全然是兩個世界的風景。
此際已是日落西山之時，蒼穹染血，而城市闃靜，往日沸反盈天的街道上人聲寥寥。
「沒有好報的好人，在這個世界是不會有好報的沒有好報的」骯髒而污濁的街角，一個全身裹著腐爛的毛毯的乞丐縮在那裡癡癡地自語著。他穿著破爛，滿面黃泥，被歲月雕刻的皺痕深深嵌進了他枯黃的老臉，乞丐目光呆滯，嘴角卻揚起一弧詭異的笑，只是那抹笑，嘴角是向下彎曲的。
這是高風和叮噹大師走進了幻劍城後首先入高風眼裡的景象。
只是，很快高風就發現，這樣淒慘的景象遍佈了整座幻劍城。每一個轉角，每一道牆角，每一處垃圾坑旁，都有衣衫破爛、身形枯瘦的人在哀嚎抽泣。
整一座幻劍城，儼然成了一座人間的地獄。
「主人，這些人好可憐啊。」小狐狸有些悲傷的聲音忽然傳到了高風的腦海中。高風點了點頭，面色凝重，的確，這座幻劍城的狀況，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