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琅離開議事廳的時候,人還有些暈陶陶的。
他很得意自己的果斷,看見各門派對他用超強酸換功法有意見,當機立斷便將超強酸的煉製方法拱手送上。
那些神氣非凡的門主長老們,儘管都有元嬰期以上的修為,竟看不懂大道第一卷凡間器物篇。手裡捧著完整的製造流程,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這既讓他驚訝,也感到好笑。
他憑著可以說是一錢不值的超強酸,能夠空手套白狼換來這麼多好東西,實在是讓他感覺如在夢中。
張琅想像那些門主長老們,學著人間科學家,操作著各種實驗設備,手忙腳亂制取超強酸的場景,就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
這些沒有人間系統化學知識的修仙者,不知道在這上面吃了多少苦頭。
要不然,他們怎麼會拿到他給的玉瞳簡,心滿意足像得了什麼寶貝,才會這麼大方地給他這些好東西。
他惡意地猜測,或許這些修仙者,連制備所需的試驗設備,也做不出來吧。
畢竟這些高科技設備,就算是在人間,也只有少數專家能夠理解。對於這些埋頭黃庭,不是煉丹、製器、研究陣法,就是打坐搬運修煉的修仙者來說,凡間的科學體系,對他們而言和天書沒有區別!張琅儘管可以在肚子裡嘲笑這些修仙者,但他知道,如果沒有女媧,他同樣也會對著大道第一卷乾瞪眼,什麼也看不懂。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
女媧和自己是共生關係。她懂了,不就等於自己懂了?
這也是獨門一項優勢。不是嗎?
張琅喜笑顏開推開自己的房門,迫不及待想要檢閱一下這兩天的收穫。
他記得,這一天一夜,用超強酸從那些低階弟子手中,交換來五十八個功法。其中大多數都是低級道術運用。中級道術只有六個,中間還有三個是肖季澤送的。
而今天晚上,光各個門主長老,就送給他五個中級道術、一個益氣丹的煉製方法。最貴重地。還是那個老頭子送給他的製器卷!
那些門主長老們地中級道術運用。只是讓他看了兩三分鐘,便急急忙忙收回來,生怕他看久了,學了太多的訣竅出來。
要不是張琅有女媧幫忙拷貝,這點點時間,他連看一遍都不夠!
還是那個老頭子大方,慷慨地將煉器篇白送給自己。看人家這氣度,這才是修仙老前輩啊!
張琅笑容滿面踏進門,愣了一下。
客房狹小。除了練功靜室,就只有一間房。臥室和客廳的功能,都連在一起,一眼便可以望穿。
此刻,在木桌之旁。肖季澤去而復返。正在和這些天都沒看到的齊嘉源談笑正歡。
「哈哈,青石道兄回來了。我倆人沒得你允許。便擅自入屋,道兄可不要見怪!」肖季澤轉頭看他進屋,起身笑道。
齊嘉源則端詳著他的面容,點點頭沒有說話,有一種鬆了一口氣地感覺。
張琅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奇怪,但兩人關係並不深厚,他也沒有開口詢問,向兩人笑道:「都是宗教事務處的客房,我這房裡什麼都沒有,有什麼好見怪的。肖兄不是已經回屋了嗎,莫非還有什麼事情?」
肖季澤笑容一收,關切地問道:「我聽說你被各位門主長老們叫去,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找你麻煩。心中擔心,在房裡坐不住,乾脆就過來了。」
張琅心頭一暖,謝道:「多謝肖兄關心,不過沒什麼事。我已經將超強酸地煉製之法,交了出來。」
「送了出來!」
齊嘉源和肖季澤都齊聲大叫起來,臉上都露出驚愕之色。
肖季澤想要說什麼,但忍住了,在木桌邊緩緩坐下,倒了一杯涼茶,若有所思。
齊嘉源望著張琅,表情卻有些複雜,向他拱手道:「青石道兄兩次救命之恩,小弟感激在心。此前青石道兄在坐關,出關後便在忙,小弟一直沒有機會來向道兄表示感激之情,還請莫怪。」
張琅客氣道:「齊兄何出此言?當時我們同仇敵愾,並肩作戰。我幫齊兄,也是舉手之勞,齊兄不必掛懷。」
齊嘉源正色道:「這對青石道兄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但對我而言,卻欠你兩條命!修道之人,這因果糾纏最是忌諱。我這次來,便是來了卻這兩段因果地。」
張琅心中頓時不痛快起來。
他救齊嘉源,卻是說不上多麼高尚。一來是基於對同類的同情心,可以說是不假思索的下意識行為。二來,也是希望多個幫手,多個活命的機會。
但齊嘉源這麼直接地說出要了斷因果,還是讓他感到心裡很不舒服。
再怎麼說,他也對齊嘉源有救命之恩,說出這麼絕情的話,和他分清立場的用意如此明顯,任誰聽見,也不會感到高興。
肖季澤聽到齊嘉源的話,更是吃了一驚,臉一下就垮了下來。
他表情還是很客氣,但也去掉了熟人相見的熱絡,很是冷淡地說道:「既如此,齊兄打算如何了斷這兩段因果?」
他的表情,齊嘉源當然看得一清二楚,還是面無表情說道:「道兄與我有救命之恩,此因果重大,非是尋常回報,所能了斷。故此,我先請問道兄,在結成元嬰之時,所接受天道第一卷,是凡間器物篇,還是大道法則初級篇?如果我所料不差,道兄所得到地。應該是凡間器物篇,不知可對?」
張琅略微有些動容。驚訝地回望著對方。
齊嘉源長長鬆了口氣:「如此說來,我了斷因果之法,應該行得通了。
道兄只憑一段口訣,修練到元嬰,令人欽佩。不過道兄這些年修行。積累的應該是修為,而不是對天地大道的體悟,所以沒有境界的提升。
從道兄深厚地靈氣儲備,我想我地猜測沒有錯。
不過道兄可能並不知曉。我等修真之人。增長修為雖然很重要,但境界地提升,才是根本!」
張琅思索著他的話,微微點頭。他知道齊嘉源如此仔細地給他解釋,是為了了斷因果。這次之後,對方肯定不會再如此耐心地回答他地問題,因此立即問道:「修為與境界,有什麼不同麼?」
可能是為了說明他所回贈的東西有多麼珍貴,齊嘉源誠懇地說道:「道友有所不知。
這修為。乃是功力的積累,修為越深,靈力儲備越是雄厚。同樣境界地修仙者,功力越深,所能施展的道術就越多。」
張琅連連點頭。這個道理。他很容易便理解了。
齊嘉源看他點頭,也露出了笑容。又說道:「而境界,則代表修仙者對天地大道的領悟程度。我們之所以是修真者,就是要領悟天地根本真諦!
否則,就不是修真了。
境界的高低,直接影響著修行者地進階可能性。不同境界地修仙者,有著迥然差別,也是修仙的根本所在。
一個修煉數十萬年的元嬰期修仙者,也不見得能對付一個剛剛踏入大道期的修仙者。當然,如果一隻停留在元嬰期,也不可能活數十萬歲,我這只是一個比方。
這無關與修為深厚與否,而是對根本法則的理解,有著層次上的差距。」
張琅眉頭緊皺,他對於修為已經有了明晰的概念。但對境界,他還是有些模糊,便開口問道:「這麼說,光是提升修為,沒有任何用處?」
木桌旁,肖季澤插口道:「修為深還是大有用處的。通常境界有差異的雙方,多半不會敵對,因為差距太大。但如果修為足夠深厚,在短時間裡,和高一層次境界地修仙者相持不下,也不是不可能。但最好略作抵抗,便迅速逃走,對方也奈你不何。」
「正是!」齊嘉源瞟了一眼肖季澤,說道,「如果青石道兄,滿足於在凡間叱吒風雲,過幾萬年逍遙自在的日子,以你器物得道的本體來說,那麼只需不斷積累修為,也不是難事。即便是大道已成的修仙者,也最多是擊敗你,要想取你性命還是很困難的。」
他明著同意肖季澤地觀點,實際卻刺了對方一下。
好啊,你不用提升境界,那就慢慢修吧!修到底,面對大道已成地高手,你也只有逃命的份。至於飛昇仙界,不老不死,做夢去吧!
肖季澤面色一黑,看著他地眼神已經非常不客氣。
張琅從他話裡抓住了一些關鍵,苦苦思索了一陣,恍然大悟道:「齊兄所說,這境界,關乎著修仙者能否飛昇?」
「這是根本!」
齊嘉源首先確定了他的判斷,然後說道:「道兄如果不體悟天道,這一生,也就是元嬰期的境界了。壽元有時而窮,道兄本體乃是一塊寶石,修仙之體,大概活幾萬年還是沒問題的。
但如果想要成就不老不死的神仙,這境界提升,一日不可或忘!
還有一個關鍵,便是境界關係著修仙者能夠使用的道法高低。」
「此話怎講?」張琅有一種毛塞頓開的感覺,誠心誠意請教道。
「這個問題很複雜,我只能簡單地說,就是境界越高,所能使用的道術,也越高級。
比如說,道術有初級、中級、高級之分。
道兄現在結成元嬰,按理應該可以運用中級道術了。可聽道兄所言,似乎從來沒有領悟過天道。如果是這樣,那麼道兄哪怕學會了中級道術,也是用不出來的。
其中有很多因素制約,我也是泛泛而談。道兄以後具體體會到了,便明白我這番話。並非誑言。
修真的過程,就是不斷體悟天道,尋求宇宙根本真諦的過程。
隨著境界的提升,所知越多,境界越高。所能學會,並使用地道術也越強大。如果對某一方面有獨特的領悟,還能自創出道術來。
道兄如果不提升境界,你就只能運用低級道術。恐怕就是對上同等級地元嬰期修真者。也是夠嗆。雖然仗著修為深厚。能夠全身而退,但終究是落了下風。」
齊嘉源侃侃而談,肖季澤聽著他說的話,臉色也慢慢緩和下來,不是也附和著點頭。
此時,他也勸說道:「青石道兄,你忍心宅厚,我也說句不動聽的話。假如你想要做一名清靜散人,這便離去。尋一洞府,快活一生,也是一件樂事。但如果要向道,對天地大道的體悟,也不可放下。張琅正要點頭。齊嘉源忽然語出驚人:「不管青石道兄是否一心向道。都應離去,而且是盡快離去!」
「齊兄這話。是什麼意思?」張琅不悅地說道。
齊嘉源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瞳簡:「這是我師傅元嬰大成時,天地大道第一卷,天機運行初級篇。這份內容,關係到青石道兄未來是否可能飛昇,用來了斷第一次救命之恩,想來綽綽有餘,還請道兄收下。」
張琅毫不客氣,立即伸手接過,收入須彌戒指。
對方都說了,是要了斷因果,他如果推辭,說不定對方還會生氣。齊嘉源擺明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態度,他也用不著說什麼感激,收下便是。
齊嘉源如釋重負,又說道:「道兄,我就說實話吧,你是不是一塊翩靈寶玉得道?」
「不錯!可是有什麼不妥麼?」張琅被他地態度弄糊塗了,心中也略微感到不安起來。
齊嘉源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深邃,沉默了幾秒鐘,才歎了口氣:「師傅說你是翩靈寶玉得道,我也有些懷疑,果然是這樣。翩靈寶玉天生吸納靈氣,難怪你會有靈智,並最終修煉有所成就,並有如此深厚的靈力儲備。
可惜,你本是一名修仙奇葩,如果願意擺在某一大宗門派之下,未嘗不能取得驚人成績。可惜,這兩日所見,你一心取百家所長,走一條屬於自己的修仙道路。
嘿嘿,一個散修之人,還是翩靈寶玉得道!
可笑你以為將超強酸地煉製之法交出,便能保全自己。可你沒想到,你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寶物!」
他壓抑著聲音,但話音一出,如晴天霹靂,震得張琅目瞪口呆。
齊嘉源看著他,嘖嘖有聲,也顯出一絲憐憫:「數千年修煉地翩靈寶玉,別說其他人,連我都有些動心!
此刻你在宗教事務處,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還能以禮相待。但等你離開眾人視線,哈哈,你再看看吧,想要出手搶奪你的人,將會多如過江之鯽!可笑你還在這裡安之若素,求取別派功法!」
張琅驀然說道:「這便是了斷第二次救命之恩的方法?」
「對!」齊嘉源看著他,忽然歎氣道,「道兄!我本想讓你加入敝派,不但遂了你向道之心,也為我門中添一臂助。
但你一出關,便用超強酸換取閱讀別家功法,鬧得眾人皆知。我便是有心,也不敢這麼做了,否則,其他門派還會以為是我們唆使。而此時,估計你就是想投師,也不敢有人收留。
你有采百家之長的心,未來必會開宗立派。你的想法一暴露出來,天下修仙門派,便不會再有你容身之所。
以你來說,本就是異類修真,這身體也是幻化而成。只要境界比你高,張開天目便能看穿你的本源,乃是一塊翩靈寶玉。
既然並非人類,你看在別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器靈!
修煉數千年的靈器,誰不想得到?用來製作法寶,可能將是修仙界難得一遇的奇珍異寶。估計現在正在打你主意的人,已經不勝枚舉。大家只是還不好撕下面皮。在等一個契機。也有可能,等其他人先下手,然後一些大宗派,才會出手搶奪。
總之,你現在地境況非常危險!」
張琅心有不甘。說道:「可上古修仙者,異類修仙者不知多少……」
「哈哈哈哈!道兄,你太天真了!上古洪荒時,還沒有人類呢!再說。你又怎知。沒有異類修仙者被有心人抓去,製作法寶?
你別只看著得道地那些上古金仙。雲中子、燃燈這些人,本來就有聖人保護,成就大道自然容易,也沒人敢打他們的主意。可即便如此,你看看通天教主座下,那些異類修仙者還剩下幾人?
不是被其他修仙者當作坐騎,就是身隕!連**都沒有了,只有一點英靈。被禁錮在天庭,充當僕役如今你有兩條路:第一,此刻便立即離去。而且是悄然離去。用一切辦法,甩掉追蹤之人。現在正是除魔地關鍵時刻。外面又有魔頭縱橫害人,敢離去追蹤你的人不會太多。然後找一個地方隱居下來,不要見任何修仙者,潛心修煉。
第二條……」
他沉吟了起來,遲遲不語。
張琅震驚了這片刻,也冷靜了下來,問道:「齊兄所說地第二點是什麼?」
齊嘉源搖頭:「這第二條路,你很可能不會同意。便是耗盡這數千年修為,融化元嬰,真正化形,成為一個人類。如此,你也就不再是奇貨可居,自然不會有人來打你主意。而且,這也是最正統地修仙道路。只是,如此一來,你數千年苦修的成果,都將化為烏有……」
肖季澤也是一臉黯然,只是望著張琅,歎息不止。
齊嘉源說完,同情地看了張琅一眼,便要離去。
他原來是想將張琅攬入門下,但張琅顯露出想要自成一派地心意,其他門派自然再也不會出面招攬。而且他翩靈寶玉的本源也被看透,大家更是只想到他,而不會將他收入門中。
齊嘉源如果不是與張琅有因果糾纏,看到他不會加入自己門派,也是不想理會。
現在他用一個師傅結成元嬰時,所獲得的天地大道天機運行初級篇,了斷一個因果。又透露了相關張琅生死的訊息,了斷了第二個因果,與張琅之間,再無絲毫掛礙。
假如他不知道消息,張琅被擒被殺,都與他無關,他就不會受因果牽連。
但他知道了,如果他不想張琅在與其他修仙者敵對地時候,拚死保護張琅,就需要盡快透露這個消息給他知曉。
剩下地,就是張琅自己的選擇。
那就與他無關了,哪怕張琅下一刻就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被因果牽連。
甚而他馬上轉變立場,也和師門密謀,如何將張琅擒獲,煉製成一件極品法寶也未嘗不可!
大道無情,只講因果,不計立場!
「齊兄請留步!」張琅見他就要離去,出聲挽留道。
齊嘉源苦笑了一下,沒有停步。
張琅現在是所有修仙者覬覦的寶物,他終究還感念張琅救命之恩,不想出面與之敵對。他和師門都知道,便是抓住了張琅,製成了法寶,如此通靈之物,肯定是修仙界一件出類拔萃的極品法器。小門派要想保住法寶,根本是自取滅亡之道。
他根本不想再和張琅有所牽連,恨不得馬上向所有人表示:我們,已經和張琅沒有任何關係了!
張琅一看,便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他沒有再挽留,只是對肖季澤問道:「肖兄,你可知道,要進入天樞閣,需要什麼條件?」
「天樞閣!」肖季澤跳了起來。
齊嘉源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嘿嘿,死到臨頭,還在想如何進入天樞閣。他不知道是該佩服張琅向道之心,還是嘲笑他的愚蠢。
反正,他是不想再留下來了。
張琅向他的背影施了一禮:「多謝齊兄相告。捨棄元嬰,我是不幹的。逃走,我也不會。因為,我要去天樞閣,聽說那裡收藏有歷年飛昇仙人的體悟,我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齊嘉源沒有回頭,停了片刻,說了聲:「好自珍重!」
門開,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