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琅站在青石板路上,望著面前大片的花園。
淡淡的花香,四處飄逸,異香撲鼻。
看上去,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花園,分門別類,栽種著上百種奇花異草。花田間碎石路縱橫交錯,還有一個小小的涼亭,假山、拱橋、流水,供人駐足歇息,賞花飲酒。
一派雅致寧靜。
張琅用觀氣術望去,頓時眼前一痛,立即閉上雙眼。
如果說前面幻陣,給他的感覺是能量雄渾,氣勢磅礡,起碼這能量還是引而不發。屬於顯示力量,讓闖入者知難而退。
眼前這片優雅的花園,卻在繁花似錦背後,藏著無限殺機。
他僅僅是用觀氣術看了一眼,就發現,在這片平靜祥和的苗圃中,密密麻麻、刺人雙目的光芒,蓄勢待發。
他用觀氣術,投射出去的能量,破壞了花園中,原來的能量平衡。
立即便有不計其數的光芒,懸浮起來,如同一根根銳利的針芒,準備發起攻擊。
他估計,自己如果不是立即切斷內息,閉眼再稍微遲上那麼一瞬,就將遭到法陣毫不留情的攻擊!這些帶著強烈攻擊性的能量針芒,可能不光是將他的雙眼刺瞎這麼簡單。
說不定,他的小命就丟在這裡了!
殺機凜然!
這哪是什麼退敵的幻陣,這根本就是一個殺人陣!
上古仙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們或許在佈陣時,並沒有在這裡設置一個殺人陣的意圖。否則,也不需要如此顯眼地,將殺意暴露出來,利用數以萬計的能量針芒,進行威脅。
真的要殺人,應該將殺意掩飾,出其不意,一擊致命。
而不是如此大張旗鼓。
張琅猜測,上古仙人佈置這個法陣,還是威懾大於攻擊--你給我看清楚了,這裡可不是前面的幻陣,只是擺設,這是真的會對你發起攻擊!識相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退回去!不然,你就準備承受萬針齊射吧,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接下來,而不被射成蜂窩!
這也符合仙人不想多殺人命,以免有傷天和一貫思維方式。
仙人畢竟不是魔頭。
設陣主要還是用來退敵,不是殺人。
可是上古仙人的實力太強大了,即便是威懾性的法陣,其威力也不容低估。
尤其對他們這些,幾千年後的修行者而言,雙方實力相差太懸殊。單憑這個威懾性法陣,就足夠將他們所有人,全部幹掉。
張琅想到謝鵬中將的話。
基地曾經有一個探路小隊,闖過了林間幻陣,來到這裡。小隊繼續深入,想來就是進入了這座花園。
結果,小隊成員接二連三,在法陣中身亡。
等到隊長醒悟到,此處不能硬闖,為時已晚。在退出的時候,再次付出慘重代價,才將小隊撤退回來。
可想而知,這個幻術花園,是何等恐怖。
他可不想因為好奇,而去親自嘗試,這個花園究竟有多大威力。
天漸漸暗了下來。
上古仙人不知道採用了什麼手段,讓日光可以撒落仙府。在仙府任何一處,都能接受到自然的陽光普照,讓人以為自己身在野外,和大自然融為一體。
仙府即畫,人在畫中,意境何其高遠!
張琅就在青石板路上,拿出被囊中的行軍餐,準備在這裡過夜。青石板路很窄,不足以支起帳篷,他也只能在這個侷促的地方,將就著對付一晚。
他進入幻陣,謝鵬中將曾說,要兩天才能脫困。
這才過去了一個白天,距離兩天時限,還有一天兩夜。現在出去,不是顯得自己靈覺超群?萬一基地從此,將自己當成一個活動探測器,專門去探測仙府通道,在這個殺機四伏的仙府中,他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活的。
還是悶聲發大財,才是正確的選擇。
「天生靈覺出眾,探路第一高手」,這個崇高的稱號,還是留給其他具有天賦,覺悟高的隊員,讓他們去表現吧。
他就敬謝不敏了。
百米開外,謝鵬中將還是一無所知,盤膝坐在法陣中央,打坐煉氣。
一夜無話。
第二天起來,張琅用過自熱式行軍餐,背上行囊,退到了密林幻陣邊緣。
昨夜,他想了很久,這次回去,如果匯報沒有收穫,以後大概也不會有機會,再來到幻境觀摩學習。
短短的時間,讓他記憶如集成電路一般複雜的幻鏡能量結構,既不現實,也沒有多少實用價值。
只有眼前這個幻術花園,它是如何能量運轉,進行攻擊的,更加讓他心動。
不實地試驗一下,的確是心有不甘。
張琅手持著自熱式行軍餐的罐頭,在手上掂了兩掂,估量著重量,輕輕一拋,將罐頭向幻術花園,扔了過去。
他的腳,已經踩在密林幻陣邊上,半轉身,只要發覺不對,就立即逃入幻陣藏身。
罐頭剛越過幻術花園的邊界,還在空中未曾落下,距離它十米範圍內,所有的花木每一節枝幹、每一片花瓣、每一片——悠飛行著,越過幻術花園的邊線,朝光束構建的花木落了下去。
密密麻麻的光點,充滿了他的感知。
其數量,超過滿天星辰。
不過青石板路不寬,只是作為兩個法陣的中間線,張琅連帳篷都沒法支開,也就一人來寬,不到兩米。
他選擇的又是最邊上的一棵花木,幾乎是罐頭剛越過幻術花園邊線,就落在那棵花木之上。
奇異的景象,就在他感知中上演。
在罐頭接觸到這顆光芒奪目的花枝同時,組成花木的能量光束,猛然扭曲起來,像活了過來一般,迅即將罐頭纏捲,捲曲包裹。
剎那間!
從能量光束表面,刺出一根根尖刺,狠狠地扎穿罐頭!
一次、兩次、三次。
如是三番,尖刺才縮了回去,被收入能量光束之中,重新隱藏起來。
破爛不堪的罐頭,被光束依然纏繞著,掛在由能量構築的花樹上,不再放開。
張琅心驚肉跳。
這樣連續三次攢刺,感覺好像是紮在自己身上。
如果他被花木纏上,別說三次,一次就可以把他皮膚,刺得稀爛,無從包紮,光是失血就足以讓人致命。
他收回靈覺感知,睜開雙眼。
只見罐頭被一條花枝,牢牢纏住,花枝還在慢慢收緊,將其壓癟,束成一團。
「叮噹當」
花木好似發現,這是沒有生命的東西,纏了一陣,將罐頭絞成了一堆爛鐵片之後,花枝重新舒展開來,讓一堆破爛鐵片,落回在地上。
就在花枝下方。
近在咫尺,張琅卻不敢伸手去撿。
張琅望著面前,稀爛的幾片罐頭殘片,愣愣發呆。
他的腦子裡,還回味著剛才花枝絞纏罐頭,無數尖刺,對其進行攢刺的景象,一個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呼之欲出。
記憶中,花枝纏繞攢刺,整個能量運轉極為複雜。可在如此複雜的能量運行線路中,有一個小區域,能量運行線路,他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是在什麼地方呢?
張琅維持著半轉身,隨時準備逃走的姿勢,頭扭過來,眼睛呆呆地望著一地破爛鐵片,腦子裡拚命地思索,在什麼地方,見過這種能量運行線路……
「想起來了!是法寶!那塊廢棄的法寶中!」
他猛地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沒錯,就是那枚有徐薇中校帶來交給他,讓他參悟的法寶殘品!
一個多月來,他為了感知上古仙人的製器技藝,可謂是廢寢忘食。這段時間,他連正常的修煉都沒有進行,而用各種方式,試圖感應其中的能量走向。
可是這終究是法寶殘品。
當初製作它的人,應該是將之作為製器的練習,玉質差、沒有一點修飾不說,還沒有完成。由於法寶內,沒有設置一個完整的法陣,形成完善的能量循環,歷經數千年下來,殘損品中的能量,差不多已經消散光了。
張琅很用心地感應,也只能發現斷續的法陣線條。
零零碎碎,無法拼湊。
其如何蓄能、如何運轉、如何觸發,法寶中設置的陣圖,又有什麼作用,他一概不知。
這段能量運行圖,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經常在睡夢中,也常常夢到自己,忽然靈感一動,將陣圖復原完整。
在他從睡夢中醒來,還歎息不已。
想不到,就在剛才,花枝纏繞上關頭,開始攢刺的時候,在整個複雜到讓人頭暈目眩的能量運轉中,某個很小的區域內,出現了他感應良久,仍然無法參悟透徹的能量走勢。
那是一段更為複雜,更為精細的能量運轉線路。
在這段能量運轉模式中,還增添了許許多多,其他的能量線路。
張琅細細想來,它有可能是對這股能量,進行外形修飾、掩飾等,真正起作用的關鍵部位,還是靠他記憶中,那個殘損的陣圖。
可以說,上古仙人弟子們,練習的是最基本的陣圖結構。
而幻術花園中,則屬於這段陣圖的高級運用。
用電子電路來比喻,弟子們練習製作的殘損法寶,其中的陣圖,就是一個最基本的電路。要學習設計一個複雜的集成電路,掌握基本電路,必不可少。
它有可能是一個反饋電路,也有可能是一個電容電路,或者是一個放大電路……
學會熟記,並能熟練掌握基本電路以後,才能隨心所欲地,用這些的基本電路,設計出一個具有獨立功能的複雜電路。
在感知中,那株花樹便是這樣的一個複雜電路。
它由無數的法陣組合而成。
有的法陣,用於塑形;有的法陣,用於聚能;有的法陣,用於感知;有的法陣,用於攻擊……,用途多樣,各有其作用。
「只是,這個陣圖,或者說這個基本電路,它的功能是什麼?」張琅喃喃自語。
這個問題,只能留到以後,他再細細捉摸研究。
現在的關鍵,是抓緊時間,將這個陣圖,牢牢地記住。
張琅迅速從地上,撿起昨晚露宿,食用的行軍餐空罐頭,閉上眼,將靈覺放開,集中在那棵花樹上,扔了出去。
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
纏緊,攢刺,絞碎,放開……
張琅對前後能量運轉,毫不關心,他只是密切關注著那一塊小區域內,能量的運行線路,和記憶中的陣圖,相互印證,用心記憶。
他對這段殘缺陣圖,記憶非常深刻。
作為一個學習法寶煉製的陣圖,它實際上已經集合了基礎的反饋、聚能、作用等功能,應該是由好幾個更為基本的陣圖合併而成,並不簡單。
花樹纏繞攻擊的時間,也只有數秒鐘。
倉促之間,張琅靈覺感知到的,很是有限,不能細細品味。
這個時候,他以前廢寢忘食,所下的苦功就顯現出效果來了,在這短暫的能量運轉過程中,他迅速根據記憶中的陣圖,和眼前的能量運轉,進行比對。
雙方一印合,腦海中的陣圖更為清晰。
能量聚於何處,從哪裡開始激發,運轉的中樞何在,一目瞭然。
張琅也不管自己身在何處,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緊閉,苦苦在腦海中重現整個能量運轉過程。越是情景再現,他對能量的運轉方式,也越是熟悉。
有些以前不甚了了的地方,都變得清晰。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是日當頭頂,到了正午時分。
他這一坐,就坐了四個多小時!
張琅對這些都不關心,以後他還有沒有機會,進入這裡,他並沒有把握。
何況他也不希望,再以這樣的方式進來。那意味著,基地確實把他當作了打開仙府的鑰匙。責任越大,危險也越大!
他寧願混跡在普通隊員中,泯然眾人,也不希望鶴立雞群,被人賦予太多重任。
因此,他必須在明早,從幻陣出去之前,把這個陣圖完整記憶下來。
張琅再次從行囊中,拿出一罐罐頭,撬開來。頭腦高速運轉時候的他,並不覺得餓。他只是從中撬出一坨行軍乾糧,當作觸發器,拋向幻術花園,最近的那棵花木。
能量運轉過程,又一次在他感知中出現。
一上午的沉思強記,因為有了以前對殘損法寶的參悟,拼接起來具有了規律性。再次和眼前的能量運轉相印證,糾正了幾處錯誤的線路……
張琅再次默默思索,在腦海中重現。
整整一晚,他沒有睡覺,而是重複著觸發、印證、記憶的過程。
為了觸發幻術花園,他把能扔的東西,差不多都扔了出去。
罐頭在下午就扔光了。
氣墊也被扔了出去,被花樹撕成了碎片。
還有睡袋、帳篷……
當謝鵬中將在密林幻陣中央,等到他的時候,他看見的是一個衣衫襤褸、所有隨身物品幾乎都遺失、面容憔悴,手上鮮血淋淋的張琅。
看他的模樣,彷彿去的不是幻陣,而是才從非洲叢林裡逃生回來。
「你怎麼了?怎麼這個樣子!這明明只是幻陣,不會具有攻擊性的啊?難道……,你跑到後面的法陣裡去了?」謝鵬中將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頓著足,痛心不已地說道:「我讓你不要去,不要去,年輕人為什麼好奇心這麼重!」
張琅的樣子,似乎馬上就要倒斃,癱在地上,氣息微弱地說道:「有吃的沒有?拜託給我一些吃的,我餓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