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琅回到房間,感覺一身疼痛,腦袋漲得像要裂開一般。
他向雲床上一趟,就再也不想動彈。
「吱呀」
徐薇中校手中抱著一個玉盒,推門而入。
「徐教官!」張琅連忙翻身坐起,站起來迎接。
「坐下坐下,這又不是在訓練場,不用立正。」徐薇中校微笑著讓他坐下,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玉盒,放在桌几上,「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們大吃一驚啊,第一次感知訓練,就能準確找到對方的位置,果斷出手。不過好像還不夠穩定,被墨名公報私仇,狠狠揍了好幾拳,有沒有受傷?」
「多謝教官關心,沒受傷,就是墨名這小子下手真黑,幾下都打得我齜牙咧嘴。」張琅嘿嘿一笑。
徐薇中校微笑著,聽他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玉瓶,遞了過來。
張琅茫然地接了過來。
這是一個小巧的圓肚玉瓶,只有一顆紅棗大小,玉質潔白細膩,透著一絲柔光,握在手中能感受到一絲溫潤。
像工藝品一樣精緻。
「這是?」他選開瓶蓋,一股清冽的香味,從瓶口散發出來。
「我們在天河仙境,找到幾瓶上古仙人遺留的幾瓶藥膏。可惜沒有完整的煉製說明,我們無法大量製造。
想來,上古煉製丹藥的珍貴藥材,現在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所以之前,我們都是省著用。
其中一瓶,交給了科學院用作分析樣本。
拜現代科技發展所賜,科學院通過分子科技,合成出了這種仿製品。
它雖然沒有原品那樣神奇的功效,可以白骨生肌。但對於傷口癒合、復原,也具有非常出色的療效,比外面最好的傷藥,還要好得多。
不過採用分子合成,也不可能大規模批量生產,只是作為某些特殊部門,專供品,限制使用。
我們零號計劃的所有成員,因為情況特殊,當然可以無限制供應。
這裡每個成員都能分到一瓶,你們新進成員也是一樣。如果用完了,只要和我說一聲,我就為你們再發一瓶。」
徐薇中校娓娓說明道。
「原來是仙藥的仿製品啊……」張琅挽起袖子,挖了一小坨,塗在小臂,被墨名擊中,留下的淤青處。
一股清涼的感覺,從淤青的地方蔓延開來,疼痛感頓時消散了不少。
徐薇中校見他一挖就是一坨,心痛得一皺眉頭,又無奈地搖搖頭:「哪用得了這麼多!這藥膏製作很困難……,喏,像我這樣,在指尖稍稍沾一點就行……」
她伸出芊細的手指,在藥膏表面,非常小心地摸了一下。讓張琅解開上衣,在他身上淤青的地方,輕輕地塗上藥膏。
張琅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女性這樣貼身觸摸他的身體,臉漲得通紅,眼睛平視著房門,神情緊張,肌肉都繃緊了。
一股如蘭似麝的微香,撲入他的鼻翼。
不知道是藥膏散發的香味,還是徐薇中校身上的幽香。
徐薇指尖,像帶著絲絲電流,在皮膚上擦過的時候,一種又麻又癢的感覺,傳遞到他的全身,讓他覺得如坐針氈。
「噗!」
徐薇中校忽然笑了起來。
「張琅,不用這麼緊張,放鬆點。看你,渾身都變得通紅,肌肉繃得像一塊塊鐵一樣,這樣怎麼讓藥膏滲透進去?」
張琅更加尷尬,結結巴巴道:「那個,徐教官,還是我自己來吧。你給我塗,我覺得很不自在。」
「你呀……」徐薇失笑地撩撩耳間髮絲,將玉瓶還給他,「記住,別塗太多了。塗上藥膏以後,在外面晾一陣子,讓藥力散發開來再穿衣服。不然藥膏抹在衣服上,就浪費了。」
「是是!」張琅一個勁猛點頭,一把扯過衣服,正要穿上,忽然想起徐薇剛說的話,動作凝住了,不知道是穿上好,還是不穿好。
可是,不穿,裸著上身,這個……
「你!」徐薇中校又好笑又好氣,索性轉過身,背對著他坐,「這樣總好了吧?」
「好!」張琅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好了,我今天來,一是給你送藥膏,另外還有一件正事,」徐薇中校說到正事,聲音變得清冷,「你能跟我說說,今天那一次,你從隊列裡衝出來,將墨名擊飛的時候,你確實是感知到他的位置和動作了吧?」
「對。」張琅心緒定了一下,簡短回答道。
「能說一下你的感覺嗎?」
「這個,很難講。當時我什麼也看不見,也聽不見,只能從身體接觸,感覺我們的隊形很亂。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的位置,大家都亂哄哄地。當時我一急,一股熱血忽然湧上腦,然後就那麼一瞬間,一幅清晰的競相出現在大腦裡。然後我就衝了出去……」張琅努力回想著下午訓練時的情況,斟酌著用詞。
「是不是感覺和平時看東西不一樣,有一種在夢裡的感覺。彷彿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直接在腦子裡跳出來的?」徐薇中校說得很慢。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很奇妙,但又說不出來!徐教官,你也有這樣的體會?」張琅驚喜道。
徐薇中校沒有回答他的話,說道:「你知道松果體嗎?」
張琅愣了一下,一個想法跳出腦海:「松果體?徐教官認為這是松果體作用的結果?」
「早期的研究,發現松果體在幼體時,發育很快,但到了成年,卻處於萎縮狀態。當時大家不理解,根據它能夠對視覺信號做出反應,猜測,這是某種退化的視覺器官。
後來醫學研究進步,科學家發現松果體,會釋放一些激素,從而得出了相反的結論。不再把它當作退化視覺器官來看待。
不過,在傳統修行界,將它稱之為天目!」
徐薇中校語速很慢,語氣非常鄭重。
「天目?就是傳說中『開天眼』中的天目?」張琅心中已有一些預感,也正色道。
「對,就是天眼。傳說中,開了天眼,可以看鬼神、判陰陽。其實我們將法力運上雙眼,也能看到一些基本的能量反應,據說你剛到天河仙境第一天,就用體察術,觀察過司令員的境界高低?」徐薇中校說到後面,帶著一絲好奇。
「我當時什麼也不懂,結果差點沒有雙眼失明……」張琅臉一紅。
徐薇中校輕輕笑了一聲:「你知道了吧,體察術能夠看到一些粗淺的能量反應。但由於其功能,更多傾向於靠外界光線,來感知環境,所以具有很大的局限性。
要想靠雙眼,來精確判斷能量變化,是不夠的。
這就需要天目。
開了天目的修行者,能夠非常精確地發現能量變化。對於發現禁制、探查幻術等等,都有很大幫助。」
張琅聞絃歌而知雅意,立即反應過來:「這就是我進行感知訓練的目的?幫助我開天眼?」
「我不知道是不是,不過猜測應該有這個想法。」徐薇微笑道,「開天眼,不是你想像得那麼簡單。
首先,必須要天生靈覺敏銳,具有這方面天資。
其次,松果體不屬於任何一個穴位,靠注入法力,來修煉是不行的。但似乎又需要法力的刺激,具體該怎麼做,我們也沒有完整的修煉方法。」
「不能像其他修煉那樣開天眼,又需要法力刺激,該怎麼做?」張琅完全聽得是一頭霧水,找不到脈絡。
「這就是問題所在。開天眼需要你自己獨自摸索,我們只能提供必要的協助,多多給予你相關的訓練。你在感知到以後,要靜心總結,爭取發現其中的規律,從而提高成功率。」徐薇中校的語氣,很是無奈。
她從旁邊的桌几上,拿起進來時抱在懷裡的玉盒,打開盒子上精巧的鎖扣,翻開盒蓋。
盒子裡裝著一枚拇指粗細,四五厘米長的玉石。
玉石看起來很粗陋,與放置它的玉盒一點也不般配,真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感覺。
徐薇中校用兩根手指拈起玉石,表情極其嚴肅:「這枚玉石,就是修行界,所稱的『法寶』!你仔細體察其中的能量變化,如果能有所領會,不但對你提高靈覺靈敏,會有所幫助,說不定還能學習到,一些法寶製作的方法。」
「這就是法寶!」張琅驚呼起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枚粗陋、玉質拙劣的玉石,竟然就是法寶?
太讓人失望了吧!
「這不是完成的法寶,應該是一些廢棄的胚料,是我們在搜索天河仙境時,從這些仙童、雜役們住的房間裡,發現的。據猜測,這是修仙弟子們,在練習製器的時候,失敗的殘損品。
因為是弟子們練手,用的玉質很差,外表也沒有經過修飾。甚至裡面,構成法陣的能量,大都已經消散。
很多法陣,還不完善。
所有的法寶,都無法使用了。
這些殘次品,被弟子們扔棄後,被這些仙童、雜役們撿回來,用作學習的樣品。他們沒有拜師,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一點一滴,學習修行。所以把這些殘次的廢品,也當作寶貝,收藏在他們房間裡,小心地保存起來。
我們希望,你能從中有所領悟,哪怕是領悟到一種一些皮毛,我們以後在戰鬥中,也會有強而有力的武器使用!
我代表基地的所有成員,拜託你了!」
徐薇中校,將手中的廢品法寶,鄭重地放進玉盒,雙手捧到張琅面前,眼神充滿了期待。
張琅雙手接過玉盒,感到身體在微微顫抖。
小小的玉盒,接在手裡,輕飄飄地,竟然讓他感到,如有千鈞之重!
幾千年前,甚至是幾萬年前,上古仙府的弟子們,就是從這些,看著醜陋不堪的廢棄法寶中,堅持不懈地研究、鑽研,從中領悟製器的奧秘。
幾千年後,他們,又將依靠這些廢品,再次踏上探索天道之路。
一枚小小的法寶,寄托著同樣的情愫。
對天道的嚮往!
「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張琅克制著浪潮一般洶湧的情緒,用他最為真誠、最為鄭重的語氣,承諾到。
……
謝鵬中將持筆,聚精會神於桌上紙張,懸腕揮毫。
他不是在練毛筆字,寫的也不是正楷、草書等書法作品。看他持筆的神態,小小毛筆在他手中,如有千鈞之重,每一筆寫來,都非常吃力。
紙上,張琅曾經感悟過的那個法術圖形,被他一筆一劃,勾畫出來。
「呼」
謝鵬完成最後一筆,長出一口氣,在他額頭,已滲出毛毛細汗。
「怎麼樣?」他問辦公桌前,立正站立的黑臉教官。
黑臉教官探頭看了一陣,搖頭道:「虛有其表,沒有絲毫能量反應。」
「哈哈哈哈,你還真不留情面!」謝鵬笑道,語氣中,對他直言不諱充滿了讚賞,「這東西看著像那麼回事,其實一點用也沒有。」
「這畢竟是上古仙人留下的法術圖形。」黑臉教官淡淡地說道,「經過我們研究,這法術圖形必須遵照一定的筆劃書寫,同時,還需要特定的心法配合。在書寫的同時,凝聚外界游離能量,附著其上,才能有效果。筆畫順序,我們可以用窮舉法,將所有可能性列出來,一一測試。但沒有心法配合,終究無法確認正確的版本。」
「是啊是啊,沒有玉簡學習,光靠我們照貓畫虎,永遠不能知道真老虎是什麼樣子的!」謝鵬感慨地一揮手,將桌上才完成,還帶著墨汁的法術圖形,扔到廢紙簍裡。
「他最近的訓練怎麼樣?」他面無表情,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進步很快。」黑臉教官平鋪直敘,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最初的兩個星期,他就是二隊的拖累。時不時能靈光一閃,爆發一下,但更多是在隊裡亂竄,腳的陣型混亂。
不過他有一群好同伴,沒有人埋怨他。
他們還主動壓縮修煉時間,在對練以後,留下來,陪著他進行靈覺訓練。
這兩個星期,他的情況好了很多,基本能夠跟隨全隊的步伐了。
照這個進度下去,再訓練兩個月,用耳塞、蒙眼的方式,對他繼續提升靈覺,就沒有作用了。到時候,需要想另一種訓練方法,來配合訓練。」
「天生靈覺敏銳,真是令人羨慕啊……」謝鵬中將幽幽說了一句,聲音很低。
他迅速發現,自己有些著跡了,趕緊調整了一下情緒。
「對法寶的領悟呢?」他板起面孔,問道。
「似乎……,還沒有進展。至今,他還沒有向我們匯報這方面的進展,所以,估計難度很大。畢竟,這些都是廢棄的殘次品,裡面的能量反應,差不多都消散了,所以……」黑臉教官猶豫了一下,多說了兩句。
「是啊,都是廢品……」謝鵬中將陷入沉思中,過了一陣子,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到訓練場去。」
在去訓練場的路上,他一言不發,始終在沉思中。
黑臉教官也不敢問他,只是默默地領著路。
推開訓練場的院門,就聽到裡面一片喧囂的聲音,一隊的何躍衡大聲笑道:「張琅,今天你準備挨幾腳?」
小姑娘洛嫣伶牙俐齒,立即還擊:「上次不知道是誰,被張琅哥哥一腳踹倒,還在地上大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投降!』」
「就是就是!這麼大個人了,還嚇得尖叫!」另一個小姑娘蘇亦琴也在旁幫腔。
謝鵬笑呵呵,對黑臉教官道:「他們很有精神嘛!這個何躍衡,心理素質還是不過關?」
黑臉教官的臉,更黑了:「何躍衡的修行素質不錯,可就是心理素質不過關,膽子很小,一面臨緊逼就害怕。」
「那你們應該加強這方面的訓練!每一個修行者,都一筆寶貴的財富,我們不能讓一個人掉隊!」謝鵬嚴厲地責備道。
「是!等第一階段訓練結束,我們一定會盡力訓練他!絕不讓他掉隊!」黑臉教官不敢大意,大聲地回答道。
他的聲音,驚動了訓練場上的人。
「立正!敬禮!」
教官、一隊二隊的隊員,迅速排成隊列,立正向謝鵬中將敬禮。
「稍息!」謝鵬回了個禮,眼睛從隊員們臉上,一個個看過去,面帶微笑,「大家的精神面貌,都很不錯。我在外面,就聽到了你們的聲音,士氣很高昂啊!」
「歡迎首長蒞臨,檢閱我們的訓練情況!我們二隊是最棒的!」小姑娘洛嫣鬼精靈,立即脆聲道。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很棒!」謝鵬大笑起來,連連擺手。
他笑畢,望著張琅,說道:「我今天就不檢閱了。今天,我是來帶他的。張琅,你馬上回房間,整理一下包裹,帶上露營的裝備,和兩天的食物,到辦公室來找我。」
「是!」張琅跨前一步,立正敬禮,接受命令。
兩個多月的訓練,所有的人,都有了幾分軍人氣質。就連最自由散漫的兩個小姑娘,也不再隨便在隊列中插話。
他們只是眼巴巴地望著張琅,向訓練場外走去,不明白謝鵬中將,會讓張琅去做什麼。
總不會,讓才訓練兩個月新兵,就去執行任務吧。
二隊的幾名隊員,在好奇之餘,都有些擔心。
黑臉教官和徐薇中校等初訓部的教官,對謝鵬中將,帶張琅要去的地方有些領悟。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默默地望著張琅的背影離去。
張琅回到屋裡,找出當初秦彥鈞等人,為他準備的行軍背囊,整理著宿營帳篷、氣墊、睡袋、壓縮乾糧等物品,心中也是疑惑。
只需要兩天的野外準備,東西加起來並不重,也就二三十公斤。
所有東西放進背囊裡,都顯得空空蕩蕩的。
他來到天河仙境,基地辦公室,剛推開院門,就看到謝鵬一臉嚴肅,筆直地站在院子裡,等著他。
「報告!二隊成員張琅前來報道!」
雖然面對面,對方已經看見了他,張琅還是按照軍中規矩,一板一眼地報告道。
「進來!」
謝鵬中將點頭讓他來到院落中央,問道:「你知道,今天我讓你準備這些東西,是做什麼嗎?」
「不知道!」張琅老老實實回答道。
「你馬上就知道了。跟我來!」
謝鵬中將向院落中,那十餘個傳送陣,其中一個走了過去。
張琅距離他一個身位,緊隨在他身後,走進了傳送陣中。
「站好了!」
謝鵬中將關心地提醒了他一句,然後在傳送陣中央,蹲了下來,右手覆蓋在陣中心,一個手掌大小的圓環上。
張琅看他動作,立即明白過來。
這是要傳送!
傳送去什麼地方?不是說,仙府之內到處都隱藏危機麼,怎麼還要使用傳送?
他不知道傳送的時候,要準備些什麼。
謝鵬中將手摁在圓環內,過了一陣子,看模樣是在和什麼東西較勁,很是吃力的樣子。
張琅這些日子的感知訓練,讓他的感覺變得非常敏銳。
他感覺到,一股能量,從謝鵬的手中湧出來,注入法陣中央的圓環之內。
一道白色的光芒,順著傳送陣內,所有的紋路上亮了起來。
張琅猛地感到一陣眩暈。
眼前的景物,彷彿在不斷錯位,忽而前、忽而後,不斷搖晃、扭曲,他感到一陣心慌,心臟劇烈跳動。
「嗡」
一聲巨大的嗡鳴,壓迫得他耳膜發痛。
他忽然發現,頭頂的藍天白雲,向頭頂瘋狂壓了下來。
就像是天塌了一樣。
視力所及,所有的景物,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壓扁,迅捷合在一起。天地在一瞬間,被壓成一線。
隨即,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再一頓,黑暗中,驀然出現一條白線。
如同剛才所見的翻轉。
白線迅速變成白光,隨著白光擴張、展開,一個陌生的場景,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這裡,就是我們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