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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七章 流彈 文 / 急凍人

    張琅蹲坐在雪坑裡,倚靠著登山包,靜靜休息。

    他只背著自己的登山包,秦彥均抗上了輕便衝鋒舟,葉盛波背著兩人的行軍行囊。

    他們已經在山區行進了兩個小時,天空中轟鳴的直升機、探照燈,還有槍聲、人聲,就沒有斷過。

    在今夜,企圖突破軍事禁區的人太多了。

    如此大張旗鼓的行動,連動力傘、滑翔機這樣的手段都採用了,基地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不遠處雪地裡,一個白色的影子悄悄挪了過來,翻身滾進雪坑。

    是擔任尖兵的謝成,在他頭上,戴著一幅紅外線夜視儀,手裡還拿著一個沉重的儀器。

    秦彥均等人聚了過來。

    「前面是個人字形山口,左側通往河谷,右側是一個緩坡。根據航拍照片,右側是條死路,越過緩坡,就進入一個山谷,兩邊是七十度左右的陡坡,坡上落滿浮雪,找不到固定的東西,很難攀援。

    穿過山谷,是一個瀑布,冬天瀑布冰凍,形成一條高四十餘米的冰川。

    因此,實地判斷,走左側河谷,順著河流前進,是唯一的路。

    但是防守方,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拿出一個手持pda,航拍照片拼接的地形圖,人字形山口左側,一個紅點在閃爍。

    「這是電磁波探測儀,接收到的電子信號,經過我仔細觀察,這是一台紅外線監視儀,隱藏在一個偽裝的岩石縫隙中,掃瞄寬度約六十度,基本涵蓋了谷底的全部範圍。」

    秦彥均不斷放大縮小地圖,默不作聲。

    「在河川方向,似乎也有電子設備發出的電磁波!」他指著地圖遠端,一個微弱的光點。

    「既然河川方向,是可以行走的唯一通道,在這裡設立監視設備,也是理所當然。關鍵是,這些監視設備能否躲過。」葉盛波在地上畫出一幅地形簡圖,正色道。

    「有人來了,隱蔽!」

    內部通話器中,傳來後方四百米外,擔任警戒的蘇暢急促的警告,隨後便沒了聲音。

    幾個人一起撲身在地,躲在雪坑內一動不敢動。

    張琅從雪坑邊緣,聽到遠處,一片巨大的發動機噪音中,幾支雪亮的探照燈,在夜空中晃動,向著這方快速移動。

    一道白色的影子直衝而出,從對面山脊飛出,在空中滑翔了十餘米,落在地上。

    白影剛一落地,兩根雪杖一撐,向著下方斜坡,急速向下。

    「滑雪板!」張琅目不轉睛,緊盯著對面那個白影。

    為了突破軍事禁區,參與考核的人員,一個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什麼樣的法子都想出來了。

    有從天空飛越的,有從地面潛行的,還有用滑雪板,快速衝擊的。

    可惜軍事禁區,也是經驗豐富,聽後面發動機的聲音,追來的速度很快。

    「轟轟轟」

    幾輛雪地摩托從對面飛躍出來,重重落在雪地上,濺飛大片雪花,探照燈一陣亂晃,從張琅他們藏身的雪坑上方,一溜而過。

    「前面的人聽著,你已經非法進入軍事禁區!命令你立即停留在原地,接受檢查!重複一遍,立即停留在原地!否則我們將採用非常手段!」

    一名坐在雪地摩托斗裡的軍人,舉著電喇叭高聲命令。

    白影雙手連撐,滑雪板像是要飛起來一樣,在雪地裡越行越快。

    張琅內息運上雙眼,見到那人週身,藍光四溢。每次雪杖在地上一撐,藍光就從手上,向雪杖湧去。

    雪杖在地面一點,滑雪板就飛出足有十來米。

    「嗒嗒嗒」

    一輛雪地摩托上的軍人,舉槍朝天,短促射擊,向前方的白影發出警告。

    「最後一次警告!最後一次警告!立即停下!」

    這一次軍人的警告,沒有一絲溫情脈脈,充滿了憤怒。

    滑雪板「嗖嗖」在雪地跳躍,並且急速在雪地上左右移動,做出「s」型躲避動作。

    「射擊!盡量瞄準他的雙腿!」

    寒風中,傳來高亢的命令。

    槍聲大作。

    四輛追擊的雪地摩托,除了駕駛者,乘坐在雪斗、駕駛者後方的軍人,都開了槍。一點點紅光,在雪地中閃亮。

    子彈在空中穿梭,發出「嗖嗖」的長音,聽得張琅頭皮發麻。

    說的是盡量瞄準雙腿,但在疾馳的雪地摩托、起伏不平的山區雪地,要想做到這點,談何容易。

    就是神槍手,也沒法在摩托上下顛簸,被追擊者還在急速作出不規則躲閃時,瞄準目標。

    他們只能以概率射擊,試圖擊中對方。

    軍人們發射的是曳光彈,夜空中劃出一道道紅光,在雪地上濺飛出一個個雪花。子彈擊中樹枝,大潑的積雪,炸飛開來。

    「嘿!」

    雪坑中,葉盛波忽然哼了一聲。

    「怎麼了?」張琅急忙要轉頭去看,一隻手從後方伸過來,把他頭按在雪坑邊緣,讓他不要亂動。

    「別動!」秦彥均的聲音很低,「老葉被流彈咬了一口。」

    身後,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葉盛波除了剛開始,不自覺哼了一聲,就再沒出過聲,連移動、包紮的聲音都沒有。

    這就是紀律。

    已經深深印刻在他們的心中,成為一種本能。

    張琅手指慢慢合攏,手中的積雪被他抓緊,成為一個雪團。他死死盯著那個白影,眼看著他和後方追兵,飛快從身邊掠過,向著前方人字形山口,疾馳而去。

    他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終於,最後一輛雪地摩托,消失在視野。

    「快!」

    他和秦彥均一起躍起。

    他是準備替葉盛波起出子彈、包紮傷口。而秦彥均則是一把抓起行軍便攜式衝鋒舟、行軍背囊。

    身後,蘇暢翻身滾入他們的雪坑,抓起秦彥均的背囊,抗在肩頭。

    謝成已經在雪地摩托消失的同時,竄出雪坑,向著人字形山口,尾隨上去。

    所有人,都沒有關注葉盛波!

    「你們這是幹什麼?」張琅有些茫然。

    秦彥均爬出雪坑,沒有回頭:「現在執行預定計劃!」

    蘇暢緊跟著翻出雪坑。

    「什麼預定計劃?」張琅一把抓住葉盛波右手,用力支撐著他的身體,準備把他抗在肩上。

    葉盛波推開了他。

    「這就是預定計劃!」他淡然笑笑,「你不用管我了,趕快跟上去。」

    張琅憤怒了:「拋棄戰友就是你們的計劃?不拋棄,不放棄,難道你們連這點也做不到?」

    「咳!」葉盛波略帶蒼白的臉,輕笑了一下,「那是電視!為了完成任務,這裡所有人都隨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你記住,任務第一!我們的所有計劃,都是為了完成考核任務,哪怕只有一個人完成,那就是勝利!」

    蘇暢在前方回頭:「張琅跟上!」

    「他怎麼辦?」張琅仍舊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我會去河谷,吸引紅外監視器跟著我,轉移觀測角度,給你們留出空間。」葉盛波努力把行軍背囊背在身上,拖著傷腿,費力地向雪坑上挪。

    張琅一聲不吭,把登山包換了一個方向,放在身前。

    然後,他探身抓起葉盛波,把他連同行軍背囊,一起扛起來,大步向秦彥均他們追趕上去。

    「你瘋了!我受傷了,受傷了你知道嗎?帶上我,只會拖累你們!」葉盛波怒道,用力掙扎著,要從他背上下來。

    張琅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抓住他,無論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聽到身後的吵鬧聲,秦彥均停下腳步,惱怒地轉過身,就要訓斥。隨即,他就呆呆地站在雪地裡,望著張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背他。我體力好,帶上他沒有問題。」張琅很平靜地說道,如同在陳述一個平淡的話題。

    「你支撐不了多少時間的……」蘇暢蹩腳地勸說道。

    張琅笑笑:「我是修行者。」

    現場一片靜默。

    「如果你堅持不住,必須立即將他就地放下,這是命令!」

    秦彥均扭轉身,快步離去。

    蘇暢笑了,他上前,用止血繃帶,快速替葉盛波作了簡單包紮,轉身回到了雪坑,去消除痕跡。按原計劃,葉盛波去吸引監視設備,那雪坑中的痕跡就無需清除。

    既然張琅要背著葉盛波,一同走,那他就要回去,清理掉痕跡。

    張琅一步步,跟在秦彥均後面。

    他自己的登山包重五十公斤,葉盛波體重約有一百六七十斤左右,行軍背囊重達七十公斤左右。

    總重量,達到了兩百公斤上下。

    負重如此之高,張琅雖然練氣以後,體力大漲,也感到不輕鬆。踏在雪地上,留下一個一個深深的腳印。

    蘇暢很快從雪坑返回,跟在張琅身後,用樹枝將他們留下的腳印,清除掉。

    來到山口,謝成低頭擺弄著手中的設備,責問道:「怎麼這麼慢!雪地摩托已經過去足有四十秒了,紅外監控器馬上就要轉過來了!快……」

    他抬起頭,看到張琅背上,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葉盛波,張大了嘴。

    他望了望秦彥均。

    「我們一起走!」秦彥均面無表情。

    謝成露出欣喜地笑容,咧嘴笑得極為開心。

    「快!跟著我腳印!」他第一個跳出雪坡,貼著山壁,時高時低,快速向瀑布所在的山谷急行而去。

    秦彥均隨在張琅身邊,不時幫他一把,三人踩著謝成的腳印,跟上。

    蘇暢在他們後面,清理痕跡的動作快了許多。

    「快點!快點!」

    謝成在一個雪堆後面,盯著微光望遠鏡,不停地催促他們。

    張琅在秦彥均的協助下,衝過雪坡。秦彥均示意,暫時不要把葉盛波放下。蘇暢最後一個,衝過來,翻身滾到雪堆後面。

    「好險!紅外監視器剛剛轉過來!」謝成做出擦冷汗的動作,笑道。

    「可以幫葉盛波把子彈取出來了嗎?」張琅問道。

    「不!我們還沒有安全,雪地摩托還會回來,在這裡容易暴露。」葉盛波趴在他肩頭,否決了他的意見,「等下了冰川,再來處理。」

    秦彥均點點頭:「張琅,你還堅持的住嗎?」

    「沒問題!」

    張琅負重兩百公斤,確實感到有些沉重。

    但經過練氣以後,身體的素質提高了很多,從藏身處,一路疾行,到這裡,他也沒有感到疲倦,就像剛把葉盛波背在背上一樣。

    秦彥峻等人,負重比他還少,都已經氣喘吁吁了,他還是那副樣子。

    不輕鬆,也不特別吃力。

    「你的耐力果然比我們都強!」謝成羨慕道。

    其他幾人沒有說話,但看他們眼中的神情,對張琅出色的身體素質,極為羨慕。修行者,就是比普通人強啊!

    此地不宜久留,五個人稍稍喘了口氣,便再次上路。

    翻過緩坡,就像航拍照片顯示的一樣,兩邊是陡峭的山崖。山崖的坡度,看著比照片顯示的還要陡峭,有些地方,達到了九十度,直上直下,無法攀登。

    山谷其實是一條河道。

    在夏天雨季,高山雪水融化,從這條山谷流下來,從另一頭出口,傾瀉而下,形成瀑布。

    現在嚴冬時節,河道早已冰凍,表面一層幾十厘米的積雪下面,是凍得硬邦邦的冰塊。前出到瀑布前,一個個冰坨,更是清晰地顯示了它的質地。

    張琅把葉盛波放在一塊冰砣上,自己扒著冰塊,從上方向下望去。

    瀑布在山壁上,凍成了一溜冰牆。

    長長短短的水流,形成一條條千奇百怪的冰掛,在夜視鏡中,看著就像一根根猙獰的獠牙,等待吞噬人命。

    謝成忙忙碌碌,在瀑布口,找到一塊一人來高的巨石。

    巨石重量不會少於一噸,下半部分,被冰封在冰塊中,與河流凝成一個整體。巨石外層,還有一層厚厚的冰坨。

    秦彥均等人一起上前,用匕首刀背的齒,在緊貼冰面的根部,挫出一道兩指寬的凹槽。

    謝成從行軍背囊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攀援繩索。繩索的一頭安裝了一個滑輪,他將另一頭穿過滑輪,就形成了一個活套。

    他將繩索在巨石上繞了兩圈,繩索正好嵌在凹槽。

    「我第一個下……」他的眼光從眾人身上一一看過,落在張琅身上,「張琅第二個下,然後是秦營長,背著葉盛波……」

    張琅搶前一步:「還是我背葉盛波下去!」

    「你沒有經驗!帶人索降,需要耗費的力氣更多,連我們也會感到很吃力。」秦彥均不同意他的要求。

    「可我有力氣,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的耐力,是這裡所有人之中,最長的。你們看,我從雪坑,背著葉盛波一直到這裡,連氣也沒有喘,說明我還有餘力!」張琅堅持。

    「我支持張琅。」葉盛波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好吧,我第二個下,張琅背著葉參謀第三個下,蘇暢最後!」秦彥均作出最後決定。

    謝成在腰、兩肩套上一個扣帶,把安全扣在繩索上鎖死,手握著繩索,對其他人說了一聲「我下了」,便向著瀑布凍結而成的冰川走去。

    他雙手緊緊抓住繩索,安全帶扣在活動繩索一頭。

    手慢慢放著繩索,救生繩在巨石上緩緩磨轉,收緊以後,卡在凹槽中,一點一點放長。謝成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冰瀑出口。

    繩索在冰面上晃動,壓在冰層上,發出嘎嘎聲響。

    一些碎小的冰塊,被繩索碾碎。

    張琅覺得血液循環也加快了,口乾舌燥道:「這繩索能承受得住人的體重嗎?謝成怕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吧,還有隨身行囊,不會被冰刃割斷?」

    「放心吧,這是我從特種材料研究所,專門製作的登山繩,能承受五噸負載。別說冰刃,就是你拿匕首割,也要慢慢磨好久,才能把它割斷。」葉盛波在秦彥均的幫助下,重新換了一條新的止血繃帶,安慰道。

    謝成下得很快,兩分三十四秒,繩索大力抖動了一陣,然後飛快地轉動。

    活動繩扣從冰瀑口現出來,轉到眾人面前,被秦彥均一把拽住。

    秦彥均如法炮製,扣上安全帶,手抓緊繩索,一點點放鬆,向下降落。

    「謝成先下去,會在下方,幫他拉緊繩索。這樣即便他一時失手,放開繩索,也不會掉下去。待會兒秦營長下去了,他們兩人幫著拉緊繩索,我們下去就更安全了。」葉盛波怕張琅還不放心,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張琅恍然,忽然想起來什麼,問道,「你叫他秦營長?」

    「是啊!秦彥均是海軍陸戰隊特種合成營營長,謝成也是他們部隊的,一連指導員。蘇暢是三十八集團軍特種偵查營副營長。數我混得最慘,才是一個不起眼的作戰參謀。你聽過那話嗎?參謀不帶長,放屁也不響!」葉盛波向他擠擠眼睛,做了個怪像。

    蘇暢笑起來。

    「你別聽他胡扯!我們中間,算他地位最高了,是真正的『首長』!老秦軍銜高點,可看到他出示的證件,也要無條件聽他們的命令。他們可是中央直屬單位,在他們那裡當差,最小也是尉級軍官。你看他,作戰參謀就是少校還不明白?」

    葉盛波也呵呵賊笑,一點也看不出「首長」的樣子。

    張琅吃了一驚,隨即也笑了起來。

    這些事,應該是只有他們幾人,共享的機密。如非特殊情況,不會向他一個老百姓透露。現在這樣,是因為他用實際表現,贏得了他們的認可,把他當成了「兄弟」。

    戰友,不是一個簡單的詞。

    有共同服役的戰友,有一起扛槍的戰友,也有泛泛意義上的戰友。這些「戰友」,可以一起喝酒,一起聊天。

    但,這還不是戰友的真正含義。

    真正的戰友,是共處一條戰壕,可以在槍林彈雨中,放心把自己後背,交給對方,生死與共的兄弟!

    張琅雖然不是一名軍人,卻已經被葉盛波等人,當作了可以為之交付生命的「戰友」!

    繩索轉動,活口升了上來。

    葉盛波顫巍巍站起來:「該我們了,我的命,可都交給你了!」

    「如果掉下去,一定是我們一起,而不會只讓你一個人摔死!」

    張琅熱血澎湃,伸出手,與他緊緊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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