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琅手中，那張小小的銀行卡翻來覆去，如魔術師手中的牌，忽而出現，忽而消失。
銀行卡的密碼，被鄧錦峰用軟筆寫在客戶簽名處，六個一。
「你說，這算是行賄麼？」他朝李宛婷笑道。
李宛婷裝出一幅法官斷案的表情，故作嚴肅地說道：「這些錢屬於正常款項之外的支付，且是為了獲得超額回報，應該算是以行賄為目的的支付。但鑒於你不是一個經濟實體和公務人員，所以對於這種行為，我們不鼓勵不支持，但也沒有明確禁止！」
兩人大笑起來。
「這個鄧錦峰，不知道該說他聰明，還是糊塗……」張琅好笑地搖著頭，「是不是在塵世中待久了，居然把那些房地產開發商攬工程那一套，用到我身上來。」
他將銀行卡拋給李宛婷：「這玩意兒你收好。以後我可能會有一大幫子人要養活，這些錢就算作為未來的公用支出吧。」
李宛婷嫣然一笑：「你放心好了，我會讓這些錢，發揮出它應有的作用。」
張琅伸了一個懶腰，向練功房走去：「既然收了人家的好處，就要好好教導一下人家的弟子。看來我是不能偷懶了。」
李宛婷在身後咯咯笑道：「將來，這些還不是你的弟子。憑你師祖的輩分，再加上你親自教導，他們身上不都會深深烙印下『張聖人』的記號？」
「張聖人啊……」
他在房門口停下，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通天教主殺氣騰騰的面孔，心中微微一顫。
這一條聖人之路，可能會比想像的，更加艱難呢。
我張琅的直系傳人，又會在天下修仙者中，佔據怎樣的位置呢？隨著這股力量的形成、強大、崛起，對現有格局的衝擊，想來也是難免的。
面對修仙界可能的力量改變，其他聖人會不會打著順應天命的旗號，對我的弟子大肆清除？
就像當初封神之戰，老君、元始為了徹底確立人教的無上地位，對通天教主所率領的妖族弟子，大加屠戮。
他輕輕推開門，對裡面，坐在地板上的兩個少年笑道：「那麼，我們繼續吧。」
柏玉清和梁陽確實如他們的師傅所說，腦子都非常靈光，而且口齒便給。他們雖然都還年輕，但對於境界的領悟和描述，都非常到位。和半吊子的真真相比，無異於雲壤之別。
張琅尤其讚賞他們對於各種基本武道術語的強聞博記，隨便問什麼，他們都能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條理非常清楚。
有他們協助，女媧迅速重新整理出這個世界人體穴位，和經脈運行線路。
有了柏玉清和梁陽的協助，這些穴位的功用和運行效果，都有了一個基本的輪廓。並且，從他們所修練的陰、陽兩種氣勁，在這些穴位中的反應，以及修煉累積的增加程度，女媧以此進行推斷，對上次修改過的功法，又進行了一次調整。
「進展很快，我現在已經重新整理出一套功法。但對於內息搬運的細節，我還需要更為明確的數據，作為參考。如果你能解決這個問題，我能保證，新整理出的功法，成功率將達到百分之七十一以上。」女媧把所有需要提的問題，都通過張琅之口詢問完畢之後，這樣總結道。
「你所說的具體數據，是指？」張琅在意識流中問道。
「最好是能夠收集到，當他們在修煉過程中，氣流經過每個穴道，具體的人體電流強度、各種阻抗變化、能量的增減、肌肉痙攣跳動的頻率等等明確的數值。由這些數值作為參考對比，我就能對功法作出最後修改，確定內息沿什麼經脈運行效果最佳，周天運行的次數到什麼時候最合適，並盡量減少超負荷內息運行，可能對身體造成的傷害。」
張琅低聲嘀咕道：「你這哪裡是在重新整理什麼功法，這純粹就是在進行人體試驗嘛！」
外面又響起敲門聲。
他愣了一下。
李宛婷知道他在忙正事，是不會來打擾他的。敲門的原因，自然是有人找。
這次又是誰來？難道是馮開？
李宛婷打開門：「張琅，總參情報室第五科的吳熙大校，打電話找你，說是有緊要的事情，聽語氣很急。」
張琅忽地一下站起來，快步來到客廳。
吳熙找他，很可能是找到了魔頭藏身的地方。可通過昨夜一戰，可以清晰地看出來，張琅和凡人政權的聯手，連對付幾十個魔使都非常勉強。
真要是找到了魔頭的具體藏身處，他們此時上門，也絕對是自尋死路。
張琅有些後悔，昨天不該把螺旋氣勁全都消耗光。
他如果還有螺旋氣勁在身，別說什麼魔頭，哪怕是魔尊出現，他也不會害怕。
「你好，我是張琅。」他抓起電話，沉聲說道。
「張仙師，剛才我們接到南城各個派出所的電話，說有一大群人，從天空飛過，身上還帶著霞光，道士和尚都有，很像是昨夜看到的那群人。
他們向我們詢問，是不是又在南門發現了情況，需不需要緊急出動。
還有很多普通人，也用肉眼看到了天銘道長他們，光天化日之下，破空飛行的情景。
是不是發現了魔頭的蹤跡？需不需要我們的人協助，維持現場秩序？」
吳熙大校的話很客氣，通過拐彎抹角的方式，向他通報了他接到的消息。但張琅可以聽出來，吳熙的客套中，帶著對修仙者再一次拋開凡人政權，獨自行動的不滿。
而且，對於天銘老道等人，公然在成千上萬的凡人面前，大張旗鼓地破空飛行，招搖過市，他表示出了很大的怨氣。
休閒者的傲慢，不是始自今日，也不會到今日為止。
他們凡人政權除了為修仙者的行為擦屁股，什麼事情也參與不了。
吳熙似乎代表了現今政權的意志，向要改變凡人政權只能充當無足輕重的龍套角色。但至少現在看來，並沒有受到任何效果。
天銘老道他們，並沒有因為昨天，凡人政權消滅了一批魔使，而對他們有絲毫尊重。
張琅對他的抱怨，沒有正面回應，只是問道：「那麼，你向宗教事務處詢問過了嗎？他們是如何回答的？」
「我問過了！當我接到第一起通報，就立刻打電話給宗教事務處，詢問是否有突發情況！」吳熙的聲音努力在保持平靜，但聲音在微微顫抖，「可是他們告訴我們，修仙者辦事，凡人政府無權過問！」
張琅自認已經見多了修仙者，面對凡人時，那種從骨髓裡流露出來的冷漠與傲慢。
但聽到宗教事務處，如此目空一切地，用對待下屬一樣的語氣，和代表現今政權最高級別聯絡部門負責人，進行對話，還是感到了非常的震驚。
他可以想像，當吳熙聽到對方如此倨傲的回答，會是何等的憤怒。
這也難怪，當劉亦山等警方高層，還有那些特警，知道自己屬於高來高去的仙人時，眼睛裡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但自始至終，除了吳熙永遠是那幅團團和氣的笑容。他手下的軍官，看著其他修仙者的時候，都是用一種冰冷、隔膜的眼神，保持著距離。
張琅能夠從和他們短暫的接觸中，感受到壓抑在他們內心的憤怒。
他輕聲說道：「我明白了，我會立刻向他們詢問，你等我電話。」
「謝謝！非常感謝！」電話對面，吳熙的聲音很是激動，「張仙師，你是我們唯一可以信賴的朋友！謝謝你！」
「不用客氣。還有，以後，你就直接叫我張琅好了，不用叫什麼仙師。」
張琅掛上電話，又拿起來，給宗教事務處撥了過去，電話剛通，就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是張琅！聽說你們有行動？」
「是小師叔祖？」對面電話傳來光噹一聲，似乎是對方失手，將話筒摔到了地上或是桌面。很快，對面又傳來一個恭謹的聲音，「稟小師叔祖，剛才諸位叔叔伯，正在大殿打坐，忽然感受到南門外傳來強烈的魔氣反應。您也知道，我們搜索魔頭蹤跡已經好幾天了，一點訊息都有。諸位叔叔伯都有些焦慮，所以心急之下，顧不得掩飾形跡，就立即駕馭法寶，騰空而去。」
接電話的人很懂得看人說話，居然揣摸出了張琅的心思。
他三言兩語，不但回答了張琅的疑問，還解釋了天銘道人他們，為什麼沒有隱藏形跡，就這樣大模大樣招搖過市。
張琅也佩服他的這番急智，一時倒不好直接斥責，他只好轉換話題：「魔頭的數量多麼？天銘他們能不能應付過來？」
對面的聲音也如釋重負，快速回答道：「小師叔祖儘管放心。從氣息判斷，對方只有兩個魔頭。而天銘師伯他們一共有十一人，絕對沒有問題。
我修仙弟子，在國內各大城市，共計九十九個事務處，近八百人，高手如雲。魔頭們在國外蠻夷之地猖狂也就罷了，敢到我中華大地來橫行，那是死路一條！
況且天機動盪，預兆天魔出世。
我各修仙門派，都已接到門派飛昇仙界的祖師傳言。要我們務必挫敗魔頭們的企圖，阻止天魔出世。很快，將有大批修仙弟子出山，遍索魔頭。小師叔祖無需擔心，到時候十萬修仙弟子，全球搜索魔頭，縱然它們藏於地下，也會被我們找出來，一一清除乾淨……」
張琅聽著他誇大的言辭，越聽越覺不對勁，打斷他的滔滔不絕：「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天機動盪，天魔出世，這是什麼意思？」
「小師叔祖不知？」電話對面啞然道，「昨夜，蓬萊仙山遭到天雷轟擊，有仙人不幸遇難。各門派飛昇仙界的祖師，都傳下話來，說是由天機動盪所引起。這昭示者，在人間有天魔即將出世，即將禍亂天庭，是一場事關所有仙人的大危機！
至於天魔，當然是相對於人魔而言。即，由人間惡念累積達到一定程度，所凝聚形成的魔頭。天魔的軀體，並非由人類所形成，乃是天下人惡念凝聚，由天地醞釀而出。
天魔出世，則萬魔相從，隨之而來的必然是一場血雨腥風的巨大浩劫。
這既是凡人的劫難，也是我們修仙者，乃至天上仙人的大劫難。
故此，凡有天魔即將出世，天下修仙者，都將傾巢而出。剷除天下所有的魔頭，還人間一個安寧，將天魔化解余未誕生之前。」
張琅呆立無言。
他這邊還在為幾個魔頭煩惱，這邊又出來一個更恐怖的天魔！
聯繫到昨夜，他看見天空密佈的連環閃電，毀滅無數浮空大陸的美景仙捨。感情他以前看到漂浮在宇宙背景後面的仙山大陸，就是蓬萊仙島。不過看它綿延無邊的面積，這座仙山島嶼，比地球上的大陸面積，還要廣闊不知多少倍。
而照神話傳說，蓬萊仙山，只是一群散仙居住的地方。
據此而言，他所見到的，還不是真正的仙界，不知道這仙界，又在何處，是怎生一幅虛無縹緲的景象？
是否存在著三十三天，而億萬神仙，也依其等級各居其間？
張琅想想無果，向對方又詢問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他再次給吳熙打過去，將事情大略轉告給他。考慮到天魔的事情太過驚世駭俗，也不是凡人政權可以抗衡的魔梟，他沒有將天魔即將出世的消息，告訴給吳熙。
但他還是輾轉委婉地透露，魔頭的數量，可能會超出預計。
未來他們即將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這幾個魔頭。不過，修仙者已經決定大舉出動，決心將愈演愈烈的魔頭危害，徹底剷除，讓吳熙他們不必緊張。
張琅在即將掛斷電話的時候，忽然心中一動，說道：「吳熙大校，我這裡要做幾個試驗，希望借用一批設備。有可能會用到x光探測儀、磁共振儀等大型設備，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
吳熙在電話對面停頓了一下，遲疑道：「張仙……，張琅，你不是修仙者嗎？怎麼需要借用這些設備？」
「哦，我是想對弟子的身體狀況，做一個全面地瞭解。」張琅隨口說道。
「那沒問題！」吳熙答應得很痛快，「你幫了我們這麼多忙，我們小小的回報一下，完全應該。我馬上和附近的研究所聯繫一下，為你們準備一間最先進的生物醫學實驗室。我會讓聯絡軍官，過來領你們進去。」
張琅喜笑顏開，連聲感謝。
國家重點科研機構的生物醫學實驗室，設備必然先進、齊全。這下，女媧想要收集的數據，也都有了。
吳熙的動作很快，半個小時不到，就再次打過來電話，事情已經辦妥。只要張琅要用，隨時都可以過去。
但他也吞吞吐吐說道：「張琅，剛才……，我又接到北門的派出所電話……。天銘道長他們，就這樣御使著法寶，穿城而過，直奔北門而去！」
「什麼？他們又朝北門去了？」張琅驚呼道。
「是！」吳熙的聲音非常苦惱，「我又給宗教事務處打電話過去，這次他們態度還算好。告訴我們，剛才北門，又發現了魔蹤。天銘道長他們，是追蹤魔氣而去……」
張琅沉吟了一下，反問道：「他們肯定沒有在南門，找到魔頭吧？」
「天銘道長是否有所發現，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但據當地派出所反饋回來的信息，南門沒有發生戰鬥的跡象。」吳熙遲疑了一下，說道，「張琅，我總覺得，天銘道長他們這樣跑來跑去，似乎有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的跡象……，你等等，又有新情況來了……」
電話那頭，傳來吳熙和其他人說話的聲音，很輕微。
但張琅還是清晰地聽到了對方報告的內容：「吳組長，剛剛接到東門的派出所電話。天銘道長他們，又朝東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