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管,牟將軍帶回太子的時候,有提過那兩個跟隨太子離宮的小安、小福嗎?」
「沒有,牟將軍只帶回來太子一個人。、quanben、」李初皺眉遲疑了下:「亂世行走艱難,兩位小公公不可能在民間獨自生存下去。屬下估計,他們多半已遭不測。但太子殿下不願提及,誰也不敢問。」
我沉默的將碗蓋在茶水上畫著圈。驀地,有士兵喊出聲來:「哇——你們看岸邊啊,那些是什麼?!」
他叫得如此驚駭惶亂,我們都湧到船邊,看他手指的方向。靠近沿岸湍急的河流中,數不清黑壓壓的東西下餃子般起起浮浮。凝神注目,才認清那是無數遭難溺水的百姓,隔這麼遠都能聽見他們淒厲的哭叫呼救聲。
我心揪成一團,大喝:「快救人,把船開過去!」
「且慢!」古浩天用力揮手阻止軍士的行動,轉向我:「皇上,好端端地,為何會有這麼多百姓失足於水?您再注意岸上,樹林一帶隱隱有煙塵躥起,臣疑有伏兵。這一定是敵人布下的局,好誘使我們中套,千萬不能上當!」
「……難道就眼睜睜看那些百姓死在我們面前?」我辦不到!
古浩天躊躇少傾,指揮軍士從大船上放下數十艘小舢板,每個板上面只留兩個操漿的,放飛去救人。將主船隊全開在河中停泊,以預防萬一。李初憤怒地在旁說:「這群狗東西。果然拿無辜的老百姓來當犧牲品!」
我心情悶重,遙望著那些小船裝滿了一個又一個落水者,陸續劃回來。岸上沒有動靜,古浩天一臉陰沉。我這船上地,連小櫃子都跑去幫忙士兵拉那些水淋林的遇難者上來,數百個人,分別上了十幾條大船。古浩天劍眉越皺越緊。突然像領悟到了什麼似的,驀地厲吼了起來:「別忙!先別讓他們上大船——退下去!!快——」
一個顫巍巍的老漢抱著年幼的孫子剛走到我面前。對我磕頭謝恩。我的手剛觸到他的身子,身邊地殘突然出手,把他摔了一觔斗。尚在襁褓的嬰兒跌飛在地,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方自一驚,只見那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老漢假髮脫落,露出一張分明是壯汗獰惡的面目來!
他還想掙扎著起來撥出藏在懷裡的刀,揲兒上前。狠狠一劍將他釘在甲板上。古浩天搶上前,抱起那啼哭不止的嬰兒。與此同時,我看見幾艘大船同時火起,士兵們開始混亂,當當錚錚,金鐵交鳴一片。顯然,獲救的百姓中,混雜著不少這樣敵人的奸細。他們全帶著引火地燃料。趁著機會四下破壞。
一個披頭散髮的婦女哭著奔來奪過古浩天懷裡的孩子,明顯,這些百姓也都被威脅住了,不敢告密。我壓抑著惱怒看身邊的刀光劍影,一聲號炮轟響,兩側水域的蘆葦叢中。箭矢般放飛出數百艘小船,四面圍過來,亂箭如雨。
折掉的桅桿帶著未燃盡的灰燼呼嘯著倒下來,激烈的搏殺中伴隨著百姓尖銳地哭喊,一具具血淋淋的人體跌落水中,河面上一團熊熊火海!我直把指甲掐進了肉心裡——是我做錯了嗎?!真的不該救這些百姓嗎?!
我一直認為自己心很冷了,原來還是沒消掉這婦人之仁。
本該避免的戰鬥,持續了近三個時辰。最後,雙方均損失慘重的各自退兵。敵人回到駐地羅洛,我們殘餘的船隊饒過這帶水域。停泊在距羅洛三十餘里地斜對岸。軍士死亡過半。傷者比比皆是。救來的數百百姓,全部慘遭屠殺。有些。是混亂中被己方的士兵當奸細誤殺的。
長長的一條河,觸目驚心全是浮屍,鮮血染紅了水面。人人垂頭喪氣的坐在岸邊呆望,夜幕的翌臨給沉悶的空氣更籠上一層厚厚的陰影,窒息得大家都喘不上氣來。
「皇上,太子殿下中箭了!」
我霍地站了起來,疾步走進臨時搭建的大帳。一群人哄亂著抬進一副擔架來。牧臉色蒼白地躺在上面,他前胸上地傷口已被白絹精心包紮好了。閉著眼,在我靠近他時糊里糊塗地喃喃喚:「綠萼……綠萼……」
我生氣的直起腰,掃幾個誠惶誠恐站旁邊領罪地衛士:「你們貼身保護太子的,怎麼會讓他受這麼重的傷?!」
衛士們跪了下來:「回皇上,是太子殿下令我們去救落水百姓的。屬下等尋思殿下就站不遠,隨時可以回援……沒成料,有流矢飛來……」
我心中一動:這個牧,沒有我所想的那麼不堪啊!危難之際,他尚關注百姓,至少,這個仁,他做到了。我擺擺手讓衛士們站起來,低頭再看牧的傷勢。細膩的白絹,隱隱涔出碧血:「快去找江大夫來!」手摸白絹,突然發現上面一角繡著朵小小淡雅的蘭花!
一震之下,定睛才注意到被用來包紮傷口的是條汗巾子。十三過來幫牧上藥,我拿著換下來粘滿血的汗巾子,矗立一邊發呆。這肯定是女人才用的汗巾子,甚而,她就是綠萼!我不相信如此用心幫一個男人裹傷止血的女人會害這個男人。如果有苦衷,那這苦衷又為了誰?
牧被抬入後帳休息,我捏著汗巾問:「誰幫太子包紮的傷口?你們有人注意到了嗎?」
幾個衛士面面相覷一會,其中一個抓抓頭皮說:「好像是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太亂了,當時到處是火,他把殿下扶到船邊,後來就沒看見了。應該是軍中的吧,穿的是軍服。」
「你們先下去吧。」我默然片刻:「記得不要再輕易離開太子左右!」
「皇老哥,太子只受了點輕傷,昏迷是吸入了過多濃煙,暫時性休克,不用擔心啦。」十三用白布擦拭雙手,轉出後帳:「還瞅著那條破汗巾子出神啊,好奇的話,直接去問問當事人撒!」
「某人肯說也不至於朕在這愣怔了。」白他一眼,信手將汗巾丟給小櫃子:「拿去呈給太子殿下,沒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准接近後帳,除了李總管派去的貼身侍衛。」牧看了汗巾,自然會明白。
我已經仁至義盡了,無法再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