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十三從隨身行李掏出個小布包,展開,裡面整齊地羅列12根長短不一的銀針。他抽根針在"我"的軀殼傷口少少沾了點已變黑的血,放在篝火邊,仔細的翻轉檢視。
「這不像是尋常的毒。」毀容者五官的肌肉扭曲交錯,小櫃子根本不敢看他。江十三緊挨著他,卻視若無睹:「不錯。皇上所中的,乃是來自異蜮一種叫阿茯德孥的奇毒。傳說這種花生長紹佾山危崖峭壁之上,十年一開,艷麗無匹。所結果實,碾為粉末,無色無味,人畜若沾惹上,不出七、八天,必全身霉敗腐爛而死。」
「那、那怎麼辦?」小櫃子幾乎急哭出來:「江江爺求你一定要救救皇上啊!」
「談何容易!」江十三沉沉的歎一口氣:「據醫書記載,此花毒僅一種藥可解,叫犖根草,較阿茯德孥更為罕見,只有機會在花生長之地附近找到。先別說能否獲得這麼珍貴的解藥,此去紹佾山,迢迢萬里,也根本趕不及在皇上毒發前抵達的。」
「奇怪,這小王爺如何得來這種毒藥的?」江十三雙眉鎖成一個大大的問號。
「先別管那麼多了,」毀容者不耐煩地說:「救人要緊。我知道在附近不遠的罅水,隱居著一位藥王。此人性喜收羅天下間的奇花異草,我們登門拜求,或有一線生機。來去路程,也耽誤不了三天。」
江十三面色一變,眼神似乎迷離起來:「藥王,於半年之前,已仙逝了。」
毀容者看他一眼:「人過世,身外之物,總不能一併帶去吧?我聽說藥王門下有三位弟子,一個女兒,他費盡畢生心血收藏的醫籍珍藥,一定傳給了其後人。」
江十三看「我」,表情陰晴不定。毀容者冷冷的抱著雙手,靜侯他回答。
「皇上對我提過你。」轉開話題,江十三沒頭沒腦地竟說起無關的事。小櫃子怒目瞪他,又不敢發作。
毀容者淡淡的哦了一聲。江十三自己接下去:「皇上問我,能否修復你的容貌。至少,令你笑或哭的時候,牽扯傷口不那麼痛。」
毀容者嘴角抽搐了一下。
江十三笑一笑:「全天下人眼中,他都不是一個好皇帝,巴不得他早死,你為什麼還選擇這種時候追隨他?」
毀容者慢慢道:「你看我的臉...請仔細看。」
江十三看他,只一眼,就轉過頭去。我注意到他正竭力控制自己嘔吐的衝動。
毀容者沙沙怪笑:「你現在明白了?連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醫者都不敢多面對我一眼,皇上,卻陪了我整整一晚...」他目光轉向「我」軀殼,一陣嗒然:「我才不管世間的蠢人作何想,今後,我眼中,只認定了他一個人。」
「你不去罅水也罷,即使一人,我也要將皇上背去求治!」毀容者彎腰,想帶起「我」軀殼。江十三攔住了他,第一次,我看他眼中有了誠摯的笑意:「我帶路——我知道藥王門的隱居地。」
「怎麼稱呼你?」路上,江十三問一直背著我爬山涉水的毀容者。小櫃子跟他們身後,氣喘吁吁。
「...無名。」毀容者默然良久:「相對過去,我只是一個殘疾人。以後你們就喚我『殘』吧!」
飄蕩在他頭頂,我由心的慼然。我沒他想像的那麼好。只因為一個鬼,比世人更慣於接受「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