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尊貴的皇帝陛下,你還記得我戈喀隆嗎?」
等了n久,也千算萬算,卻等到對方一句淡淡,冷笑的開場白。我楞住了。這樣的人物,無論放在哪裡都耀眼。如果見過,不可能忘記。隨即省起,跟他認識的應該是我身體的前任主人吧!
「忘了?十三年前,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赫圖國王子眼中閃過冰冷的火焰:「我戈咯隆曾作為兩國議和的人質,住在這裡。當時陛下待客的禮數,至今讓本王記憶猶新啊!」
「……」
「如果皇帝陛下知道願賭服輸的道理,就該還記得當年許下的承諾吧?!」
「……」
我向小老頭投去求援的目光。小老頭望著我,微微搖了搖頭。他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走上來教導我的,尤其當著外國使節的面。我唯有選擇繼續沉默。
戈咯隆嘿嘿一笑:「人類都善於記憶勝利忘記失敗,陛下今天的反應也早在我預料之中。只是,在我赫圖族人心目中,討回戰利品是理所當然的事。戈咯隆今日斗膽重返故地,還請陛下履行當年的承諾,將你的一位公主配我為妻!」
「什麼?!」我虎地站起,與此同時,朝堂上下也一片嘩然!——「我」,竟然「欠」了戈咯隆一位公主?!
「看陛下的表情,當真一點記不起此事了,那就由本王再提點下吧。」戈咯隆笑笑,嘴角勾出一彎譏誚的月形:「當年我滯留貴國時,太子、也就是陛下你經常來『關懷』我戈咯隆。有一天,你大肆嘲諷我赫圖無人後,我一氣之下,便與陛下作了一個生死賭約:如果我能赤手空拳打敗你帶去的三十餘名武士,你將來就把自己的一位女兒下嫁赫圖;反之,我戈咯隆留下人頭,永遠無法返回家園!」
戈咯隆漆黑的眸子深沉的盯我,我從那裡面覺出了恨,一種久遠、鬱積的恨。
「僥天之悻,我勝利了——陛下失去了精心栽培的三十名隨從,而我——」戈咯隆緩緩伸出左手,摘下皮手套,讓我們清晰地看見他只剩兩根指頭蒼白的手:「也付出了小小的代價。」
十三年前——「我」應該才二十出頭吧?戈咯隆也最多不過十五,六。「我」那時竟這樣逼一個少年跟三倍於他的武士決鬥。而這少年,居然也不可思議地戰勝了!「我」是否太過分了?從戈咯隆的眼神,我領悟出他恨的不僅僅是「我」當年的落井下石,還有「我」對一位王者自尊的肆意踐踏吧?
我的不知所措理所當然成了戈咯隆眼中的恐慌,畏懼,戈咯隆哈哈一笑:「尊貴的陛下啊,在你心中第一次升起對我赫圖族勇士的懼意與忌憚、在你派人千里追殺並直到我戈咯隆成功返國時,你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我還會出現在你面前,向你索討要十三年前應得的戰利品?!」
戈咯隆縱聲狂笑。笑聲震得整個大殿嗡嗡發抖,滿朝文武,無不作色。
那一刻間,我感覺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就像被人剝了衣服在大街上示眾那麼難堪!有那麼幾秒的功夫,我想喝令左右將這個狂慢無禮的狗屁王子推出午門斬首。——就算之前的「我」有過錯,在我的地盤上,他好歹也該學點尊重吧?
我不懷疑對手的強,但這不可能是他有恃無恐的全部原因。
我抑制自己的畏縮與怒氣,慢慢坐下,靜候戈咯隆笑完,笑夠。或許因我表現也出人意料,戈咯隆很快的恢復常態,望著我:「本王這次親自出使的來意,想必陛下也清楚了。不知你將以哪位公主,下嫁於我,作為貴國向我赫圖求和的憑依?」
「求和?」我已臨近爆發的邊緣:「就算朕當年賭輸給你一個公主,也不代表我大沂就得向你赫圖伏首稱臣吧?」
我不再介意當這麻煩皇帝,但要我繼續當亡國奴,想也休想!
戈咯隆不屑也無視我的怒氣:「怎麼?數月前,不是尊貴的皇帝陛下遣來使者,並贈送許多金銀財帛與我赫圖,懇求我父王休兵議和嗎?」
「……?!」我呆了一呆,轉頭又去看小老頭。這麼重大的事,這老小子都不給「失憶」的我說?!
「四王子殿下,此事悠關我大沂國體,容我等君臣商議後,再行和談怎樣?」小老頭上前拱手。我第一次發現這位猥瑣的丞相表現出柔中帶剛的堅毅。
戈咯隆頓了一下,用嘲弄的語氣說:「行,就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我明早上這來聽決斷。尊貴的陛下,希望你仔細考慮自己的得失——本王從不介意用強奪取應屬於自己的東西!我赫圖族的勇士,箭上弦,刀在手,足尖也從未離地的在關外驅馬恭候著你們!」
話畢,扭頭就走,身後掀飛的黑色大耄像片鋪天蓋地的陰雲,籠罩住我。
「這個赫圖使者,太猖狂了!」
「狗屁議和,明擺就是來下戰書的!還想要我們的公主當人質……」
「皇上,砍下那個狂妄無比的四王子腦袋,給他赫圖國的老子送去吧……」
「話也不是這麼說,萬一赫圖國真的大舉進犯,怎麼辦啊?現在正是內外交困的時候……」
群情激昂的百官各持一見辯論紛紛,我煩躁的用力揮手打斷他們:「秦丞相,對於此事你有何高見?」
小老頭猶猶豫豫的答:「皇上,若還是老赫圖王當政,以公主和親未必不好。但聽說他們最近已換由剛才這位四王子掌權——此人皇上也見識過了,野心勃勃,對您也狂慢無禮,即使將公主下嫁他,恐怕也只徒送個他控制我們的把柄。」
我贊同他的意見。但據我所知,赫圖**事實力不在我國之下,尤擅騎突,在當今內憂外患下,單一個霍光,能攔得住蜂擁闖關的虎狼之師嗎?當年小小一少年,就赤手空拳廢「我」三十親衛,足可見其民風剽悍。忙於內訌的國人,早已遍體鱗傷,能指望他們團結起來抗擊外夷嗎?
——我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沮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