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蝕心的痛
將唇咬出一道道紫青，她伸手，一根根……一根根……緩慢卻決絕的，掰下他的手指。
他的眼，越來越冷……
最後一根手指，不用她動手，他竟已主動的鬆開。
心死……意亡……
再沒什麼好挽留……
她，絕然的跨進了手術室……不帶半分留戀……
……
躺在手術台上，極力忍住的淚，這一刻再也憋不住，潸然落下。
咬唇，卻止也止不住。
「擦擦淚水吧，十幾分鐘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醫生，說得很輕鬆，遞了張紙巾給她。
她無聲接過，想道謝，一切的話，卻硬生生的堵在了喉間。
越努力擦拭，卻哭得越加狼狽，淚掉得越凶……
她的第一個孩子……
就要這麼葬送在自己手上……
蒼白的天花板上，晶瑩的淚花下，顯出一個個模糊的影子……那是她，和自己的寶寶……
胸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疼，伸手抱住平坦的小腹。
寶寶……
醫生叔叔說，你發育得很好……
如果你能存在，以後，長大了，也許你的眼睛會長得像媽媽，鼻子卻像……他……
也許，你會笑得雙眼彎彎得像雙小月牙……也許你會跌倒在地上，哭著喊媽媽……
可是……
那些都只是也許……
寶寶不是幸福的存在，所以……
再見了，寶寶！
如果下次你再來到媽媽這裡，媽媽會用一倍、十倍、更甚至一百倍的愛，來好好寵你……
「好了，我們要開始了！」醫生帶著消毒手套，打開照射燈，「把褲子拉下，放輕鬆，深呼吸。」
平板的聲音，沒什麼起伏，顯然醫生對此類的事已經見到麻木。
手術台邊的扶手，泛著森寒的白光，冷如寒冰。熙熙的手，顫抖著，惶恐的緊握著。
蝕骨蝕心的冷傳遍全身……
指尖泛白，捏出一層冷汗……
周圍有護士或空閒的醫生，來來回回走來走去，腳步聲像鼓槌，沉沉的敲打著她的心。
一張張臉，都是陌生的，她越發顯得孤單……
無所依靠。
人流的專業儀器，尖銳而鋒利，在她體內不斷的攪動著……她幾乎聽到了鮮血流動的聲音……
那麼血腥，又那麼悲涼……
明明上過麻藥，可是，那種撕裂般的疼，還是沿著下身迅速的蔓延過她整個身體。
如利鑽般，硬生生的戳穿了她原以為足夠堅固的心……刺痛了她的靈魂……
是肚子裡的寶寶，疼了……在絕望的叫著痛嗎？
對不起，寶寶……媽媽還太年輕，還承受不了你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
帶著剔透淚珠的長睫，安靜的顫抖了下。
模模糊糊間，痛到幾乎暈厥的她，緩緩睜開眼來。
一瞬間，只覺得有什麼灼熱的液體，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從體內流出來……
「可以了，小姐。」照射燈「啪」一聲關上，手術室裡，頓時黑了一大片。
醫生如釋重負的聲音傳來。
「謝謝……」聲音虛幻得彷彿飄在雲端，眼前醫生的臉，已經變得模糊一片……看不清……
終於，完了……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也覺得空了……
彷彿，有什麼東西，已經從身體裡，被一點點剝離了……
「先去觀察室休息，血壓、脈搏還需要進一步觀察。」醫生邊取下手套，整理手術用具，邊交代她。
她虛脫的點頭，臉白得像隻鬼。
無力的，幾乎是爬著走下了手術台。
剛拉開門，面前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姐姐，從另外一間手術室出來。
她整個人靠在丈夫懷裡，緊緊的抱著他，委屈的，嚶嚶的哭著。
「你騙我，你說不疼的！」女人生氣的錘著男人的胸膛，卻捨不得用力。
「對不起，老婆……」男人心疼的攬住女孩，「孩子我們下次再要，不健康的寶寶生下來，寶寶會受苦的。」
「嗚嗚嗚……」女人哭得更傷心了，男人心疼的摟得更緊……
眼前的這一幕，讓熙熙看得格外的動容……心，卻也異常的淒涼……
她，幾乎羨慕起，這個和她一樣，剛剛才經歷了一場凌遲般痛楚的女人……
她至少……有個依靠……
可是，自己呢？
如同風中一片飄零的落葉……孑然一身，無所依偎……再大的痛苦，也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
……
「小姐，總算出來了！」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遲穆野，竟然是黎嫂……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扶住精神恍惚的她，在觀察室裡坐下。
她，失魂落魄的不做聲。
「來，穿上這個。」黎嫂披了件外套，在她肩上。
她本能的，模糊的掃了一眼，是遲穆野的外套……
「少爺刻意留下的，好受點了沒？」黎嫂兩掌交疊，握著她的手，心疼的來回摩擦著。
「少爺說要出去透透氣，現在在車上等著我們……」也難怪，醫院的氣氛太過壓抑……連她一個正常人走進來，也覺得渾身不舒服。更何況是他們這種情況……
「好……」她機械的應著，一臉木然。
「我去取藥，你先休息一下。」黎嫂拿著藥物單，去藥房拿藥。
休息室裡，又只剩下她……還有一群，全然，陌生的人……
她閉上眼，不去看其他一對對的璧人……不想讓自己顯得太……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