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赫辛跟索隆各自解決掉對手,戰局很快扭轉過來。剩餘的五隻狼人,在眾人合力圍剿下,或身中多箭而死,或身首異處而亡,全都不得善終。
望著腳下被自己殺死的狼人屍體,索隆有點納悶,忍不住便問道:「怎麼這些個狼人,死了以後也不變回普通人樣?我們之前不是碰見過一些……」
樊赫辛整理手槍、插回槍套裡,輕輕「哦」了一聲,說:「很明顯的,這些是原生狼人。——這本來就是它們的真實面目。你說的那些,死掉以後會恢復人形的,是被狼人咬過以後才失控變成怪物。當然,一般來說這些原生狼人危害會更大些。」
刺蝟忍不住粗暴打斷他們:「那個不是重點!趕緊救人要緊!現在連光環男也在它們手上了,你這傢伙是怎麼帶隊的?人家族長跟你好好說話你都不聽?」刺蝟自己讓狼人逼得一退再退,到最後也沒能順手解決幾個怪物,心裡憋著一肚子火氣,現在統統撒到樊赫辛身上。
樊赫辛皺皺眉,並不跟他爭辯。抬頭看去,那個怪女人卻原來還靜靜站在那裡,並沒離開。寒風吹擾,忽烈烈掀動著包裹她身體的皮衣。半截瘦削的小腿,兩隻纖細的手腕,還有光潔修長的鎖骨,全都白生生的暴露在冷風裡,簡直跟冰雪一樣白。
「走!這就追上去抓住他!然後任你處置!」獵手咬咬牙,用這句回復刺蝟。現在宅男在她手上,弓弩跟槍彈都不能往那女人身上招呼,防備她會把人質當盾牌使用。樊赫辛振奮精神,一個人闖在最前面。
營救隊伍擺起陣型,氣勢洶洶向著雪坡上爬來。這怪女人只是望著,並不後退。等到人們走近一半的時候,她忽然緩緩抬起空著的右手,一寸寸、一分分抬高,彷彿手臂上墜著千斤重擔。最後把手舉到平伸的位置,輕輕招了一下。
衝上來營救的人們都是面對她,完全看不見背後情形。宅男雖然被女人單手舉在頭頂,上半身倒掛著,可只要稍微偏一下頭,就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見,人們身後的那好多具狼人屍體,忽然全都變作提線木偶一般,搖搖晃晃的站起,步履蹣跚但是速度極快的,從樊赫辛他們背後趕上來!
那些怪物殘缺的屍身,有的脖子已經被砍斷,頭顱就飄飄悠悠的浮在它身體邊上不遠處;有的一隻手爪、一條小腿都已經被砍掉,就那麼單腿一下下蹦著前行;還有的,胸腹間前後洞穿著好幾根長矛,也完全不影響它們僵直著身體追上來。
「當心……呵!」宅男剛剛用力喊出這半句,腰間就傳來一陣劇痛,把他的下半句話憋回喉嚨裡。這會兒他明白過來,剛才那只飛翔的狼頭,正是這女人搞的鬼。
宅男的警示既然沒直白傳達出去,等到營救隊伍發現更大的危機來自身後,這才倉促應戰。可是已經晚了,已經有不少叢林族人被本該死去又重新站起的狼人,爪抓齒咬,喪命當場。他們臨死時眼睛瞪的大大的,臉上寫滿懷疑。到死也不明白,已經被殺死的敵人怎麼可能又站起來攻擊自己。
那些個狼人的屍身,不知道害怕,不知道閃避,更加不知道疼痛。它們甚至連攻擊目標都不確定,有時候會偏離了方位,轉身去攻擊路旁乾枯的松樹;抓咬過一陣,「感覺」不對,然後會重新掉轉過頭,向人們撲來。
手爪被砍落,它們用牙齒咬;尖嘴被長矛釘穿,它們用腦門來衝撞,照樣能撞得人頭破血流。除非全身被人大卸八塊,所有能用來攻擊的身體部位,都被剁碎成肉末,這些怪物才會徹底安靜下來。
一具沒了頭顱又被砍掉一隻手臂的狼人身體,還是踉蹌著朝莫格裡撲過來。小男孩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被嚇得僵立在那裡,手腳酸麻不能動彈。巴希拉拚命扯動他腰間繫的繩子,把他拉來自己身邊。那狼人沒有眼睛,卻還是能準確的追蹤過來。
怪物已經逼來兒子身邊,巴希拉退無可退,虎吼一聲,挺起長矛狠狠刺穿那具屍體的胸膛。
可是他不刺穿還好;一旦矛尖洞穿狼人的身體,它反而還能順暢前進,又向前跨出半步,抬起殘留的一隻手爪,呼的探出,五支長長尖銳的爪子深深扎進巴希拉胸膛。結局是雙方互相刺了個洞穿。巴希拉痛呼出聲,滿口鮮血噴在自己雙手上、長矛柄上……
左右方向的族人連忙趕過來,把這只「狼人」剁成七零八落的肉塊,再也翻不起身。
可是倒在兒子懷裡的巴希拉,眼神已經逐漸開始渙散。現在的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勉強伸起手,顫巍巍托起自己脖子裡掛的虎齒項鏈,嘴唇囁嚅著,想要跟兒子交待些什麼。
他這個堅強的兒子,才剛到參加成人試煉的年紀,就已經親身經歷這般艱險的戰鬥。他知道,兒子以後會成為族裡一名合格的勇士。可是對他來說,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一些……
巴希拉兩手軟軟垂下,呼出胸膛裡最後一口氣息。他的眼睛還沒閉上,永遠的半睜著,眼底裡永遠刻下這座冰冷的雪山、這片冰冷的白色……
莫格裡手攥著父親要交給他的虎齒項鏈,失聲痛哭。從今天起,他將再也不是個孩子。
輕輕把父親的身體放置在雪地裡,動作很輕很輕,生怕觸痛到他的傷處。莫格裡抹乾眼淚,拔出腰裡他那把用來切割食物、用來切剝樹皮、用來切斷樹籐的萬用骨刀,向著下一具僵直舞動的狼人屍體狠狠衝過去。
這邊雪坡上,怪女人右手在空中輕舞搖擺,好像一位極出色極端莊又優雅的指揮家,在萬人空巷的音樂廳裡指揮一場盛大的交響樂一樣。眼前這些狼人屍體,就是她的樂隊;四十多人的營救隊伍,就是它們的樂譜;周圍這整座雪山,這許多株雪白乾枯的松柏灌木,就是她的忠實觀眾。她手掌翻飛輕舞,幾乎要哼起歡快的歌謠來。整個人愉悅萬分。
忽然眼前一隻拳頭狠狠揮來,呯的砸在女人臉上,把這場詭異的音樂會生生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