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琳迪絲躺在地上，微閉著雙眼，她感到自己越來越熱，她知道她的魔力終於快耗盡了，五天時間，哪怕是冰霜術這種初級魔法，對她這個魔劍士而言也實在是個極限，她知道能堅持到今天，已經是很理想的結果了。她睜開眼睛，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趴在她胸口的死人，她的父親劍聖古斯汀，古斯汀身上壓著塊巨石，極其巨大，以琳迪絲現在的姿勢根本看不到邊，那是正殿倒塌的屋頂。他的父親為了救她，當場被壓死了。有他的緩衝，琳迪絲才得以活到今天。不過眼下不只魔力到了極限，體力也幾乎完全耗盡了，琳迪絲知道，如果還沒有人來救她，她絕對熬不住今天了。凍氣終於完全消失，周圍越來越熱，毒辣的陽光將壓在她身上的牆壁照得火燙，而周圍的熱氣也在向她撲來，沒過多久，她的意識就開始模糊。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腳步聲響起，然後傳來一個聲音，好像在召喚她前往另一個世界，琳迪絲的意識已經開始迷濛，她沒有求救，而是在迷糊中應了一聲，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麥卡斯一手提著巨斧，一手拖著一隻紅色的魔獸，走在枯草叢生的荒漠上，那魔獸比她身體還大，彷彿一座小山，麥卡斯卻彷彿抓著一隻小貓似的，絲毫不受影響。她一路信步前進，很快來到附近僅存的幾座大山之間，山谷中猶自生長著許多大樹，只是大部分都完全枯死，剩下的幾株也在酷烈的陽光下顯得病懨懨的，沒有半點生氣。至於林間的綠草，早已枯黃得不成樣子了。麥卡斯穿過一片枯樹林，來到山的陰影處，那裡隱隱可以聽到淙淙的泉水聲，麥卡斯加快腳步，泉水聲更響了，但響不過隨之而來的慘叫。麥卡斯丟下獵物，快步往裡面衝去，然後闖進了一個山洞，邊上橫七豎八躺了許多屍體，有人類，有精靈，個個頭破血流。麥卡斯見這些托庇於他的生靈都糟了難，不由得怒火中燒，他疾步衝到最裡面，只見一個年輕男子手持木杖，一杖敲破了手上抓著的那個信徒的頭。麥卡斯怒喝一聲，衝了上去，手上巨斧破空劈下，聲勢驚人，但那人只微微一抬手，便將巨斧捏在手中。麥卡斯大驚之下，退後了兩步。年輕人轉過身來，道：「麥卡斯，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王祺。」「什麼！」麥卡斯大叫起來，道：「你是王祺？」王祺道：「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接住你這一斧呢？」「那倒沒錯，」麥卡斯道：「只是你為什麼要殺他他們？」王祺歎道：「這個大陸已經毀了，你們能生存一時，不能生存一世。這件事我有很大的責任，所以特意來帶你們前往另一個世界。麥卡斯，你也跟我去吧。」麥卡斯喃喃道：「果然跟你有關。」王祺又歎了口氣，將手一招，在麥卡斯身前開了一扇巨大的門，裡面青山綠水，環境異常秀麗，王祺道：「進去吧，你的下屬和老朋友都在那裡。」麥卡斯狐疑地看了兩眼，咬了咬牙，衝了進去。那門隨後消失。王祺往北方看了一眼，隨即消失不見。
瑞克從山洞中走出，回頭揮了揮手，爬上天坑，走了幾百米遠，忽見前方的碎石堆上立著一人，服飾華麗，神態雍容。瑞克張大了眼睛，隨即立刻衝了過去，高聲叫道：「王天，你是王天！」王天回過頭來，道：「好久不見了，瑞克。」「是你，是你！」瑞克咬牙切齒，滿臉悲憤地叫道，「你來幹什麼，你來幹什麼！要不是你們出現，愛彌爾怎麼會死，我的孩子怎麼會死，康拉德怎麼會死，給我滾，給我滾，滾回你的世界去。」王天道：「太讓我失望了，這就是東大陸第一天才嗎，看看你這幅樣子，還對得起這個讚譽嗎？」瑞克慘笑起來：「哈哈哈，東大陸第一天才，你在譏諷我嗎，你們輕而易舉便毀滅了大陸，在你們眼裡，我們不過是些螻蟻吧，哈哈哈，哈哈哈……」王天搖頭道：「我沒有毀滅大陸……」瑞克道：「但與你們有關，不是嗎？要不是你們，他們也不會出現，不是嗎？你們就是毀滅大陸的元兇。我要殺了你……」他猛然抽出劍來，一劍向王天劈去，王天眼神紅光一閃，那把劍便裂成了粉末。瑞克看著光禿禿的劍柄，哈哈慘笑起來。王天並不說話，只是淡淡地注視著他，過了良久，瑞克才平靜下來，道：「他們殺了愛彌爾，你一定要替我報仇。」王天道：「我正是為這件事來找你的，不過……與其我幫你報仇，還不如你自己去報。你沒有力量，我可以給你，你有這個決心嗎？」瑞克眼神中射出仇恨的火光，恨恨說道：「哪怕是同歸於盡，我也要殺了他。」王天微微一笑，道：「很好，跟我走吧。」瑞克回頭向後面遠處的天坑中看去，道：「那些人怎麼辦？」王天淡淡說道：「放心，這會兒他們已經被王祺接走了。」說罷，隨手撒出一道紅光，往太空中急速去了。
尤妮絲低頭瞅了一眼，立刻放下咬掉一半的果子，輕盈地從翹起的樹根上躍下，急切地向迎面而來的精靈們走去。這幾個精靈年歲相對較大，為首的是個男子，相貌精悍，身材勻稱，看起來渾身都是力氣，正是她幾百年的老朋友迪克，身後幾個和他一樣，也都是精靈族的長老。尤妮絲見他們神色還算平靜，心下稍定，開口問道：「有多少族人活下來了？」其中一人拿著數塊寫著小字的木板，上前道：「大部分都倖存下來了，我們找遍附近數十里地，至少有七成族人安然無恙。更遠的地方我們一時來不及搜尋，估計還會有一部分人，但加起來應該不會超過八成。」尤妮絲自然流露出幾分淒色，半晌無語。迪克勸慰道：「不必傷心了。比起人類來，我們已經十分幸運了。據我探聽到的消息，人類三大帝國死傷大半，至多不超過三成人口，只有南方商業聯盟傷亡與我們差不多。」尤妮絲畢竟當了多年女王，很快就從傷感中恢復過來，又默然片刻，道：「也許你說得對，我太貪心了。」「這也不能怪你，誰會想到我們竟會遇到這種災難……」迪克說罷，眼神往邊上掠去。這時精靈們正在樹上開鑿樹屋，忙碌個不停，周圍儘是得得得的鑿木的聲響。他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再談吧。」尤妮絲點點頭，招呼眾人往世界樹邊上走去。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棵大的不可思議的大樹，但不看上方低矮的枝葉和地上盤亙凸起的巨大數根，無論向左還是向右看，都是望不見盡頭，比起樹來，倒是像堵粘著樹皮的圍牆更多一點。眾人雖不是第一次見到，還是禁不住滋生出渺小之感。當下各自在地下輕輕一點，隨後身體輕飄飄地地飛起，向上浮去。原來靠近樹幹處重力異常，只要稍加借力，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上下。浮起數十米，上頭便現出一個不小的樹洞，眾人抓過一旁的籐條，將身一帶，各自躍入其中。走到裡面，卻是個圓形的大廳，室內頗為寬敞，地上雕就了十數張木桌木椅，樣式像極了原先精靈族的議事大廳，正是尤妮絲開闢來作為臨時議事之用的。雖然尚自粗陋，卻有一點好處，就是比先前新月森林的那個大了數倍。
眾人進入內室，各自坐下，先前那名長老捧著木板，將各聚集點的損失報了一遍，然後將石板都放下了。尤妮絲道：「北邊死亡森林邊上的聚居點呢，你怎麼沒報他們？」長老搖搖頭道：「他們一個也沒有倖存下來。」尤妮絲眼睛忽然張大，連忙拿過桌上的木板，急速翻看了一遍，而後頹然坐下，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迪克道：「先別忙著擔心，也許是他們居住的地方太過隱秘了，沒有被人發現吧。說不定他們還留在大陸上呢。」尤妮絲道：「不，我問過後來的人了，整個大陸已經變成了荒漠，他們不可能活下來的。」迪克與幾個長老相對無語，一人道：「我們都是因為被殺才莫名其妙來到這裡的，他們既然活不下去，應該也會跟著過來吧。」尤妮絲搖搖頭，黯然道：「不，剛剛人類的聯絡官來找過我了，他告訴我除了最初遇難的人，和後來被人用木杖打死的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果然如此嗎……」一個長老低聲道。其實他們在調查中早就有所察覺了，只是整件事太過匪夷所思，叫他們根本無法相信，又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但眼下這事已從尤妮絲口中得到證實，他們哪裡還有什麼可懷疑的。一時間屋子裡都沒人說話，平添了幾分壓抑。
「不必傷心，那些人剛好還活著。」虛空中響起一個柔和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什麼人？！」迪克第一個站起來，接著眾人都離開了座位，茫然四顧，卻找不出聲音來的方向。尤妮絲臉上微帶詫色，眼睛裡滿是疑惑。這時，室內旋風旋動，其中星光閃爍，交織成人形，然後光芒破碎，現出一個身披白衣，長髮飄逸的清麗少女，她面帶笑意，緩緩說道：「尤妮絲，我又見到你了。」尤妮絲怔了一下，好半晌，才驚喜地叫出聲來：「艾絲緹拉，你是艾絲緹拉？」艾祺笑道：「就算是吧。」尤妮絲並沒有聽出她話中的意思，疾步上前道：「艾絲緹拉，你怎麼變成這樣子，王祺呢，他離開你身體了？」艾祺張口欲言，卻又停了下來，呵呵笑道：「這些事情跟你們也說不清楚，你只要知道我現在是艾斯提拉就行了。」尤妮絲道：「那我就不問了。對了，我們來這兒是不是跟你們有關？」艾祺道：「對，你還記得那些從異世界來的人嗎？這次大陸遭難，就是我們跟他們的戰鬥造成的，把你們弄來這兒不過是為了補償你們。」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露駭異之色，尤妮絲低頭道：「我們早該想到了。」迪克上前，高聲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是王祺他們過來的世界嗎？」艾祺道：「不，這是王祺意念創造的世界，你們就活在他的意識之中。」眾人悚然心驚，一個個面色古怪，尤妮絲道：「沒想到他連這種事都做得到……」艾祺笑道：「他也不過是走了狗屎運。」一個長老忍不住插口道：「那我們現在到底是死是活？」艾祺笑道：「當然是活著的了。不必擔心，這個世界雖在他的意念之中，卻並不是完全虛幻的，現在距離真實已經不遠……而且對你們來說，這個世界與先前的世界相比只有更完美，你們只要願意，就可以永遠生存下去，這有什麼不好的？」
某個長老眼睛一亮，道：「永生？」艾祺微笑道：「並不是你們想像的永生，你們一樣會死，但你們的靈魂不會消滅。這個我不想跟你們解釋太多，以後你們自然會知道。」尤妮絲道：「對了，剛才你說北邊聚居點的人還活著，是真的嗎？」艾祺道：「我騙你們作什麼？他們不像你們，並沒有在災難中死去，後來又碰到光明神殿的教宗麥卡斯，得以倖存下來，不過眼下大陸已不適合生存，所以王祺過去把他們帶來了。哦，他們好像已經到了。」話音剛落，外面一陣喧嘩，有人歡呼起來。眾人衝到樹洞口，往外面看去，尤妮絲隨後回頭，臉上滿是驚喜。艾祺笑道：「看來你們要忙碌了，我就不打擾了。」她轉身欲走，忽的回頭道：「對了，這個世界沒有使用魔法，不過有另一種力量，我們把它叫做念力，這個世界雖有一天會完全轉化為實體，但它的基本構成還是王祺的意念，意念就是天地，意念就是你們，你們只要學會了使用念力，就可以溝通天地，調自然的力量為己用，擁有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改造自身，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永生，效果絕對在魔法之上。不過我提醒你們，這種力量是給你們改造自然用的，別把它當作戰鬥方式，那是用錯了方向。好了，再見了尤妮絲，等你們安定下來，我會再來看你的。」尤妮絲與迪克對視一眼，連忙追出兩步道：「我們怎麼修煉？」艾祺隨口道：「只有感悟天地一種辦法，你們自己琢磨吧。記住，你們的意念也能影響這個世界。」說著，身體化為無數粒子，消失不見。
艾祺從虛空中踏出，便來到世界樹的頂端。那裡浮著一朵白雲，雲上坐著閉目養神的王祺，一眼看去，他與天地完全融為一體，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艾祺狡黠地一笑，屈指一點，在王祺頭上聚起幾畝慶雲，而後上前笑道：「王聖人有什麼進展嗎？」「什麼王聖人，胡言亂語！」王祺撲哧笑出聲來，睜開眼睛道，「我好像是那種沒有壓力就沒有進步的類型，維拉達被趕走之後，神力融合得比前幾個月慢多了。」艾祺笑道：「看來王天醒來的還是太早了。」王祺搖搖頭道：「如果他不覺醒，我們現在能不能活著說話還是個問題呢。」艾祺笑道：「你不是說過我們注定不會有事嗎？想必王天沒有完成進化我們也可以找到應對的辦法，也許維拉達會愚蠢地衝進精神空間呢，也許他忽然犯病，一命嗚呼了呢。」王祺笑道：「那種奇跡怎麼可能發生。我想我的預感之中應該包括了王天在內，王天進化不完成的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艾祺點點頭，又道：「那你能不能預知到維拉達那些人去哪了，還會不會回來找我們？」王祺歎氣道：「你還真把我當聖人了？我上次的預感不過是臨時生發，哪裡是想預測就能預測的。他們的下落我並不清楚，不過如果他們的實力沒有突然進步，我跟王天足夠料理他們了，也不必太過在意。」艾祺嗯了一聲，又道：「對了，王天去哪了？」王祺苦笑道：「他啊？剛剛抓了瑞克回基地，現在應該在基地裡面吧。」艾祺奇道：「他抓瑞克幹嘛？」王祺道：「為了個無聊的理由……」
兩人談論的時候，瑞克正跟著王天在月球基地的甬道中行走。王天在一扇側門處停下，招呼道：「進來吧。」瑞克跟著他走了進去，舉目四望，只覺得所見所聞，都是不可思議。要是換了別人，早就問個不停了，只是他一心報仇，雖覺得奇怪，也並不十分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