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見兒子進了院子，一直盯著窗戶外邊的周超美急忙大喊：「老婆子，兒子回來了，快把菜端上來！」
「早看見了，還用你說！」洛紅梅沒好氣地說了老頭子一句，忙著把飯菜端到桌子上。
「小進，回來了。」周超美臉上洋溢著笑意，抬頭紋都開了，拍拍炕沿，「快上來，咱爺倆今兒多喝幾杯。***，今兒終於把鹵蟲灘的事情搞定了，這下好了，發財了。臭小子，這幾年，家裡的錢被你花了一大半，你爹都犯愁以後怎麼給你娶媳婦呢。這下好了，你娶媳婦的錢，老子的棺材本都有著落了。」
「爸，不就是幾個鹵蟲灘嗎？至於這麼高興嗎？那個方德惠包了好幾個鹵蟲灘，也沒見他發財啊！倒是那個包海的徐三多發財了。你要是能包到一片海，這麼高興還行。包個鹵蟲灘，至於嗎？」周進打擊爸爸的積極性，「可別把我結婚的錢都賠進去了。」
「就是就是，還是兒子說得在理。」洛紅梅接著兒子的話音，指責老頭子，「家裡的錢本來就不太多，你一下子花了一大半，又是請村支書吃飯，又是給副鄉長送禮，為的是什麼？連我也不告訴，我不說什麼，可你連兒子都不告訴，不是太過分了嗎？」
「好了好了，以前不說，那不是事情沒辦成嗎？」被老婆孩子鄙視了，周超美也不生氣，喝了一口酒，愜意地享受著，笑呵呵地說，「老婆子，記得我頭些日子去市裡找華偉的事情嗎？」
聽到華偉兩個字，洛紅梅臉有些不自然，氣哼哼地說：「怎麼不記得了？人家都是處長了，可你呢，還是個農民。」
周抗美無奈地說：「兒子都比咱當時大了，你還計較個什麼？你現在去找華偉，人家能要你嗎？那小子現在摟著的，都是和他閨女差不多大的女人，能看得上你這樣的老得凸露皮的老女人？」
見老婆氣得臉色發紫，周超美很解恨，仗著兒子在身邊，接著說：「用華偉的話說，叫什麼上班扎領帶，下班解皮帶，喝著藍帶，坐著現代，懷裡摟著下一代，嘴裡唱著遲來的愛。這愛，可不是對當年的你說的。」
「死老頭子，進了趟城，倒是花花了不少。」洛紅梅瞪著眼睛，恨恨地罵道，「等我看見華偉，我要問問他，你是不是在城裡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了。要是被我知道了，看我不削死你！」
「不說了不說了，看見城裡人的日子，咱們這輩子都是白活了。」周超美感慨地說，「兒子，畢業了給我在城裡呆著！不許回來！不然，我打斷你的腿！工作，華偉答應了，幫你弄到工商局，那是個好單位，結婚了，還給分房子。就是不分，你爹我現在也有錢了。哈哈。」
「噹噹噹。」
洛紅梅拿著碗。使勁地敲桌子。不耐煩地說：「別絮絮叨叨地了！還沒喝醉呢！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鹵蟲灘裡不成還有金子不成？」
「比金子還貴。」周超美突然變得鬼鬼祟祟起來。低聲說。「在城裡地時候。華偉請我吃飯。可能是為了在我面前顯擺吧。他請了他地幾個有身份地朋友一起吃飯。那些人。都是處長局長地。我也和人搭不上話。只好邊吃邊聽他們瞎白活。有個公路局地副局長。聽說我是蓮花縣東山鄉地人。就和我說。來年。市裡要建啥環海大通道地。說他到咱鄉里考察過。路要從咱們地海灘經過。佔地地會給賠償。問我有沒有地在海灘上。有地話就能賺一筆錢。我一聽。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就趕緊回來忙活。到今天才算忙活完。」
「是這樣啊！」洛紅梅地心已經被無數地錢堆滿了。憧憬地說。「那樣地話。咱兒子這輩子就不用愁吃穿了。」
「不過…」洛紅梅突然後怕起來。「要是這事是假地。咱家地錢不都賠進去了？」
「不怕不怕。」周超美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就算是假地。或者那路不從海灘上經過。花幾萬塊錢包了鹵蟲灘。也賠不了錢。我周超美想幹什麼。保證就能幹成！就是沒這事。我也能靠養鹵蟲給兒子掙夠結婚地錢！周進。你這個小犢子。告訴你。老婆要在城裡找。別想著老韓家地丫頭！沒出息！」藉著酒意。周超美開始呵斥起平時從來不打不罵地兒子來。「長得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下邊一個洞。上邊兩個**！找個城裡娘們才是真地！告訴你。老爸吃地米。比你吃地吃地鹽…都多！你要是敢…敢不聽我地。還去找他。下…下個月一分錢也沒有了！娘….娘地。現在生意不好做了他媽地一個月兩千塊地花。知道老子心裡犯愁嗎？」
周進也不說話，在那裡喝悶酒，洛紅梅則絮絮叨叨地罵男人，三人喝得醉醺醺的，收拾收拾就睡下了。
早晨，周進懶洋洋地睜開眼，發現炕上早就沒人了。
外邊，貨車正轟隆作響。
周進急忙爬起來，跑到院子裡，見爸爸開車要走，急忙喊道：「爸，還去拉魚啊！別去了！」
「不去拉魚，錢能從天上掉下來啊！」周超美大笑著，「臭小子，光知道花錢，不知道掙錢的難處。我去拉一趟魚，回來還得去找方德惠。他好像不想幹鹵蟲灘了，想轉包給我。」
「爸，那傢伙可不地道，要是辦手續的話，可得讓村裡和鄉里作證，別讓他賴著了。」方德惠是附近有名的一個混子，做的缺德事比好事多多了，名聲非常狼藉。和他打交道，周進可是不放心，害怕爸爸被騙了。
「沒事，騙我的人還沒生下來呢。」周超美開著車走了，留下周進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車的影子。
周進的心中突然有些慚愧。要不是他每個月最少一兩千的花銷，估計爸爸也不用這麼拚命掙錢了。按周進的估計，他爸倒魚，幹好了，一年能掙個五六萬的，幹不好，也就剩下三四萬，可周進一年下來，咋也要花個兩三萬的，他爸說的家裡錢被他花了一大半的說法，確實是不假。聽說，現在倒魚不像以前好干了，而周進還是那樣花，爹媽當然要拚命幹活了。
看見在院子裡忙活的媽媽，周進猛然發現，他媽媽的頭髮已經有了很多白髮。以前，他從來沒有注意過，只是覺得自己的媽媽很美麗，很好看，好像從記事到現在，媽媽一直是那個樣子。今天他才發現，媽媽竟然變老了。
「怎麼啦，小進？」發現兒子有些不對勁，洛紅梅急忙過來，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卻被兒子一把摟住了。
「臭小子，幹嗎？快放開，別被人看見了。」被兒子緊緊地摟著，洛紅梅心中高興，覺得很幸福，很想一直被兒子抱著，可又有些羞澀，怕被別人看見，傳出什麼媽媽和兒子那樣這樣的閒話。雖然從心裡來說，兒子是從媽肚子裡出來的，和媽再親熱，也不算啥，可隔壁那個碎嘴子，誰家有屁大點的事情，她能說成天大的事兒，洛紅梅可不想自己成為那個小娘們嘴裡的新聞人物。
「媽，我才發現，你有白頭髮了。」周進可不管別的，抱著媽媽，臉使勁貼在她的臉上，彷彿要把自己的歉疚都輸送到媽媽心裡似的。
兒子的話一說，洛紅梅倒像是真老了十歲，歎息著說：「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媽從小又沒像你們這樣享福，又要伺候你這個小祖宗，頭髮能不白嗎？死小子，記著，你要是對爸媽不好，那可是傷天理啊！」
「媽，我一定伺候你和爸一輩子，等你們活到一百歲的時候，我給你們過個整個中國最大的壽宴。」
「叭」，周進親了洛紅梅一口，跑了出去。
「哎！別走！你回來！」洛紅梅喊了一聲，又放棄了阻止兒子出去的想法。摸摸被兒子親的臉蛋，她無奈地笑了，「死小子，那個韓紅艷再好看，也是個鄉下人，難道你能帶著她在城裡過日子不成？不行，一定要攪黃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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