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換心（上）
「呃……」二郎吃痛地哼了一聲，本能地低下頭去看夢星的眼睛，似乎是想告訴夢星這樣做的不值。可是，迎上二郎目光的卻是變成紫金色的雙眸迸射出的一道金光。
「夢星你……」原來，方才夢星斷定二郎勢在必行，絕對不會看自己的情面放過托雷。於是，想了這個辦法來讓二郎看她的眼睛，好讓她得以對二郎使出奮力一擊的「石化之眼」。
於是乎，二郎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夢星打了個措手不及。他的身體當即動憚不得，然後從腳底到腰身，再到頭頂，威風凜凜的二郎神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夢星歉意地看了二郎一眼，她明白自己的「石化之眼」對於神抵的作用只是暫時，所以也不後悔這樣暗算二郎。扭過頭看著還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的托雷，用微弱的聲音近乎乞求一般對他說著：「走……快走……快……」
對托雷而言，弒母絕對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不然他也不會害怕，不會猶豫，不會在得知了夢星的下落以後遲遲不敢行動，始終不敢面對夢星。而當他的匕首刺進母親心臟的那一剎那，托雷腦子瞬間進入了死機狀態。他早就沒了主見、沒了主意。而為人子女的本能卻促使著他聽從母親的要求——既然夢星要他走，那他就只能離開。
托雷機械地從地上爬起來，不帶任何猶豫，不假任何思索，只照著母親的吩咐，慌慌張張地逃離了這篇被女神鮮血浸染的土地……
看著托雷離去的背影，夢星終於放下了心頭巨石。放鬆下來的她猛然覺得精神好疲憊，一陣陣倦意朝她襲來。現在的夢星好想閉上眼睛，而且，照理說女神的夜視能力應該不弱，在這有著燈光照亮的路口應該可以把周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可為什麼——為什麼女神的眼簾之下也泛起了一層黑幕呢？
可是，現在的夢星也沒有力氣再去思考這其中的原因了。因為她的最後的一絲力氣已經逝盡了——不僅再沒力氣活動一下手腳，甚至連思考的能力也停滯了。
漸漸地，夢星緊緊掐住二郎臂膀的手臂緩緩垂下。她髮根處最後的一抹紫紅色也被似雪的潔白所取代。最後，就連她琥珀色的瞳孔也緩緩縮成了一個黑點——夢星的眼裡也失去了生機，在長長睫毛的牽引之下，女神最終閡上了雙眼。
夜深了，這座城市裡的大多數人都已陷入了酣眠之中。這條本就人跡罕至的小巷子更是無人問津。以至於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一座巧奪天工的石像的臂彎裡，有一位髮絲若雪的女神正在沉眠，而在女神的胸口，一把刺穿她心臟的黃金匕首正滴落著金黃色的血滴。
「石化之眼」這種東西源自千萬年以前雅典娜對美杜莎的詛咒，如今，雅典娜又將其作為祝福和禮物送給了夢星。不同於美杜莎，夢星的「石化之眼」能收能發，不僅能對被施法的生命體在事後解除法術，更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控制石化的效果和時間。
但是，也因為夢星的「石化之眼」來自於女神雅典娜，所以，對於擁有神性的生命而言，「石化之眼」有著眼中的局限性。神性越強的生命，石化的效果越差，持續的時間也越短。
儘管夢星為了保護托雷，拼盡了十足的力量向二郎使出了「石化之眼」，將其變成了栩栩如生的石像。可是，夢星心裡卻清楚得很，這效果對二郎維持不了二十分鐘。但是，這也足夠讓托雷逃出二郎的追捕範圍了。
帶著對愛子的最後一絲祝福，夢星微笑著閡上雙眸。也不去理會那把依舊插在她胸口上的匕首，就這麼安靜地沉睡在了石像的臂彎裡。
………………
「卡嚓」、「卡嚓」……
這是堅石碎裂的聲音。二郎變成的石像上面龜裂出了一道道縫隙，細沙從縫隙裡露出來。開始像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小雨漸漸演變成滂沱暴雨，最後，暴雨又匯聚成滾滾洪流。在「稀里嘩啦」的一陣過後，二郎就彷彿是抖掉了覆蓋在身上的山石灰一般，從先前的石像裡脫穎而出。
「夢星、夢星……」二郎輕聲喚了夢星兩聲，可夢星卻不給半點反應。他又留意到夢星已經似雪一般的髮絲和胸口那把還在滴血的匕首。二郎握了握匕首的刀柄，想把它拔出來。可在最後動手的時刻他又猶豫了——弒神匕首的厲害雅典娜向他交代過，他事先也在姜研的身上領教過。先前想拔匕首是因為這些年對傷患救治的本能——一直都是先將傷患身體裡的異物取出來，在對傷口施展治癒的法術，這樣，傷患的傷口瞬間即可痊癒。但是，由弒神匕首所造成的傷口，一切的神力法術都是對它不管用的。如果隨便將匕首拔除，只會導致夢星胸口鮮血突噴，大氣壓同時從傷口灌進身體內部，大肆破壞各個臟器——這樣做只會加速夢星的死亡。憑藉著額上的天目，二郎看見夢星魂未離魄未散，這就是說夢星還保留著最後一口氣——她還可能有救活的希望。於是，猛然想起其中利害的二郎不敢隨意處理夢星的傷勢。他將自己身上的八爪龍紋麾解下，裹在夢星的身上，好使如今身子極度虛弱的夢星不至於受風著涼以至於傷勢惡化。然後，扭頭往巷子深處望了一眼，似乎不甘心跑了托雷，但最終還是駕風飛走了。現在二郎的心裡明白，現目前在c市裡，有可能救得了夢星的就只有聰明到近乎無所不能的雅典娜了。
女神別墅裡，雅典娜替夢星看完診，從夢星的房間裡出來。
「我姐姐怎麼樣了？！！！」見雅典娜出來，夢林第一個跑上去詢問。
雅典娜面沉似水，並未正面回答。只對夢林說：「你進去陪陪她吧！親人的鼓勵和陪伴，對她的傷勢恢復有幫助。不過，夢星胸口上的那把匕首可千萬不能拔下來，那樣只會讓她的傷情惡化！」
夢林點點頭，急匆匆進去房間裡。雅典娜看了夢林一眼，又吩咐希維道：「你也去，在旁邊好照顧照顧她們兩個。」
支開夢林和希維，雅典娜領著其餘的人聚到樓下的客廳裡。
智慧女神隨時都以一副自信到自戀的面孔示人，可今天，雅典娜面對夢星的傷勢，卻是如此這般的垂頭喪氣。女神別墅裡的室友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看得出結果並不理想。雖然大家都很擔心夢星的情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向雅典娜詢問。
於是乎，諾大的客廳裡一下子安靜地詭異了起來。最終，還是二郎硬著頭皮把這怪異的氣氛給打破了。
他問雅典娜說：「夢星的情況怎麼樣了？雅典娜你……應該已經替她施過診了吧？」
「我根本……什麼都沒做……」雅典娜自責道。似乎是在為對夢星傷勢的無能為力而懊悔。
「……」雅典娜的回答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還是沒有出聲，因為從雅典娜的口吻聽來，她似乎還有下文。
「那一刀直接刺破了夢星的心臟。」果不其然，雅典娜繼續說道：「如果是凡人，絕對會當場斃命的。夢星可以撐到現在，還得歸功於女神的體質特異，對靈魂的束縛力遠遠強於其他生物。所以，才使得她的靈魂至今依然留在身體裡，使她還這樣『活著』。但是，這種狀況也堅持不了太久。她恐怕……過不了今晚……」
「夢星姐姐……她真的……」年紀較小的玉流隱隱濕潤了眼眶，她望著樓上夢星和夢林的房門，不敢想像今晚之後的情況。
「都……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去找那個人……不讓他跟夢星表姐見面……」而葉馨早已是泣不成聲，「對不起！！！……」在她看來，是她害了招來了托雷，害了夢星。甚至於對托雷的稱呼都換成了「那個人」，因為葉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對托雷覺得陌生。
「哼！——」姜研更是蹭地一下起身來，立即就要奪門而出。
「站住！」可是，他又被二郎喝停，「你這是上哪兒去啊？！！！」
「去找那混蛋！替夢星報仇！」姜研強壓著心頭的怒火說著。
「你報什麼仇？夢星還沒死呢？」雅典娜見狀，狠狠地瞪了姜研一眼。
「你的意思是……夢星還有救？……」聽眾裡最聰明的悠曼一下子聽出了雅典娜的言外之意。
「嗯……」雅典娜點點頭，繼續說：「雖然我沒有直接辦法讓夢星起死回生。可我在剛才替夢星檢查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在我看來比較奇怪的現象……」
「什麼現象？」眾人異口同聲問道。
「神抵除了本身的身體和靈魂以外，還有著作為神抵最為根本的某樣東西。」雅典娜說著，看了看二郎，「在東方，你們將之稱之為『元神』，而在我們那裡則稱之為『神格』。弒神最直截了當的辦法，就是將其『元神』摧毀或是『神格』剝離。這樣，頃刻間定能繳納神抵灰飛煙滅。」雅典娜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繼續說：「而我剛才替夢星檢查的時候就發現，她的神格就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