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風起（4）
在奸商面前，秋羽一直扮演著一個普通的新手。但面對著這些細沙時，幾次的縮手卻是因為真實的畏懼。
秋羽的感知中，這些細沙每一粒都像是一個感知無法碰觸到的黑洞。既不會頭疼，也沒有任何阻礙，但接觸到細沙的感知卻總是會憑空消失。
如果說秋羽比起弱小還要更加畏懼之物，那就是讓自己完全不確定的未知。假如有條件的話，秋羽倒是不介意花些時間先將其理解透徹，再來讓它們成為自己的力量。
可現在的情況明顯不具備時間性的條件。
奸商伸手來推自己並沒不算是什麼偷襲，秋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動作，但這副身體比自己想像的更加脆弱，雖然肢體協調性比自己進過強化的身體還要更加好，可畢竟只有這麼大一點，動作卻完全跟不上。所以，秋羽能做的只是閉上眼睛，摀住口鼻，防止沙子把自己給嗆死。
幾秒後，嗆人的感覺，撞疼的感覺……全都沒有，就像那堆沙子根本不存在般，自己只是跌在了光滑的櫃檯上。
秋羽小心的睜開眼睛，彩沙確實還在自己眼前，但是被自己身體接觸到的部分卻如同幻覺般消失。要做一個恰當的比喻的話，就彷彿玩超級瑪麗，不管有多少金幣，只要一碰到，就會通通消失。
秋羽稍微適應了這種怪異的感覺以後，將感知遍佈於手指上，輕輕點向面前的幾粒彩沙。
在接觸到彩沙的一瞬間，兩種極端的感覺迅速游便秋羽全身。起先是彷彿在空無一物的宇宙中旅行了很久，被空虛和孤獨所包裹。接著，當指尖碰觸到的彩沙同化為感知的一部分，融入自己的身體以後，就突然轉換為了在宇宙中的孤獨旅行者，驚喜的發現了一刻漂亮的星球般的心情，心中滿溢出了無比的充實與幸福。
秋羽又接連碰觸了其他的彩沙，隨著他們融入到自己的身體當中，空虛與充實的感覺反覆出現，但仔細體會，又覺得似乎每次都有所差別。當秋羽一次又一次的細細品味著這兩種感覺，似乎就要抓住什麼之時，面前的彩沙已經消失得一粒不剩。
「好玩吧？」不管奸商有多厲害，但也不可能使隨處可見的法則能力擁有者，在他看來，秋羽的舉動完全是一個孩子對新鮮事物的好奇，「這個號稱絕對真實的法則世界中，總有很多無法用我們所處的現實所能解釋的真實。但是沒在現實中見到過，並不代表這裡看到的一切就不是真實的。這裡……實在有太多值得人探尋的東西……」
奸商像是陷入某種奇妙的感觸之中。這是秋羽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沒有絲毫偽裝的情緒，「那你怎麼甘心在這裡開店，不去探尋那些值得探尋的東西。」
「因為這裡太真實了。」奸商表情落寞的說出了和不願意進入法則的謝北章同樣的話，但還不待秋羽繼續追問，又猛然變回到了奸商應有的表情，「好了，現在一百單位的空間已經在你身體裡了。對空間的控制可比身體的控制還要簡單，這個就不需要我教了吧？」
如奸商所以說，在這些細沙融入自己身體的一刻，秋羽便有種相當熟悉的感覺，對儲物空間的控制就像本來就有的手腳般靈便。不，應該說，比身體的任何一部分更加靈活。雖然看不見，摸不著，甚至感覺中也相當模糊，但就如同某種深刻的記憶一般，只要自己需要，就能隨時聯繫上那片神奇的空間。
秋羽用手中的針試了試，只要一個意念，它就會在手中反覆出現和消失。
這種比起鋼筋鐵骨或者凌空飛行，還要更加具有潛力的力量突然出現在渴望力量的秋羽手中，本該讓他興奮若狂，但秋羽的心中只有一片平靜，彷彿是一個億萬富翁面對著幾塊錢時，那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靜。
一方面清晰知道，自己是個離餓死不遠的窮鬼，另一方面又突然冒出一種如億萬富翁般驕傲的奇妙心境……這種感覺要多怪異有多怪異，不過，自己身上確實有太多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在思考了片刻，發現一如既往的尋找不到答案後，便將注意力放回到了當前。
「這個儲物空間應該有所限制或者注意事項吧？」
奸商似乎等的就是秋羽這句話，秋羽話音剛落，他就從櫃檯後拿出了一本比商品目錄薄不了多少的厚書，「作為一個法則的新手，你不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就是我願意給你說，也不是幾天時間能說完的。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偉大的開拓者們在付出了無數鮮血和汗水之後，編撰出了這本法則寶典，內含一切你現在以及未來想知道的問題答案。」
「我沒錢了。」
秋羽的話裡又幾分無奈。在奸商拿出所謂儲物空間的時候，就能隱約感覺到，對於自己這種新手，對方絕對有成套的推銷手段，而且推銷過來的還是明知道要被宰，但也無法迴避的東西。
網游中，包裹的存在是絕對必須的。如果說在除了包裹之外，還有東西算得上必須的話，自然就是系統提供的一套便於理解遊戲的功能，其中包括基本是世界構架，怎麼做任務，特色系統說明，遊戲地圖等，這屬於那種離開了它你死不了，但是沒有的話，絕對活不好的存在。
見奸商一副笑而不語的表情，秋羽提議道，「要不，我把針退給你，贈品換成法則寶典怎麼樣？」
奸商邪惡的笑道，「實際上我有個更好的提議。」
兩個小時後，幾進虛脫的秋羽拿到了法則寶典。奸商用這本標價八十塊的書換取了秋羽兩個小時的打工。
時薪四十聽起來已經相當高了，可對比秋羽的勞動強度，這筆錢花得奸商眉開眼笑。
前面半個小時，秋羽被迫穿上那個大頭娃娃般的仿人型外殼在店門口招攬生意。這絕對是個體力活，因為被奸商極力推銷的這個機械是純人力驅動……光是控制仿人型外殼從店裡走到門口，秋羽已經累個半死，本來是打算站著發呆，把時間混過去就算完。結果充分壓搾勞動力量的奸商又讓秋羽穿上海綿造型的服裝，替他打整店裡那些正常人類很難清潔到的位置。
對正常大小的人類而言，幾塊地方不過是揮一揮手的事情，但對渺小的秋羽來說，和清潔一個大廣場沒有多大區別。
這個世界真實得連灰塵都有這點讓秋羽很生氣，而奸商這個小破店根本沒有生意這點讓秋羽更加生氣，因為沒事情做的奸商，唯一的樂趣就是監督秋羽的工作進度。
眼看著兩個小時即將到來，不浪費絲毫時間的奸商又丟了一大堆東西給秋羽，讓測試每樣東西收放進儲物空間需要的時間。秋羽因此知道了越大，越複雜的東西從儲物空間收放需要花去越長的時間，同時也知道了用儲物空間也是要花費力氣的。
當最後打工的時間還剩下不到一分鐘的時候，奸商見還有一大堆東西沒有完成測試，索性直接往秋羽身上扔，只要秋羽動作慢上一秒，就絕對會被砸趴下。秋羽拚命的配合上他的速度，左手把奸商拋來的東西放進儲物空間，右手又迅速從另一頭把東西放出來，不過，即使是已經拚命的全力施為，仍然在打工的結束鈴聲響起的一刻，被奸商拋來的一個狼牙錘迎頭砸下。
「哎呀，險些出人命，幸好時間也到了。」
危機時刻，奸商將已經貼到其餘額頭上的狼牙錘收進了自己的空間當中。
秋羽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的，好半天後，等緩過一口氣，立刻將奸商手裡的法則寶典收進了儲物空間中，然後像是怕再被抓回去般，用著連奸商都不得不驚歎的速度逃離這家小店。
「以後想買東西或則打工都可以來啊，我們合作還是很愉快的。」
滿含誠懇的話語，得到的回應是秋羽在快速跑動中豎起的中指。
奸商在原地呆站了好幾分鐘之後，才苦笑著長長吐出一口氣，從秋羽測試過的大堆物品裡拿出了幾樣東西一一用手機劃過，然後又同樣的用手機在秋羽穿過的仿人型外殼和海綿清潔服上劃過。
十多秒後，手機的屏幕上彈出了一大堆即使是秋羽看了，也會頭暈腦脹的複雜數據。他花了將近十分鐘才看了不到一小半，剩下的部分似乎再也沒有耐心看下去，於是關閉了手機，對著秋羽剛剛站立過的櫃檯自言自語般說道，「目標的數據已經全部掃瞄完成，身體沒有異常，是最普通的技之靈巧。法則記憶確實是剛剛進入不到三個小時的新人，找不到封閉記憶的存在。儲物空間除了剛剛從我這裡購買的一百單位外，再沒有一個單位的額外空間。」
一張如同幽靈的面孔出櫃檯上浮現出來，「他可是三十七個新人中，唯一一個引起那三個傢伙興趣，準備進一步接觸的人。」
「他們那種私人組織可沒我們這麼多可以作弊的道具，不過是憑直接行動罷了。你不是說過，他們也不知道要找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嗎？」
幽靈面孔從櫃檯上微微偏轉腦袋，似乎是在後身後的人交流，片刻後才繼續道，「但在我們的判斷中，這個技之靈巧總有些問題，你先看看這個吧。」
幽靈面孔從櫃檯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秋羽從新手很行走出時的畫面。畫面中技之靈巧的微小身形，就如同一直被主任拋棄的可憐小貓般，瑟瑟顫抖著，小心的貼著牆角移動。花了將近一分鐘才走過普通人幾秒就能走過的距離。在經過一個轉角時，還被一隻狂奔而過的蜥蜴一頭撞進了垃圾桶裡。
回想起這個小不點剛才的表現，奸商的臉上竟然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但是幾秒後，他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一個蒙面人在沒有任何路人注意到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了小不點被撞飛前的位置，四下張望了一番後，又化作一道黑影消失。
幽靈面孔重新出現在了櫃檯上，「你不覺得這實在太巧合了嗎？」
奸商沉吟片刻，「應該確實是巧合，如果他真的是他們想要找的人，不可能還會主動避開。而且從蜥蜴衝過來的位置來看，技之靈巧先前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除非他有透視眼，否則絕對不可能作出這種計劃。」
幽靈面孔沒有去談論巧合與否的問題，轉而道「你對那個技之靈巧的測試確實沒問題嗎？」
「哼。」奸商臉色倏然轉冷，「不相信我，就乾脆別讓我做這些噁心的事。」
「請搞清楚你的立場，子夜星空，你的命並非是由你在支配。」
被叫出名字後，子夜星空如同換了個人般，身上的奸商氣息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蟄伏於屍山血海之中的陰冷，「我也不記得我的命是由你們在支配。」
明明是遠程通許，幽靈面孔卻在一瞬間有種被利刃穿胸的感覺，十多秒的時間裡，竟然連呼吸都不敢發出，生怕胸腔的起伏，會讓自己的血液從錯覺中的傷口噴湧而出。
「嘿嘿，何必動氣呢。」雖然還是那中幽靈面孔，但聲音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大家都有著一致的目標……」
「別把我和你們扯在一起，我們也沒有什麼一致的目標。」子夜星空的聲音依然很冷，但那種凍結一切的陰冷氣息卻收斂了不少。現在與自己說話的，可不會那種會被自己的一點點氣勢所嚇到的人。
「嘿嘿，雖然職能不同，但都是為國家服務這點你總不能否認吧？等有戰鬥的時候，自然會給你實現目標的舞台。但現在，你的命被我們借用了，如果有所牴觸的話，會讓我相當為難的。」聲音頓頓了，傳了出一陣沉悶的聲響後，才繼續道，「當然，我的手下在表述事實的時候，實在太沒有藝術性了，為此為你帶來的內心傷害就由他的性命作為彌補，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否能讓你滿意。」
子夜星空眼神微凝，但又迅速控制下了自己的情緒，「我會把關於那個技之靈巧的數據傳給你們，由你們自己判斷。」
「嘿嘿，對工作的支持，本人表示誠摯的謝意。下面還麻煩你繼續使用好這條屬於我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