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詭海（9）
秋羽也在錢笑大叫的同時，一個站立不穩，險些跌倒在甲板。雖然他的感知不可能在十來秒的時間裡蔓延出幾千米的距離，但只要能到達海面之下，就足以確認他想知道的東西。
在秋羽的感知才剛剛進入海面下幾十米，就已經看到了無數條在水中如鞭舞動的黑色軟管，而自己感知也在接觸到這些黑色軟管的同時，如同被狠狠抽打著。那是一種精神層面的疼痛，但絲毫不比無數條皮鞭抽打在身上輕鬆，秋羽頑強的堅持了……不到零點一秒，蔓延出去的感知便迅速潰退回了身體當中。
腦袋的眩暈感只是稍微減緩了一點，秋羽便立刻大叫起來，「所有人，一點種方向，200米外面的海面，全力開火。」
這是秋羽根據黑色軟管的密度，朝向，和相對位置變化，在瞬間計算出的結果，在那個位置上，巨大的觸鬚正向著海面上豎立而起。這有些像蛇豎立身體的力量運作方式，只有腦袋先抬起來，身體的上半部分才能立起來。而這條名位觸鬚的巨蛇蛇頭，就在秋羽指出的方向上，它的身體，則在郵輪的正下方或者附近。
所以只要頭部抬起，光是身體也跟著向上抬起的話，不需要攻擊，只要稍微橫掃，就能給郵輪帶來無法抵禦的打擊。
秋羽在發現了這點後，立刻讓人開槍封鎖觸鬚頂部離開海面。雖然這有些像用沙子阻止蛇的攻擊，但現在要的不是要殺死這條蛇，只是想讓蛇頭離開海面的速度緩上一緩。而秋羽在瞬間完成的信息收集，整理，分析，僅僅是成功的一半，另一半就得靠其他人的執行力了。
幸運的是，這艘船上全是經常靠著一兩秒的快速，來反應揀回命的末世戰士，雖然對秋羽的話有些奇怪，但幾十米範圍內聽到這句話的人，有大半都立刻執行了這個命令。而相互間最簡便的戰術動作傳遞，立刻讓其他沒有聽到秋羽話的人，也加入了攻擊。
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的錢笑，更是在秋羽話出口的同時，從身後摸出了一把信號槍，迅速計算了一番相對位置後，把信號彈準確的發射到了秋羽指定的位置上。
15度，200米距離，在郵輪的全速行駛下，位置隨時都在變化，再加上聽到命令的時間差，絕對會出現差之百米的情況。而錢笑的這一舉動，立刻給所有人指明了攻擊的具體位置。如果有人還不知道該往什麼打的話，他們不配活到現在了。
近兩千個人即時發起了攻擊，而且攻擊的隊伍還在以每秒上百人的速度增加，近二十層高，三百多米長的郵輪在瞬間便化身為一個戰爭堡壘，比暴雨更加密集的子彈，讓錢笑信號彈落點附近幾十米位置如同發生了連環爆炸般，無數根剛剛出現在水面上的黑色軟管便被撕成了碎得不能再碎的碎片。
跟著，掀起的巨浪不停翻湧，但始終沒有東西出現在海面上——大概是為了適應深海中的壓力，觸鬚的材質和黑色軟管相仿，並不堅固，每浮出水面一點，就被子彈生生削去一點。如果能繼續這樣持續十秒，郵輪就可以安全開出它的最遠攻擊範圍。
但時間才過去不到兩秒，隨著觸鬚出水部分的面積越來越大，如同暴雨的子彈開始被稀釋成了綿綿細雨。直徑超過百米的觸鬚根本不像生物體的一部分，而是如同一個退潮後，從海面下浮現而出的小島。
子彈對上小島，那已經不是數量就可以進行彌補的差距，至少不是幾千數量可以彌補的。這是重炮，導彈級別才能有所成效的領域。可惜的是這兩樣都是郵輪上所不具備的。
距離觸鬚出水處的邊緣已經不到百米，郵輪並沒有轉向，幾秒的時間要求這種笨重的金屬巨獸，作出如同巡邏艇的動作完全不現實。而且即使轉向，以郵輪的速度也不可能在觸鬚完成一輪攻擊前成功逃離，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壓制住它。
所有人也都很清楚這一點，完成準備的單兵火箭筒和反坦克炮也開始加入了攻擊，這讓剛剛有些低落的士氣得到回升，所有的攻擊開始默契的轉向了觸鬚上爆開火花的位置，希望集合在一起的破壞可以打斷觸鬚的動作。
可是這根觸鬚彷彿完全沒有痛覺，只是一味的繼續升出海面，隨著其上升速度的加快，剛剛還是平行攻擊的位置已經跑到了幾十米之上。稍微慢些的攻擊打到它上面時，已是在一個剛剛出水的完好位置。
在距離觸鬚70米位置處時，郵輪的船首已經變成了側對它，四秒左右的時間裡，如果它還不攻擊的話，郵輪就可以安全駛離它的攻擊範圍，但這四秒注定了不會平靜。
觸鬚已經從打擊中回過神來，繼續向海面上上升已經沒有了意義，而且也已經來不急。所以它直接用著已經離開海面的近四百米高，一百多米的寬的部分向郵輪壓來，無數的黑色軟管則先一步彈向了船上每一個暴露在倉室之外的人。
比起前面幾艘小船，已經化身戰爭堡壘的郵輪並沒有那麼好對付，雖然子彈的攻擊無法摧毀觸鬚本身，但對上這些在空氣中時遠沒有海中快捷，並且脆弱如同外表的黑色軟管卻是相當有用。
數千把槍和數萬發子彈，瞬間在郵輪上空建立起了一道雖然存在時間短暫，但是卻堅不可摧的防禦屏障。
湧動的黑色軟管剛剛才以猙獰之姿撲來，便又在中途被比它們更加猙獰而狂暴的子彈沖成了碎片。而子彈的狂猛勢頭，又在壓下的觸鬚面前被終結。
一個人如果見到竹竿倒下來，會敏捷的躲開，如果見到一根鋼管掉下來，多半會不知所措，而現在面對一座壓下的大山，連不知所措的勇氣都已經失去。小部分人停止了攻擊，靜待死亡的來臨，而更多人，則展現著這個時代的特有氣質，將手指死死壓在扳機上。不過，雖然還做著瘋狂的反擊，但他們也已經在心裡把這一刻當作了最後。
一道光，一道撕裂天地的刺目光芒，突然出現在了郵輪的上方，連太陽的光輝也黯淡了片刻，在這讓太陽黯淡的片刻時間裡，生生將所謂的最後一刻向後延遲。
當抵擋住了觸鬚的光芒再次被太陽壓制下來時，人們看到了一道陽光穿過觸鬚帶來的陰影，灑到了郵輪之上。那是透過一個直徑十多米，完全洞穿了觸鬚的圓形孔洞。
而且不光洞穿了觸鬚，似乎剛才的光芒還產生了巨大的衝擊力，將如山般沉重的觸鬚向後抬起了數十米。
這點距離還比不上觸鬚的直徑，但照剛才的速度來看，已經足夠郵輪在它壓下之前，脫離觸鬚的攻擊範圍。
這些事情不過發生在兩秒之間，大多數人都根本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武器依然保持著不變的頻率咆哮著，不過既然這種程度的事都讓他們反應不過來，接下來的事更加不是他們可以反應或者說理解的。
被推後的觸鬚似乎被激怒，竟然由壓下的動作變成了彈動，帶起刺破空氣的爆響聲，擊向郵輪。一直平緩捕捉食物的它，已經不再在乎是否會讓食物變得四分五裂。
全力發動法則能力的李凝風還想再來一計剛才的攻擊，但身體虛弱得不要說動一下，就是連想動的念頭都很難完整思考。這是一種身體和精神的雙重虛弱，一瞬間，他居然生出了一種彷彿不是源自自己腦海的想法——也許死掉，會比現在的狀態舒服一些。
錢笑的反應很快，不過他有些討厭自己這種快速的反應了，十多秒的時間裡，先是看到子彈打得觸鬚抬不起頭來的高興。跟著是觸鬚大面積出現在海面上，看到攻擊變得無力的緊張。再是重武器扳回劣勢的興奮。接著是觸鬚出現在海面上的部分越來越多，劣勢再次回到人類一方的崩潰。然後是火力網阻止了黑色軟管的激動。下面又是觸鬚泰山壓頂的絕望，不過瞬間又被替換成了李凝風絕地反擊的希望……現在這個希望又再次被在自己視野裡一點一點變大的觸鬚擊潰。
錢笑把手伸向了身後，他心臟承受力再強，也承受不住這種反覆的蹂躪，即使會出現什麼預計以外的後果，自己也得先錢笑伸到一半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彷彿禁止在了空中的觸鬚，揉著臉大叫，「受不了了……這回又是什麼？不會又被番盤了吧？」
錢笑在說完這句話後，便已經知道了結果。
剛才的情況要不了一秒時間，郵輪就會被打中，可是錢笑剛剛說的話卻用了三秒鐘。
隨著錢笑話音的落下，在空中停止了三秒的觸鬚突然落在了海面上，掀起的巨浪讓郵輪如同風浪中的小舢板般劇烈顛簸起來。整艘船發出隨時都有可能散架的痛苦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