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小姐出現之後,笮融立時拔腳便走。
本來無論是那抗旗大漢、白衣人抑或是王川,笮融都有自信能夠應付,畢竟當年之事他做的可以說是完美之極,絲毫不留物證,相關人等也已除盡,雖然像王川這樣的心腹手下知道事情始末,但是一來這些人也曾參與其中,便是將事情捅出來,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處,二來他們手裡也沒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因此笮融對他們並不擔心。
但是,眼前這個張家小姐可就大大不一樣了。作為張家的倖存者,她所說的,就是真相。對於這一點,決不會有人懷疑。就是笮融自己都沒有辦法反駁。如果他說張小姐是在污蔑他,那為什麼張小姐不污蔑別人,卻偏偏要污蔑他?再說了,滅門之仇乃是何等大事,誰相信張小姐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當年河東張家號稱滅門,由於沒有倖存者出來說明事實真相,大家也就都接受了火災的說法。但是其中的疑點確實頗多,許多有心人對此都心中存疑。最起碼,佔地數十畝的一片大宅院,怎麼可能會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難道張家的所有建築都是用油浸過的不成?就算張家所有建築都是紙糊的,要想一夜之間燒個乾淨,怕也不是一個火頭就能做到的,如果真的有很多個起火點,那麼有關張家遭受火災的說法,究竟還是不是真相。
雖然有不少人對於河東張家之事進行了追查,但是笮融當年做的確實漂亮,那些人終究是沒有追查出任何結果。這其中雖然有些人死心放棄,但是有很多人至今仍然在追查。這些仍在追查的人當中,除了和河東張家有些關係的人之外,最多的便是當年張小姐的仰慕者。
當年這位張小姐也是名動四方,不少來頭極大的年輕人都是她的裙下之臣。笮融還記得清清楚楚,七年之前,他作為地方長官為張家下葬之時,那些前來拜祭的各家公子都是什麼模樣,那其中頗有幾人,只要動動手指便能讓他笮融死無葬身之地。如今這本應被滅口的張小姐既然已經出現,笮融若是不盡快逃離,等那些人得知真相之後,只怕天下雖大,卻再也無他容身之處。
在大軍的護衛之中,笮融倉惶逃竄,張小姐的聲音遠遠傳來:「笮融,你滅我滿門,老天有眼,終將收拾了你!」
事實上,笮融不是沒想過乾脆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殺了滅口,只是那抗旗大漢和白衣人明顯是有備而來,笮融並沒有信心一定能夠拿下這兩人。若是拿不下這兩人,便是殺盡了所有百姓又有何用。況且,笮融手下的士卒也全都瞭解了事情真相,難道笮融還能為了滅口,把他們全殺了不成。既然滅口不能,拿笮融也只有走為上策了。
遠處。
「這樣就……完了?」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太史慈當場揪下笮融的腦袋?別做夢了,笮融這種人都沒什麼膽子的,一看情況不對,他們一定是先跑路再說。」
「也就是說性命比面子重要是吧?」
「沒錯,趁現在,我們回去帶人來開戰吧。就憑笮融手下現在的士氣,估計我們隨便擺個姿勢,他們就會哭著喊著要投降了。」
「說實話,我覺得就算你什麼也不作,這種軍隊本來也沒什麼士氣……」
笮融回到了軍營之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區阿招回自己的部隊。區阿有著他的六千軍馬,那是他派去支援嚴白虎的。雖然他派出了大半兵馬,但那只是數量上的算法,如今他手中的兩千精銳人馬,足以輕鬆殺敗那六千民兵,因此他之前並不但心那個領軍的將領會叛變。之所以當初會將大半兵馬派出,是因為嚴白虎許下了一旦趁這個揚州內亂的機會攻下揚州,便會分一部分領地給笮融。由於數年來和嚴白虎一向合作愉快,笮融雖然也曾懷疑其中有詐,但終究敵不過對實力增強的渴望,為了能夠得到最大利益,他才派出了大半人馬。
但是,如今經歷過了王川之事,笮融對那些心腹的信任感降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對於一個強烈缺乏安全感的人來說,將所有權力都抓在手裡是很自然的反應。
將傳令之人派出去之後,笮融開始考慮要如何面對之後的困境。
名聲出現危機……沒關係,只要死不承認……算了,名聲毀了就毀了吧,董卓名聲差成那樣,不也是權傾天……不過他死得挺慘……乾脆這樣,找個強力諸侯投靠好了,不少根本沒有名聲可談的山賊水賊什麼的都是這麼做的,我笮融總比那些人要強的多……
可是,姓張的女人突然出現,當年那幫追求她的人一定會不少來找我算帳的,這又該如何是好……不怕,那些真正有能力對我動手的,如今都已有了來頭很大的妻室,又豈會為了這樣的女人對我動手,沒的污了自己的名聲。
萬一他們不計名聲,真的要對我動手怎麼辦……不會的,不會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名聲的……
笮融正在彷徨,突然有手下連滾帶爬的前來稟報:「大……大人,不……不好了,有……有一大……大票人,正往……往涇縣而……而來。」
聽著這個手下的稟報,笮融無端的便心頭火起。為什麼自己當年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兒上,就收了這個結巴手下呢。不過記得已經把他遠遠派開了,怎麼會又跑來煩人。
雖然笮融如今對手下的信任感幾乎完全消失,但是他仍然明白收買人心的重要性,因此他按耐住心中的火氣,開口道:「說清楚些,到底有多少人?」在他想來,此時距離那張家小姐出現並沒有多少時間,便是有人來尋釁,估計也沒那麼快。這個手下口中所謂的「一大票人」,怕只是數十個行路的客商而已。
「大……大人,屬下沒……沒數清。」
「碰!」笮融終於忍不住了,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那就去數數清楚!」
這個手下連忙點頭,轉身就要退去,笮融忽然心中一動,道:「等一下!」
結巴手下連忙又將身子轉了過來:「大人。」
「你說有很多人往涇縣而來,是你親眼看見的?」
「是……是啊,大人,我……我在城牆上看……看見的。」
「那些人和這個軍營裡的人相比,哪個比較多?」
「大……大人,他們比我……我們的人多上好……好幾倍。」
笮融大驚,難道這麼快就有人對我動手了?那個女人就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大的能讓王川背叛我,還能讓其他的男人至今對她念念不忘?當初我玩她的時候怎麼不覺得?
「那些人有沒有打出旗號?」
「有,是……是……」
「到底是什麼!」笮融決心,回頭一定要找個時間,親手一刀宰了這個傢伙。
「是……是……是個『周』字。」
周?笮融稍微想了一下,卻想不起來當年那些追求張小姐的公子之中有哪個是姓周的。不過他轉念一想,那些公子為了名聲,決不會親自來找他算帳,現在來的大概是某個公子的手下,自己猜不出名字也很正常。
正常歸正常,但眼前的局面並不會因為這個正常而有所改變。雖然對於目前手中的兩千軍隊能夠很輕易打敗自己手下其他的六千軍隊這個事實很滿意,但是對於這兩千人的真正實力笮融還是很有自覺的。不過是比民兵強上一個檔次,不至於一戰即潰的部隊罷了。
就周邊各個勢力而言,能夠舉手便滅掉笮融的不在少數,只不過笮融一向和嚴白虎與王朗有著攻守同盟,這才存活到了今日。但如今嚴白虎帶著三家大軍正在揚州,笮融又能憑借什麼阻攔眼前這周姓之人的攻勢。
答案很明顯,笮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憑借,原本他還可以寄希望於百姓的支持,可是在張小姐出現,他當場逃跑這件事之後,就算原本再支持他的人,只怕也會立刻和他劃清界限。雖然他也為那些百姓做了不少事情,但是對於那些百姓來說,之所以一直感激著他的恩德,是因為笮融為他們的生存作出了貢獻,如今笮融本身的存在已經對百姓的生存產生了可能的負面效果,那麼百姓開始疏遠他,也就不會令人覺得奇怪了。
畢竟對於百姓來說,恩情、仇恨,什麼都是空的,生存才是最重要的,而一個品德高尚的長官之所以會被擁戴,只不過是他有著很大的可能去維持百姓的生存罷了。如果一個品德低下的長官同樣能夠維持百姓的生存,那麼他一樣能夠得到百姓的愛戴。但是,一個假裝高尚,暗地裡卻破壞百姓生存的長官,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百姓的承認的。站在百姓的立場上來說,笮融七年前能夠滅了河東張家,誰知道過兩天會不會又滅了誰家,這樣的長官,又如何能夠讓人支持的下去。
既然明白了自己已是危在旦夕,笮融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扔下一句「你帶領本部兵馬,上城牆守備」之後,笮融便向門外走去。結巴手下廢了半天勁,終於說了了自己的答覆,可笮融卻已是蹤影全無。
「大……大人,我手……手下只有一……一百個人……」
結巴手下很是彷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應該按照命令走上城牆,還是就此就此跑路的好。畢竟他來通報笮融,只是想看笮融是打算逃跑還是投降,至於作戰,他從沒指望這個主公能有那麼強的氣魄。
正奔這個結巴手下所在處而來的一大票人,自然無法得知以上的情節。
「喂,這樣走也太慢了吧。」
「剛才跑回來的時候跑太快了,現在正好歇歇。」
「既然這樣,晚點兒出來不就好了。」
「那怎麼行。我們必須要按照計劃行事啊。」
「……計劃?計劃上有說讓你走這麼慢嗎?」
「就是這麼慢才好。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你想啊,要是笮融那傢伙站在城頭,看著數倍於他的大軍緩緩前來,不斷迫近,就憑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怕是很快就會哭著喊著要投降了。」
事實上,上述對笮融的猜測還是很有道理的,若非笮融誤以為這些軍隊此來是為了對他進行不死不休的報復,只怕事情真的就會按照上述猜測發展。
見到敞開的城門之後,周瑜並不覺得意外,但是見到那個出城稱降的人之後,他卻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
「你是誰?笮融在哪裡?」
「在……在下是……是……是……」
「喂,難道你們這裡沒有能把話說清楚的人了嗎?」
沒錯,那個出城稱降的人便是被笮融無情拋棄的結巴手下。
之前笮融奪門而出後,這個結巴手下頗是在笮融的房間裡呆了一陣。後來他想要去找笮融再次確定接下來的應對方式,卻不料整個軍營已經人去營空,就連他的一百個手下也沒有留下。
原來笮融在得知危機來臨之後,第一時間便帶著親衛離城而去,並命令其他手下隨後跟上,同時他還宣揚了一些類似「敵軍勢大」「敵軍不受降」「敵軍勝則屠城」的虛假情報,使得剛從外面回來,一身裝備並未卸下的城中所有軍隊全都緊緊跟隨他而去。那個結巴手下實在是反射弧過於修長,竟在笮融的房間裡一直發呆了一個時辰,硬是錯過了這段時間。
本來這個結巴手下也打算跑路,但是笮融宣揚的「敵軍勝則屠城」此時已被不少百姓得知,他實在不忍心看著滿城的百姓被殺,於是便想以一己之力,盡可能的去阻止這種事的發生,因此才有了他出城稱降的事情。
用極大的耐性聽完了這個結巴手下的講述,周瑜倒是對他刮目相看。
「笮融那傢伙居然跑路……算了,那種人毫無價值,不用理他。倒是你,人品不錯嘛,叫什麼名字?」
「諸……諸葛謹。」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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