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陛下,洛夫向您致意。現在很晚了,我可以回家了吧?」
這兩句話很明顯是在敷衍,無論從語氣來看,還是從遣詞來看!然而清沂更加好奇,因為再怎麼說,對方都不該敷衍他——任何死靈生物在遇見死靈王者時,總要保持最起碼的尊敬吧?
「你效忠於哪個死靈王者?或者說,你是自由人?」
「是自由人,陛下。」乾瘦的年輕人回答道。他的臉有些白,大概是用化妝品遮掩了屍斑。
自由人即是未在死靈樂園裡誕生的死靈生物,行動不受約束,並且有自行選擇君主的權力。像陰天歌者、「完美防禦者」、死之祭祀、馴鷹人那樣的即是自由人。清沂當初還沒統一黑石山谷,王位不算是名正言順,所以有人表示不敬也情有可原,但現在黃昏帝國都成了主權國了,就算陰天歌者見了清沂也得放下架子的。這個名為洛夫的占卜師怎麼看也只是高級實力,居然能對清沂怠慢……實在太有意思了!
「剛才你看出了我的身份,所以你要逃跑?還是說,你覺得我很危險?」
洛夫簡直像是被審問的犯人,清沂問什麼,他就回答什麼,硬是半句話都不多說:「覺得您危險。」
這傢伙不老實。清沂笑道:「有嗎?我明明掩飾得很好。那麼,你告訴我,我為什麼看不見你的靈魂之火?我需要一個讓我滿意的答案,要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對於這種喜歡耍小聰明的子民,清沂選擇直來直去。
洛夫五官緊皺在一塊兒,怎麼看都怎麼悲慼。他沉默兩秒後,開口道:「我有【靈魂防火牆】,可以免疫探測術。有了它的幫助,我可以混跡在人類城市,雖然白天還是不能隨便走動。」
「那麼,你的特長是什麼?不會是占卜吧?說出來,不然我還是要殺了你。」
(薛多嘖嘖讚歎:「果然是暴君!」)
洛夫無語地仰頭,望了一會兒蒼天,才語帶絕望地道:「我懂得【讀靈術】,能讀懂他人的靈魂波長,掌握其思維,對活人一樣好用。占卜和讀心也是一回事,」
「難怪你剛才答應幫我占卜卻又反悔。你不是發現了我的身份,而是知道,我準備殺你。」清沂樂呵呵的,說得好像「被殺」和「收紅包」一樣值得對方開心。「你有著很棒的能力!你可以讀懂他人的心思,別人卻看不透你的端倪,在任何場合的交流中你都可以佔到上風,因為你知己知彼!」
(薛多再次猛烈吐槽:「起碼這個場合裡是你佔上風啊宿主!什麼叫做『拳頭大才有話語權』,我算是見識到了!」)
清沂興奮地踱起步子,然後站定,指著洛夫叫道:「對,你是一個談判專家!」他相當開心,因為他一直就缺這麼個人才,每次去夕影祭壇招募都招不到,沒想到在一個人類小鎮上卻碰見了。從今以後,那些見鬼的條約就讓洛夫去應付吧!
「陛下,我不是什麼談判專家,我只是一個閒人而已,我沒本事的。」洛夫苦著臉極力澄清。
「不用再廢話了,跟我走,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你二選一吧!」
發覺「恐嚇」這招好用之後,清沂越發肆無忌憚,用薛多的話說就是「終於露出了窮凶極惡的嘴臉」。而這招果然很有效,洛夫長吁短歎地跟著清沂,來到旅店後面。清沂借薛多的力量,挾著洛夫在牆面上行走,然後把他扔進斯達麥克的房間。
斯達麥克正盤腿坐在床上喝酒呢,一看屋子裡多了個人,嚇了一跳:「陛下,你想幹什麼?我沒娶老婆只是因為沒錢,不是因為我對男人有那意思!」
「小點聲!那是你的同僚,今晚你和他一起過夜。(看小說就到——)」清沂手搭在窗沿,道。
斯達麥克搖頭:「什麼同僚!我都說了,讓我考慮考慮!」
「那好吧,你慢慢考慮,不過你得看著這傢伙,別讓他逃跑。他很狡猾的。」
洛夫叫起屈來:「不公平!陛下,為什麼他可以拒絕招攬!」
清沂與斯達麥克異口同聲:「因為他(我)是英雄級。」
「……」洛夫像不幸被騙入淫窟的失足婦女一樣緩緩靠著牆壁坐下,雙眼無神,已然對生活失去希望。
清沂的情緒與洛夫恰好相反,他喜滋滋地關好窗,這才想起自己忘了買零食,想了想還是直接找一罐午餐肉給安尼吉爾算了,反正小孩子不准挑食。等他回到房間,他發現洗浴過後的安尼吉爾已經睡著了,倒是免了麻煩。
想了想,現在也無事可做,清沂便下線看競技大賽視頻去,多多向大神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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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帶著娑兒趕路的是黑髮靚女和千上,另外兩位早早便下線了。娑兒還以為這四人總是進退如一的呢。今天從早到晚,「思樂冰」都馬不停蹄,娑兒猜測是因為爸爸的緣故——白骨暴君察覺了敵人的行動,立刻從包圍圈中消失,所有想要擊敗他的人都得先找到他。
娑兒看不慣。爸爸太沒用了,居然要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
「無咎到底是怎麼想的!」靚女抱怨道,隨即吐出一串讓娑兒臉紅耳熱的骯髒詞彙。「上次任務是他有意放水,這次說要賣力的又是他?他到底搞毛啊搞,他也有生理週期嗎?」
「我早就習慣啦!」千上搭腔:「你還沒注意到嗎?一聽說是與隊長有關的事情,他就特別上心。」
「他們倆說不定有基情。」
「『基情』是什麼來的?」千上問。
靚女橫了千上一眼,美目中不見風情萬種,只見血雨腥風。千上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我看他一定是花很大毅力才沒跟著你去參加穠麗山莊會戰。本來我就認為和隊長少扯上關係為好,操,現在又不得不碰面了!」
「咖啡,你很害怕遇見隊長?」
靚女豎起眉毛:「怕條毛啊!他一直打不過我,難道現在等級低了反而能對我構成威脅?千上,小心我把你嘴巴撕了!」
然後兩人沉默了。夜路上,一身黑衣的靚女幾乎要消失不見,而一身綠衣的千上也有著陰慘慘的背影。
娑兒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並不插嘴。她知道,「思樂冰」曾經被爸爸領導過,不,應該說,他們是密友。他們曾經一起戰鬥,一起玩樂,一起渡過漫長的日子。在旅程中,娑兒開始瞭解這些人。刺客叫阿瑪尼老闆(簡稱阿瑪尼),為人斤斤計較,可說是有些市儈;魔弓手叫千上,起了個毫無意義的名字,而且模樣與內心全然不搭調;黑髮靚女名為墮落咖啡(簡稱咖啡),既美麗又惡劣;青年魔法師是繼任「思樂冰」隊長的乾無咎(簡稱無咎),連走路都喜歡看書,為人不冷不熱,依稀有白骨暴君處理公務時的影子。
有趣的是,他們從來不稱呼爸爸為「六月」或「六月陽光」,而是稱呼「隊長」,彷彿到現在五人都還是一個整體似的。不過爸爸可是恨他們入骨,他有時候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念叨著這幾人的名字,娑兒問他到底在做什麼,他說:
「在模擬著殺死他們的場景。」
由此可見爸爸有多麼難以忘懷那一天的事情。爸爸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屬下們與他開玩笑或是當面吼他,他都沒關係的,只不過他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背叛。敢愛敢恨,只有這一點才比較像個男人。
娑兒開口問:「『思樂冰』(slurpee)是什麼東西?」
咖啡回過頭來,盯著娑兒。娑兒在心底發誓,如果對方敢說「小孩子不要問東問西」,她就要發火。
然而對方又扭過頭去,道:「那是一種只有在現實世界才能喝到的冷飲,將糖漿汽水製成冰沙狀。隊長似乎很喜歡喝,所以給團隊套了個這麼爛俗的名字。嘖嘖,一想到別人指著我後背說『那是思樂冰的咖啡』,我就恨不得拿著把雷明頓跑去校園裡亂射一通。」
「為什麼只有在那個世界才能喝?我們這裡不是有冰系魔法嗎?」
千上認真地點點頭:「對啊!怎麼就沒有商人去研究這個東西?一定很暢銷。」
「得了吧!711是為思樂冰搞過註冊商標的,別以為《乾坤》會為了你一時的異想天開去得罪全球零售業巨頭。我敢說,任何一個冰系魔法師在嘗試的時候都會遭到魔法反噬。」咖啡的語氣斬釘截鐵。
娑兒聽得似懂非懂。為什麼「現實世界」裡一杯飲料,卻能扭曲乾坤世界的運行規則?
千上注意到娑兒的神情,收起笑臉,道:「咖啡,我們還是別在她面前提那些事情了。」
「噢,千上,你真是個大好人,你這句話完全掩蓋了你那下流猥瑣的本質。」咖啡不屑地道:「少教訓我,就這樣。」
娑兒感覺千上看輕她,但她也有種預感:她不該去觸摸那禁忌的門扉。知道得太多沒有好處。她問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爸爸要用飲料來命名團隊?只是因為他喜歡喝?他也有這麼輕率的一面嗎?」
千上和咖啡沒說話,不知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