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清沂一行人不得去最近的城鎮過夜,因為馬車輪軸壞了,而無病呻吟不懂得修理。([])當然,有大神的幻術幫忙,幾個死靈生物絕對比人類更像人類,不用怕會露出馬腳。
清沂拿過鏡子,看看自己易容後的模樣:一個中年人,下巴有胡茬,眼角皺紋很多,打扮相當樸素,是那種丟在人堆裡找不到的人。只要收斂眼神,他就完全是另一個人了。而安尼吉爾不用過多改變,只將發se、瞳se與清沂新形象改成一致,再做一身普通小孩子打扮,搞定。若旅店老闆問起來,就說是父子。
「記住,魔法持續時間只有三∼∼∼小時,三小時後不要出門,直接在房間裡下線。第二天我∼∼∼會來找你。」來到郊外,無病呻吟吩咐道。
「你呢?」清沂斜眼。所有人都偽裝過了,偏偏無病呻吟沒有,一身閃閃發光的能當殺蟲燈。
「我?」無病呻吟吃了一驚,連連擺手:「太天真了!我是那∼∼∼麼的出類拔萃,你覺得區區幻術就能遮∼∼∼掩住我的光芒?」
「……」清沂完全不想和這貨說話:「你夠了!」
無病呻吟野外下線,而清沂則和隨從們分頭行動。他與安尼吉爾從城鎮另一側進入,而隨從們則拖著馬車磕磕絆絆地進入這一側,英雄級廚師斯達麥克則準備先去雜貨店裡轉悠,因為他背包裡的調味料不多了。為了不引人注目,三方甚至要選擇不同的旅店住宿。隨便找人問了路,清沂便帶著養子來到旅店,付錢,住下,這套程序並未因為太久未過冒險生涯而生疏。
「爸爸你看!這兒有床,有椅子,有桌子!那裡還有一個白花瓶!」安尼吉爾大驚小怪地叫著。
清沂笑著。很自然地,他回想起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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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共五個人,要三間房。謝謝。」清沂站在櫃檯前,拿過老闆給的門鑰匙,然後衝門口喊道:「無咎別看書了!千上去叫阿瑪尼回來!」
「我在呢,不用叫。」牆角那個罈子似的東西忽然站起來,原來是阿瑪尼。
「我了個去!你偽裝得很好啊!」無咎抬頭:「我還以為你又出去兜售裝備呢。」
阿瑪尼搖搖頭,非常失望:「這個鎮好窮,哪裡有人買得起裝備?我和誰睡?」
「你和千上一間房。」
「什麼!」刺客立刻拿出匕首,要和清沂拚命:「我打死也不和這個小子睡!他煩得要死,總問一些gren問題!」
清沂推開一步,閃過隊友虛張聲勢的一招,笑道:「嫌他煩人的話,你進房間後直接下線不就得了。無咎,你和我一間房——叫你別老是邊走邊看書,小心摔跤!喏,咖啡,這是你的鑰匙。」
「下次早點給我!」咖啡凶巴巴地搶過鑰匙,指甲撓得清沂手心生疼。也許受虐狂會對咖啡那似乎從出生到現在都沒剪過的指甲頂禮膜拜,但飽受折磨的「思樂冰」成員卻敬謝不敏。
千上和阿瑪尼吵吵嚷嚷地上樓,阿瑪尼還不停地咒罵清沂,說明明一間房足夠五個人一起上下線,卻還要浪費錢,擺明是想用千上這個活寶來噁心他。咖啡依然懶得走樓梯,呼一聲變成黑霧螺旋上升,嚇得老闆差點沒尿褲子。清沂丟了額外的一個金幣給老闆做壓驚費,然後推著無咎的後背,才能把這個埋頭書本裡的傢伙送上二樓。
然後,五人連道別也欠奉地下線,準備進入各自的夢鄉。「思樂冰」的一天就這麼結束了,一如過去的數百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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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沂從回憶中驚醒,長歎一口氣。
他雖然緬懷過去,但過去的,不會在未來裡發生。那個晚上固然美好,但沒有人預料到,那是「末日交鋒」的前夕。太陽升起,又落下,有些事情就永遠地改變。
清沂起身,道:「你早點睡覺,我出去走走。你餓不餓?餓的話我去買些零食回來。」
「有一點!」安尼吉爾已經跳到床上,抱著枕頭。
「去洗澡!人類和死靈生物不同,你必須學會愛乾淨!我叫老闆送熱水上來,你等著。」
下樓與老闆聊了一下,這時斯達麥克從大門進來,兩人對望一眼,心照不宣,故意不再做任何交流。有英雄級在,安尼吉爾就沒有安全問題了,所以清沂離開旅店時腳步輕快。
路上有些燈沒點亮,可見點燈人偷懶,也可能是市政廳拖欠工資。現在時間不算早了,很多鋪子都陸續關門,畢竟這地區沒多少冒險者會來,生意不旺,店老闆沒必要折騰自己。不知道還有沒有零食鋪子在營業呢?聽著一間間鋪子關門拉閘的聲音,走在昏暗路上的清沂只覺得有冷意襲來。死靈生物當然不會感受到自然界的冷,只有從心底泛起的寒意才能讓它們打冷顫。
前呼後擁的生活過了太久,偶爾這樣孤身在街頭漫步,倒也不錯。
清沂走了好幾條街,都開始有即將迷路的預感了,卻還沒發現任何一家零食鋪子。他抱著一絲期望,轉彎想通過兜圈子的方式回到旅店。這個小鎮並不大,所以他看見了還挑著燈的木匠鋪,一個被幻術改變樣貌的隨從站在門口,裝作沒看見尊敬的陛下,不能向陛下致意。在城市內,清沂禁止隨行者用靈魂波長交談,所以隨從只得大不敬一回了。
清沂走過廣場。這個廣場很明顯還是奧爾奎拉風格的,因為廣場中央的雕像不是雄鷹,而是公牛,估計市政廳也懶得為個破爛雕像花錢,反正巡查大臣又不會屈尊來到這種小地方。長椅上,流浪漢裹著髒兮兮的厚毛毯,緊閉眼睛,大概強迫自己早點睡覺,因為對他們而言,再爛的噩夢也總比現實好一百倍。
嗯?這兒有個算命攤子?
清沂饒有興致地走過去,對擺攤的那人道:「嗨!這麼晚了,還沒收檔?」
「你來得可太巧了,我剛準備收檔。你想占卜的話,我就做完你這一單再走。」那占卜師沒精打采地道,說話時全無其他占卜師那樣神秘莫測,簡直和買賣水果似的,這開場白立刻讓他掉價到谷底。他抬起頭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嘟噥道:「想問什麼?」
清沂本來就沒打算找占卜師問命運,畢竟他都要下線了,要那輔助狀態也沒機會花,但看這占卜師有趣,清沂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坐下來的衝動。消磨時間也好,他這樣想著,坐在桌子前:「我想看看我此行的結果,到底如何。」只等占卜師說了結果,清沂就立刻把他給殺了,一如上次在奧斯吉利亞占卜一般。
占卜師的東西並不多。他低頭拾掇完畢,忽然道:「算了,現在很晚了,你明天再來吧。」
「我可是給了錢的。」清沂笑道。
那占卜師怒道:「你哪裡給錢了!」
清沂態度誠懇地指指桌面的一個金幣,那是薛多偷偷擺上去的。這對搭檔在幹壞事時永遠配合得天衣無縫。
占卜師沒了脾氣,閉著眼睛,用賭咒般的態度道:「你這趟出行一定會碰上命中注定的女子,你們會在家鄉結婚,而長輩都會給予祝福。」
「這就說完了?」清沂啊了一聲。
「是啊!你還想怎麼樣?」
清沂反覆檢查自己的狀態,沒看見自己多了任何buff,只得自認倒霉。看來他遇上了一個招搖撞騙的占卜師,這種傢伙只會滿嘴跑火車,對玩家完全沒幫助。算了,不殺他了。
占卜師呼了一口氣,不知是不是被冷著的,看他那衣服簡直就是夏裝。
清沂起身,走出一段距離,這時薛多扯扯他褲腿:「宿主,那個是死靈生物吧?」
「什麼?!」
「我發現他沒有呼吸,腳跟處有屍斑。不會吧,你居然沒發現?」
清沂猛然轉身:「這兒是人類城市,我都沒敢開,哪裡發現了!喂,占卜師,站住!」
占卜師在清沂轉身走開的短短時間內已經走出好遠,被喊住後,無奈地轉過身來:「又怎麼了?」
清沂先不說話,開了像x光機似地掃瞄對方全身,感覺相當奇怪。他的力場裡融合了,任何生物被他一眼看去都無所遁形,可在他視野中,這個人完全不存在。要麼他是沒有靈魂的傢伙,要麼他的靈魂學專精比清沂要高並且有意遮掩了自己的波長。清沂選擇了第二個選項。
「你是誰?」清沂好奇了。
「看來是瞞不過的了……」占卜師歪歪嘴,無可奈何地單膝跪地:「尊敬的陛下,洛夫向您致意。現在很晚了,我可以回家了吧?」_del_log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