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楚楓和天魔女走出了石室,又上了蛾眉亭,楚楓道:「不知那幫武林高手是否還在找我?」
「他們有他們找去,我們有我們游賞!」天魔女語氣平淡,卻自有一股霸氣|com|
「果然不愧為天魔女,真是霸氣十足!」楚楓忍不住讚了一句。
天魔女淺淺一笑,問:「你的傷全好了?」
楚楓點頭笑道:「何止全好,簡直渾身是勁,老虎也能打死幾隻,可能是因為你幫我熱身緣故呢。」
天魔女道:「好得這般迅速,真是神奇,就是我也自歎不如!」
楚楓用手指一點她鼻尖道:「原來也有你天魔女自歎不如的時候。」
「上一次在木屋中,你的傷也是好得奇快,你一向都是這樣的?」天魔女又問。
楚楓撓撓頭,道:「不是,我近段時間才發覺,但凡有傷在身,都會好得特別快,連我也十分驚奇。」
天魔女皺眉道:「你體內似乎有一股什麼氣深藏潛伏著,若隱若現,十分古怪,會不會與此有關……」
「那始終是好事。」
「只怕未必!」天魔女搖搖頭,一臉凝重道,「這股氣靈秘詭異,只怕……」
「好啦,天魔女,別再嚇唬我了,我們還是快去太白樓吧。」說著拉起天魔女玉手,直向太白樓走去。
太白樓就在蛾眉亭東南不遠處,面臨長江,背連渚山,濃蔭簇擁,確實靈逸雄偉。主樓三層,一層大廳,二層為樓,三層為閣,前後分兩院,前為太白樓,後為太白祠,左右迴廊相連。
兩人一直來到太白樓前,不見任何人影,看來那些武林高手早離開了採石磯,畢竟他們並不知道楚楓就藏在採石磯下的石室中。
楚楓抬頭一望,只見三樓閣簷置一大匾額,上書「謫仙樓」三個大字。楚楓自語道:「原來是謫仙樓,不是太白樓。」
天魔女笑道:「謫仙樓不就是太白樓,太白樓不就是謫仙樓?」
楚楓聳聳肩,兩人走入去,進門兩壁嵌著兩塊石碑,左邊一塊是記述修建太白樓的碑記,右邊一塊則是記載著李白生平的碑文。
入了大廳,迎面是巨幅《李白邀月圖》,是配著李白的著名詩篇《月下獨酌》而畫的,圖中李白在月下獨飲,舉杯邀月,正點上「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之句。
左右還有兩幅圖畫,左邊是《李白遊蹤圖》,右邊是《靜夜思圖》。楚楓目光落在《李白遊蹤圖上》,這圖畫著李太白游採石磯的行蹤路線。
楚楓指著圖頗為興奮道:「你看,這裡果真標有李白『躍江捉月,騎鯨升天』的地點,不過好像與捉月台的位置有點偏差……」
「你已經躍江捉月了一回,還想再去?」
「不是,我想找出『金牛出渚』的地方,這圖好像沒有標出……」
「你還想著騎上金牛,暢遊天下?」天魔女又笑道。
「你不想麼?」楚楓望著天魔女。
天魔女默然不語,楚楓又道:「其實我是想找那塊斑斕寶石出土之處,我要再尋一枚送給你。」
天魔女沒有作聲了,無論這話是真是假,都已經足夠,她目光落在右邊那副《靜夜思圖》上,只見夜色幽靜的庭院中有一方水井,水井有井欄圍住,一位詩人站在水井旁邊,手捋鬍子,仰頭望著天空一輪明月,低吟著詩句,一臉思鄉愁緒,畫面左上方正寫著他低吟的詩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天魔女眼中現出幾分困惑。
「怎麼了?」楚楓問。
天魔女道:「詩言『床前明月光』,但畫中李白卻是站在水井邊,豈非畫不達意?」
楚楓哈哈笑道:「你是望文生義了。你看圍住水井的井欄是不是很像床?古時井欄又叫銀床,所以詩中所說的床乃是指井欄。你看天井是白石鋪成的,也只有白石鋪成的天井才會在月色下泛起一片月光,有如地上披上一層清霜。」
「這樣說來,倒有點似。」
「本來就是這樣,你沒有聽過李白的另一句詩麼:『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這床也是指井欄,是說男孩子騎著竹馬繞著井欄與女孩子追逐嬉戲,所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你倒是說得頭頭是道。」
「那當然,如果不是這樣,我每天騎著竹馬踏入你閨房繞著你秀床弄青梅,你能答應嗎?」
天魔女含笑不語。
楚楓又道:「我家以前就有這樣一方水井,跟這畫中的就很相似,我爹娘都管它**,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可惜……」楚楓說著眼中忽然又閃出黯然之色。
天魔女也默然起來,楚楓連忙笑道:「好了,不說這個,我們上二樓吧。」
於是兩人拾階登上二樓,樓上正中設有一尊黃楊木雕刻的李白像。長袍束髮,左腿前跨,昂首挺胸,自有一種飄逸傲岸。兩邊對聯是:「蓬萊文章建安骨,青蓮居士謫仙人」。
四面壁上還掛著許多李白膾炙人口的詩句,其中一句寫道: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楚楓笑道:「你看,李太白就是喜歡明月,又是跳江去捉,又是上天去攬。還好他跟我一樣也捉不了,否者那明月就受罪了。」
天魔女奇道:「你怎知那明月要受罪?」
楚楓撓撓頭,道:「你沒聽過『李白一斗詩百篇』麼?他最喜歡喝酒,喝得越醉,寫出的詩越是奇逸。他這麼喜歡喝酒,自然一身酒氣,明月這般皎潔,怎受得了?」
天魔女「噗哧」笑道:「那你又怎知道他捉不了明月?說不定他捉了,又放了。」
楚楓哈哈笑道:「我不信他水下功夫還比我強!我都捉不了,他能捉得了麼!」
天魔女含笑沒有作聲。
兩人樓,閣樓並未放置什麼,顯得很開闊,四面題刻著許多遊人詠懷李白的對聯詩句。前壁正中刻有一副醒目的對聯:
「脫身依舊歸仙去,撒手還將月送回。」
「妙!妙!妙!」楚楓連聲喊道,「原來還真讓你說中了,李太白醉酒逐月、騎鯨升天,還真把明月給捉去了,卻又把它撒手送回來了。妙!妙!」
「你現在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了吧。」天魔女帶著取笑語氣。
「井底蛙,井底蛙,還是太白厲害,太白厲害。」楚楓喃喃自語著,天魔女幾乎又要笑出來。
旁邊還有一聯,寫道:
「神仙詩酒空千古,風月江天貯一樓。」
楚楓脫口讚道:「好聯,值得玩味,值得玩味!」
天魔女見他搖頭晃腦、一本正經那模樣,忍不住「哧」的笑了一聲。
兩人走出閣外,憑欄眺望,低首處只見江水綿綿,如游龍伏地,舉頭卻是浮雲片片,似伸手可摘,另一邊乃是牛渚山,鬱鬱蔥蔥。恰好此時,天上忽然淅淅瀝瀝下起微微細雨,四周更顯得青翠蔥鬱,繚繞生煙。
楚楓仰首呼道:「青山煙雨,盡收來百尺樓頭!」
天魔女笑說:「你倒有謫仙人之風骨。」
楚楓臉一紅,道:「這不是我作的,不過是順口捻來。」
正說著,和風細雨中似乎隱約傳來一絲啼哭聲,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下面沿牛渚河一帶座落著數十戶漁農人家,哭聲似是從那傳來的。
「去看看!」楚楓正要舉步,卻見天魔女搖搖頭,輕聲道:「我不想見人……」楚楓一下執住她玉手道:「別怕,有我在!」說著拉著她徑下了樓。
兩人很快來到那處,是一條村子,不算很大,有兩撥人站在村口,都是漁民。有十數人拿著鑼鼓敲打著,另有數人挑著數擔類似祭品之類的東西。中間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孩,一男一女,被打扮一新,卻手腳被捆在一起,啼哭聲就是從這兩個小孩口中傳出。旁邊有兩個中年婦人也哭得兩眼紅腫,甚為悲慼,看上去似是這兩小孩的娘親。
那些村民見突然走來兩個儀表非凡的男女,十分驚訝,一時都望向他們。
楚楓一打聽,原來這兩撥人是來自兩條村的,一撥是住在採石磯上牛渚村的村民,另一撥是牛渚河對岸馬山村的村民。兩村的村民世代住在牛渚河兩岸,以捕魚為生,自給自足。近日不知怎的觸怒了河神,不但將牛渚河上的木橋撞斷,而且常乘長江大水,興風作浪,吞吃捕魚之人,已經有數人失蹤,有人還親眼看到河神吞吃漁人,十分可怖。村民沒有法子,唯有以一對童男童女作為犧牲,祭祀河神,希望能平息此禍。
楚楓大驚,心道:「這豈非是河伯娶婦之事重演?怎能這樣?」
小孩旁邊有兩位長者,乃是兩村的村長,楚楓當即走過去,一揖道:「在下楚楓,敢問兩位村長可有見過河神?」
牛渚村村長答道:「我們雖然沒有見過,但除了河神,還有誰能生吞活人!」
楚楓道:「河中其實是有一大魚怪藏於水下行兇,並非什麼河神發怒,你們把這兩小孩投入河中,只害了他們性命。」
那些村民一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顯然不太相信,這只不過是小小一條河流,怎會有吃人的大魚怪!
楚楓見村民不信,趕忙又道:「我親眼見過這魚怪,確實可以生吞活人,估計它是乘著大水從長江竄入河中作惡,再趁著退水返回去。」
村長歎道:「河神也好,魚怪也好,我們但求它得了童男童女後,離開牛渚河。我們世代捕魚為業,若不能出河捕魚,我們何以為生!」
「你們何不報官?」楚楓問。
「報官?」有一村民怒聲道,「他們除了向我們要銀子,還曉得幹什麼!我們捕魚的哪能有什麼銀子?若非不得已,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村長眼睛泛著淚光道:「小哥不知,這個……這個還是我小女……」
楚楓又一驚,原來這兩個小孩,一個是牛渚村村長的小女,一個是馬山村村長的小兒,因為他們不忍心讓其他村民舍棄兒女,唯有讓自己的兒女作為童男童女祭祀。
楚楓望著兩個淚眼盈盈的小孩,道:「或許尚有其他方法,萬不可行此下策!」
旁邊有村民道:「小哥,你莫多管了,我們已經月餘不敢出河打漁了,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河神生吞,也要餓死。」
後面村民紛紛嚷道:「別多說了,既然祖訓已經早有明示,我們還是別誤了時辰!」
「祖訓?」楚楓奇怪問道。
村長道:「數百年前,我們祖輩曾留下一句祖訓:滄浪獰惡,以形天威;純陽純陰,以為犧牲!我們本來不解其意,日前恰逢一老者路過,自稱天機老人,可卜算鬼神吉凶,我們就求其解惑,他就起了一卦,說,純陽純陰就是指童男童女,雖以童男童女投獻河中方可平息此禍。故此……」
楚楓吃了一驚,連忙又道:「那老者是不是拄著一枝枴杖,鬚髮皆白,身邊還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正是!」
「你們切莫信他!」楚楓急聲道,「他是江湖騙子,盡信口雌黃以此騙錢混飯!」
「但是他並沒有要我們銀子。」
「這……」楚楓一怔,一時無話可說。
後面的村民鼓噪起來了:「別管他們,快送童男童女下河,莫耽誤了時辰。」
村長長歎一聲,把手一揮,領著眾人往河邊走去。
楚楓急急攔住,道:「那惡魚吃了這兩個小孩,以為你們好欺負,更不會離去!你們不要這樣做!」
村民不管他,還是夾著兩個小孩童徑向牛渚河而去。
天魔女奇道:「你真的見過那魚怪?」
楚楓拉著她,一邊追著村民,一邊將此前遇到那大怪魚之事說給天魔女知。天魔女也吃了一驚:「竟然有如此凶悍之魚,怪不得那水潭近來不時有游魚驚慌躍起。」
很快就到了牛渚河,牛渚河正發起大水,波浪滾滾。村民將兩個小孩童立在岸邊沿,一邊敲鑼打鼓,一邊就要推他們下去!
究竟這兩小孩性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