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飛鳳隨著楚楓又來到了那棵巨大無比的大樹前,楚楓跳了上去,盤飛鳳也跳了上去。.|com|兩人沿著枝幹盤曲而上,誰知兩人走著走著,發覺始終是繞著樹身在轉圈,根本沒有往上走。
原來這巨樹的枝幹縱橫交錯,分丫繁雜密亂,簡直就是一座迷宮。
盤飛鳳停了下來,道:「臭小子,我們這樣繞圈不是辦法。」
楚楓撓撓頭道:「我看必須沿著那小貪猴的路徑走才行,你還記得它是如何走的?」
「嘿,那小傢伙也是繞來繞去,亂七八糟的,如何記得清!你上去倒是幹什麼?」
「上去你就知道了。」
「現在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要困死在這樹上了。」
「我也不知道這大樹竟然是迷宮一般,要是那小傢伙在那該多好!」
「吱吱!」忽然有兩聲尖叫,一隻小猴子從茂密的枝葉中鑽了出來,正是那隻小貪猴。
楚楓和盤飛鳳又驚又喜,一齊道:「原來你這小傢伙在這!」
小貪猴對著兩人擠了擠眼,然後開始往上走,楚楓和盤飛鳳自然緊緊跟著它。
再次登上雲陽之台,烏號雕弓和夏服之箭就放在台上。
兩人仰頭望向那棵比這台還高、渾身是釘刺的樹。從這裡看雖然比在樹下看還要遠,卻反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一朵天狼花,那朵花就開在刺樹的最頂端。
「你怎樣把它打下來?」盤飛鳳問。
楚楓沒有回答,卻問:「那天狼花是在什麼方向?」
盤飛鳳莫名其妙,乃道:「從這裡看,是西北方向。」
楚楓哈哈一笑,道:「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你想用雕弓把它射下來?」盤飛鳳愕然道。
楚楓已左手執弓,右手拈箭,一雙眼睛直盯著那朵天狼花。
「你不是說過挽著此弓,很不安心麼?」盤飛鳳看著楚楓引弓,心中反而有點忐忑起來。
「此一時,彼一時也。為勢所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就看我如何雕弓射天狼!
楚楓弓弦一引,雙眼暴現神光,「嘯」箭鋒帶著亙古蒼茫的錚鳴劃破長空,直射而出!
楚楓和盤飛鳳看著這箭,卻不知道,這一箭射出,驚天地、泣鬼神,天地萬物已悄然起了變化!
楚楓和盤飛鳳回到蕙圃時,那些杜若已被削落十之八、九。兩人來到那刺樹下,卻如何找不到那朵天狼花,他們很奇怪,明明看到天狼花被那一箭射落,卻為何找不著?莫非已被木屋之人取去?
兩人不敢發問,惟有在樹下焦急地找著,因為那些杜若還在一株株被削落!
周圍突然靜了下來,木屋沒有再射出竹籤,卻傳出了聲音:「日間直朝著太陽方向走,夜晚直朝著月亮方向走,能不能出去,聽天由命!」
楚楓和盤飛鳳心中愕然:太陽是東昇西落,直朝著它走,那豈不是來迴繞圈打轉!
「前輩……」兩人正要發問,「少廢話!走!」木屋又傳出一下喝聲。
楚楓和盤飛鳳不敢多問,惟有退出去。
兩人走到一處,盤飛鳳嗔氣道:「我們辛辛苦苦把天狼花射下來,他卻不吭一聲就取走了,還不守諾言!」
「吁!」楚楓連忙用手指壓著嘴道:「小聲點,別讓他聽見,他脾氣可不太好!」
「聽到又怎樣,大不了跟他拼了!」盤飛鳳是一肚子氣,「直朝著太陽走,那豈不是原地打轉?分明是戲弄我們!」
「那你說該如何走?」楚楓問。
「當然是直朝著一個方向,這樣才有機會出去!」
「那朝那個方向?」楚楓又問。
「朝那個方向都比在原地打轉強!」盤飛鳳氣鼓鼓道。
「飛將軍,你都說這雲夢澤可是死亡大澤,可不能按常理,否則怎會沒有人能走出去?」
「那你意思是照著他的話走囉?」
「他要殺我們易如反掌,沒必要編瞎話來算害我們。」
「我看他是自己出不去,所以想拿我們作陪!」
「好啦,無論怎樣走都要進那水域,我們還是先造一隻木筏再說!」
兩人來到水域邊,盤飛鳳忽問:「哎,臭小子,你扎過木筏沒有?」
楚楓聳聳肩,道:「沒有。你呢?」
盤飛鳳沒有吭聲,顯然也沒有扎過。
楚楓笑道:「今次真是笨手遇上笨腳了。」
「你才笨手!」
「是阿,我笨手,你笨腳嘛。」
「你是既笨手又笨腳!」
「好拉,我笨手笨腳,不跟你爭。我去砍樹,你去搓籐如何?」
「為什麼我去搓籐?我要去砍樹!」
「哎,飛將軍,我見搓籐是輕手活兒,所以讓你做,有心關照你呢!」
「呸!誰讓你關照,我就喜歡砍樹!拿劍來!」
「好!你勁兒大,你喜歡砍樹就砍樹,我去搓籐。」
於是兩人一個砍樹削枝,一個搓籐作繩。
盤飛鳳很快砍下一根樹幹,楚楓卻不滿意,道:「飛將軍,我們現在只是造木筏,可不是造大船,你砍這麼粗的樹幹做什麼,有力氣也不用如此浪費!」
盤飛鳳不高興了,反唇相譏道:「臭小子,不用這麼粗的樹幹,萬一遇到風浪,我怕你暈船!你看你,搓那籐繩比頭髮絲還小,頂個啥用?一陣風就把它吹斷!」
「哎,飛將軍,你砍這麼大的樹,我搓再粗的繩子也不頂用。」
「怎麼不頂用,自己偷懶還找借口!」
……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忙碌,費了好一番功夫,總算造了一條三丈來長,兩丈餘寬的木筏。
「怎樣,現在就出發麼?」盤飛鳳問。
「天已入黑,又費了這麼多勁,又累又餓,還是等明天一早再出發。」
盤飛鳳「噗哧」笑道:「你肚子是不是又向你發難了?」
楚楓還未開口,他肚子卻「咕嚕」的大叫了一聲,幫他回答了。
盤飛鳳忍不住「格格」大笑起來。
兩人自是又打了些野味,生起一堆柴火燒烤作食。
吃飽肚子,兩人就著火堆各靠著一棵樹合眼而睡。不過楚楓睡不著,明日一早就要離開了,反而有點捨不得,這裡每一寸都瀰漫著凶險,卻每一寸都留下了不可忘記的回憶。
盤飛鳳同樣睡不著,同樣回憶著這幾日的一切,從最開始的白鼠,到鉤盲蛇,到吃人花、恐怖樹籐,到猢猻木、那奇異的花朵,到沼澤帝鱷,到金睛虎,到餓狼群,到食人魚,到虎頭胡蜂,到雲陽之台,再到生死棋局,再到雕弓射天狼,一幕幕的片段在她腦海中浮現,尤其是楚楓那音容笑貌。
楚楓偷偷張開眼睛,望向盤飛鳳。火光映照下,盤飛鳳實在是美,驚人的美!不是那種不吃人間煙火的美,卻是美得燦若明霞,丰姿綽約。
盤飛鳳也倏地張開了眼,楚楓急忙合回雙眼,不過那能逃過她鳳目。
「臭小子,鬼鬼祟祟,在偷看啥!」
楚楓惟有睜開眼,訕訕笑道:「明日就要離開了,真有點捨不得!」
「嘿,捨不得就留下唄,沒有人逼你走!」盤飛鳳語氣甚不以為然,不過眼中卻閃爍著留戀之色。
「飛將軍,你現在還是否認為我是……」
「你是,你是!鬼鬼祟祟偷看人家,你就是惡賊!」
楚楓無奈地笑了笑,又道:「如果萬一僥倖碰巧讓我們走出這大澤,你還會……」
「我會,一出這大澤,我就會刺你於槍下!」盤飛鳳一臉凶狠道。
不過她越是凶狠,楚楓卻越是放心,臉上甚至露出了笑容,他雖然有點傻氣,卻不笨,怎麼會看不出盤飛鳳是在裝腔作勢!
盤飛鳳見楚楓帶著笑容,一點不怕,乃瞪眼道:「你不信我一槍刺了你!」
「信!當然信!你還起過誓,不將我刺於槍下,就不叫天山飛將軍!」楚楓還不忘提醒她起過誓言。
盤飛鳳咬著嘴唇,沒有作聲。她實在沒有想到,當日咬牙切齒要將他刺於槍下的小子,如今卻是三番四次共歷生死,扶危相依。
「飛將軍,我還真沒見過有江湖中人有用槍的。」楚楓忽道。
「怎樣,威不威風?」盤飛鳳俏皮的問了一句。
「神威凜凜,簡直是巾幗不讓鬚眉!」楚楓連忙拍了拍馬屁。
「哼!將軍沙場殺敵,當然是用槍!」盤飛鳳看著手中金槍,神采飛揚。
楚楓看著盤飛鳳,有點入迷。他十分喜歡看她笑的樣子,得意的樣子,還有嗔怒的樣子,尤其她嗔怒的樣子,他實在想不到,一個女子嗔怒會是如此美麗。所以他常常有意無意間惹惱她,因為盤飛鳳瞪眼嗔怒時最是絕美。
盤飛鳳見楚楓又呆呆望著自己,雙眼一瞪:「臭小子,色迷迷看什麼!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給挖出來!」
楚楓收起目光,悶悶道:「真是霸道!誰讓你長得俊!」
他聲音雖小,盤飛鳳卻聽得真切,心下一樂,笑道「哎,臭小子,原來你的棋藝這般高,還真看不出!」
「嘿,我一向對我的棋藝很有信心。」
「那你當時又說解不了?」
「我沒說解不了!」
「你說老道士曾數次擺此殘局讓你解,可惜每次都……」
「哈,我是可惜每次都只能弈和。」楚楓笑了起來。
「呸!你這小子真可恨,也不把話說清楚,害我白心驚了一場!」盤飛鳳嬌嗔著語氣。
「怪不得你拉住我的手這般緊,原來是心慌得很。」楚楓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盤飛鳳一瞪眼,楚楓連忙聳聳肩,道:「那木屋前輩的棋藝可比老道士還高,我當時也是心慌得很,要不是你執住我的手,我還真受不了那兇殺壓迫之勢。」
「少來這一套。」盤飛鳳撇著嘴。
楚楓又道:「其實幸虧他擺的是『七星聚會』,這殘局變化雖然最是深妙,但我卻最為熟悉,要是他擺上『千里獨行』或『尺蚓降龍』,那我們真要聽天由命了。」
「噗哧!小小蚯蚓也能降龍?」盤飛鳳笑道。
「這才叫棋道之妙!『尺蚓降龍』,兩個小卒卻把對方雙車給降住了,多精妙!算了,告訴你也不懂。」
「什麼不懂!馬走日、象行田,我怎麼不懂?你才不懂!」
「呵,原來你棋藝這麼高,早知道讓你來解局。」
「你以為我不敢?」
楚楓聳聳肩,沒有作聲。
「哎,臭小子,你臉上那一道指痕是怎麼回事?」盤飛鳳忽然問。
「怎樣,帥不帥?」楚楓摸了摸臉上那一彎指痕,笑問。
盤飛鳳「噗哧」笑道:「帥呆了,比豬還帥!」
楚楓聽得她說「帥呆了」,本來是心花怒放,誰知後面又加上一句「比豬還帥」,登時一盤冷水潑了下來。
「不懂欣賞,不懂欣賞。」楚楓搖搖頭,自言自語。
盤飛鳳忍住笑,又問:「哎,究竟是怎樣弄的?」
「給一個女子劃的。」
「阿!給誰?」盤飛鳳突然變了語氣,有點不高興。
楚楓倒未察覺盤飛鳳語氣之變化,乃道:「謫仙子。那日……」
「哼,原來是她,怪不得!」盤飛鳳截口打斷,語氣有點麻麻酸酸。
楚楓奇怪道:「她怎麼了?」
「沒什麼!」盤飛鳳一閉雙目,不理楚楓了。
楚楓心下奇怪,盤飛鳳剛才還好好的,怎一下子就換了語氣,這女人心思變換也真讓人捉摸不透。當下也合上雙眼,徐徐睡去。
誰知他剛剛合上眼,盤飛鳳卻偷偷睜開了鳳目,目光就落在他那一道微微而彎的指痕上,許久沒有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