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章自傳
精靈在前方走著,易龍龍在身後跟隨。
走出暗室前,精靈在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幾乎從頭包到腳踝,也遮蓋住了他戴著面具的臉容,和那對尖長的耳朵。
精靈的步伐輕盈而富有節奏,彷彿帶著韻律的舞蹈,走出黑暗房間和長廊,周圍的光線便明亮起來,易龍龍原本以為地下的藏書室最多就是幾間屋子,但長廊之後的卻是一間龐大的展廳,如同藝術館一般,靠牆的展台上陳列著各種物品。
空氣裡瀰散著若有若無的柔膩芳香,牆面上畫著炫麗的圖案,大半是鮮麗的綠葉枝蔓,這讓易龍龍一瞬間產生展廳被茂密的原始森林包圍的錯覺,但是仔細的看,卻不過只是牆壁上恆定的色彩。
不到兩尺高的展台好像是用完整的樹樁雕琢成的,檯面長寬各一尺半,光滑表面漆了一層半透明琥珀色塗料,易龍龍甚至能看見展台上年輪的紋理。
每座展台上,都罩著層方形的水晶罩,水晶罩內要麼是一本書籍,又或者一件別的物品,易龍龍在展廳入口便停下來,指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座展台:「我可以從這裡開始看起嗎?」
「可以,請稍等片刻。」
說完之後,精靈便主動上前去,替易龍龍取出放在水晶罩內的書籍,那是一本一寸厚的羊皮書,依然保持著嶄新柔軟的成色。精靈冷冰冰地說:「在這裡瀏覽,不能外借,不可抄錄,不許損壞,否則你就是敵人,不受這裡歡迎。」
接過羊皮書,易龍龍翻開第一頁。一眼便看見扉頁上漂亮的中文行書:「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是在地球上生活的兩倍了。」
微微一怔,易龍龍低下頭眼珠子一轉,明知故問:「這是什麼文字,我怎麼看不懂?」
精靈居高臨下俯視著小女孩,對於她的問題毫不奇怪,事實上,每一個進入藏書室的人。幾乎都會這麼問,但他地回答始終如一:「這是迦南的文字,這裡的書籍用特殊的材料和墨水書寫,並被施加了魔法,假如你不能理解這些文字的含義,那麼合上書後,你將會忘卻一切你所看到的,什麼都無法帶走。」
做出這一點特殊處理。是為了防止有記憶力超群的人強行背誦下文字形狀,帶出去散播徵求答案。
易龍龍聳了聳肩:「看不懂也要看。」
散出迷魂陣,她便放心地閱讀起來。
在弄明白利害關係之前,她不打算讓人知道她能看懂迦南留下的文字,之前地故意詢問。就是為了迷惑精靈的判斷。
翻過扉頁,從第二頁開始,就是迦南留下的文字:
「我叫迦南。
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這個名字或許意義重大。但對於我而言,至少在我生命中的前三十年,我不會想到這個名字與我有任何關聯,而後四十年,又好像是一場永不醒來的夢。」
這是……自傳?
易龍龍這些天在歷史系混日子也不是白混的,相關書籍看了一些,其中就包括了幾本名人自傳,那些自傳開頭基本上都是這個調調。因此一看到類似的句子,心裡頓時就明白了這本書是什麼。
真是,太拉風了。
假如不是顧忌著精靈就在一旁虎視眈眈,易龍龍幾乎要吹個口哨。
作為一個里程碑式地人物,迦南和那些傳奇英雄一樣,都是被歷史學家狂熱研究的對象,甚至歷史系內就專門有開設迦南研究社,這裡就是一份迦南自己手書的自傳。價值不言而喻。
瞥了精靈一眼。易龍龍接著往下看,黑色的墨跡沉入羊皮紙中。記載著七百年前的過往。
「來到這個世界後,我曾有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或許哪一天就會忽然甦醒,可是我始終沒有等到那一天,這個豐富多彩地世界,對我來說卻異常的荒涼,沒有空調,沒有冰箱,沒有電腦,沒有論壇,沒有qq,沒有……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彷彿能看到迦南在寫下這些文字時憤憤不平的表情,易龍龍忍不住會心地抿嘴一翹,剛來到這裡時,她也不大習慣,不過她比迦南幸運,在地球上她已經是必死之身,能夠在這裡活下來,足夠沖淡失去現代設施地遺憾,而長期的住院生涯,也讓她比旁人更加能適應寂寞,折算過來,她還算賺了。
但迦南不同,他在地球上或許生活很美好,假如是這種狀況下驟然改變環境,心生不平也是理所當然的。
接下來,便是迦南為了改變現狀做出的努力,他之所以努力研究魔法,並提出了多項魔法用於實際的指導路線,其實不過是想還原出冰箱空調等日常家電的效果,而他四處流浪,最初也不過是為了尋找回去的辦法。
他不想成為英雄,不想成為霸主,不想成就傳世偉業,他只想回家,但是諷刺的是,他所不想地那些,不知不覺地都達到了,英雄和霸主在他面前,也要恭敬地叫他校長,他的名字永遠地留在大陸的光輝歷史上,迦南學園聲名遠揚,但是即便是直到他死去,他都沒有回到只偶爾在夢中出現的,那個他生於長於的地方。
迦南始終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來自這裡無人可理解的地方,那裡擁有燦爛的文明,華美的詩篇,他總想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前二十多年地記憶不是虛妄地夢境。
於是他留下了高聳的石碑,留下了秘密藏書室,留下了這本書。
他總要證明,在從前那個世界,他出生,長大,活過。
又及,他希望他不是孤單地一個人,有和他一樣的人來到這個世界,作為最後的自私,他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財產,留給或許永遠不會出現的同胞。
整本羊皮書上一共只兩三萬字,是迦南對自己這一生真正的簡要自述,易龍龍翻著翻著很快便翻到了底,合上書頁,她假裝成一無所獲的模樣,漫不經心地問精靈:「這上面的文字,你認不認識?」
這話也是從前來到這裡的人問過的,精靈甚至連多看易龍龍一眼都懶,直接從她手上拿過了書,放回展台之上,他不耐煩地說:「我不懂上面的文字,不可能給你提供任何幫助,假如你覺得看一本讀不懂又記不住的書很無趣,現在便可以離開。」
易龍龍低下頭,努力不讓精靈注意到她眼中的笑意:「不,我還想看看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