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牙籤,樹海,人()
晚餐是刀削面,取一塊面放端在鍋邊,用刀削下面片直接下進滾水裡,以前易龍龍個頭小,做這樣的活需要站在梯子上,加上她刀工也不大好,總是削得薄一片厚一片的,但是現在有艾瑞克在,一切的問題都不成問題了,在易龍龍說完要訣後,艾瑞克便拔出他腰間的劍,一片片大小均等薄厚一致的面篇如翻飛的柳葉一樣,一葉連著一葉地在空中拋出一個弧線,落入開水之中。
最初易龍龍只覺得艾瑞克的表演賞心悅目,但漸漸地,她發覺那面片落下的軌跡太精準了,每一片面片翻飛的角度都完全一致,掉入鍋內的落點都在同一位置,幾乎讓人難以想像這是他頭一次切面。
而艾瑞克此時的架勢非常輕鬆寫意,幾乎看也不看面,隨手執劍削下,便能準確無誤。
易龍龍趴在艾瑞克一側肩頭,抬起爪子戳戳他已經印上一個迷你爪印的俊逸臉容:「你手藝不錯啊,今後要是失業了,我建議你當廚師。」下午聊天的時候,她得知艾瑞克是一名流浪劍客,據他自己說,他的水準在外面很平常,但假如這樣算是普通水準的話,外面厲害的人又是什麼樣呢?
艾瑞克贊同地點了點頭:「我可以考慮一下。」
吃了晚餐,易龍龍取出一隻木杯,一爪拿杯,一爪拿一根頂端有細毛的木棍,在艾瑞克驚詫的目光中,她舀了一杯水,木棍帶毛那頭探入鹽罐裡沾一點鹽粒,再送入口中。
艾瑞克忍不住問:「你在幹什麼?」飯後剔牙麼?好大的牙籤。
易龍龍漱了漱口,吐出鹽水才有空回答他:「刷牙。」這一年來她的牙齒已經長出來一些,小小尖尖的,不算鋒利,但好在沒有蛀牙。
艾瑞克有些恍惚:龍族什麼時候也開始學會刷牙了?
夜晚到來,易龍龍又為為明天的食物做了下準備,有艾瑞克幫忙做一些重活,她的工作減輕不少,易龍龍提早回屋睡覺,因為屋子大小所限,只能委屈艾瑞克睡在外面。
艾瑞克蹲在木屋邊,微笑著點了點易龍龍伸出來的爪子:「晚安,小傢伙。」
目送易龍龍掀開青銀草門簾鑽入屋內,聽她細小的足音,等到屋內的呼吸變得平緩,艾瑞克這才離開木屋,他緩慢地走到湖邊,低頭凝視著倒映著浩瀚星空的湖面。
「塔希妮雅。」他輕聲低喃,「真的十分抱歉,九年前,我救不了你,這些年來也在不斷地逃避,卻沒想到能以這種方式再度與你相逢……今後我會盡力照顧你的孩子,請放心吧。」
湖心傳來一陣寬廣柔和的波動,像是長眠的銀龍在對他微笑。
易龍龍和艾瑞克在湖邊一共又住了十天,一直住到過了易龍龍的生日,正好是她出蛋殼一年的那一天時,一人一龍才終於離開這片湖泊。
對於自己住了一年的地方,易龍龍很捨不得,恨不得把整個木屋和周邊產品都打包帶走,不過她也知道帶著這麼多東西無法上路,只有意思意思地拿走了洗漱工具,幾套草葉做的衣服,精心收集的調味料,當作零食的烤餅乾,生火用的火石,飲用水,以及掛在屋簷上的風鈴。
不管再怎麼捨不得,易龍龍還是決定跟著艾瑞克一起走進外面的世界,縱然已經作為一隻龍活了一年,但是她始終不曾忘記,自己本來是是一個人,就算是來到了不同的世界,她還是想要親眼看看這裡的人,聽他們說話。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
前世易龍龍的父母死得很早,而因為她重病,作為她監護人的姑姑雖然不怎麼苛待她,但也實在說不上什麼親人溫暖,她每次看到別人家庭和睦時,都會有些羨慕和妒嫉,而現在,她搶奪了塔希妮雅孩子的身軀,卻還在享受她的照拂,這讓易龍龍感到十分不安,她離開這裡,也不是沒有逃避的意圖。
帶走的東西都裝在一隻木箱中,由艾瑞克做苦力背著,易龍龍則只需要安安穩穩坐在木箱上,伴隨著走路帶來的微微震顫,不時左右張望周圍的風景。
艾瑞克的腳步很穩,也走得很快,他的身影在從林之中穿梭,只花了半天功夫,就走出了易龍龍曾經花了二十天才走到的距離,看到那種曾經與易龍龍互相驚嚇的毛球。
經艾瑞克介紹,易龍龍知道了那種毛球的名字叫耶克,是一種非常膽小的生物,但這種生物的智慧很低,因而反而對塔希妮雅的威壓感覺不敏銳,能比別的生物更接近一些湖泊——但也只是稍近而已。
見到耶克,再走出一段距離,才算是完全走出塔希妮雅的威壓範圍,易龍龍逐漸見識到了更多的動物,有一些是與地球上類似的,有一些她則從未見過,認識新生物的同時,易龍龍還發現了一件事,那便是,艾瑞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路癡。
他之所以能直直地找到湖泊,是因為進入塔希妮雅威壓範圍後,湖泊中心作為威壓的來源,如同指路的燈塔一樣,指引他不至於迷失方向,離開湖泊時也是一樣,但脫離了可以用以分辨方向的威壓範圍後,艾瑞克的方向感立即混亂起來。
此時易龍龍才得知,在遇到她之前,艾瑞克已經在這片廣大的森林中的其它地方迷路了將近一年——但倘若不是他迷路,也不會誤打誤撞地遇見易龍龍。
無奈之下,只能由易龍龍來指路,雖然她從未如此遠離湖泊,但敏銳準確的感覺至少能讓兩人不至於一會兒向東走,一會兒又轉向南,接著轉西轉北回到原處。
真正走出來後,易龍龍才知道這片森林有多麼遼闊廣大,她和艾瑞克一直走了十天,途中有經過山巒,河流,湖泊,但是卻始終看不到森林的邊緣,綠色的海洋好像無限遼闊地漫延開,始終到達不了盡頭。
易龍龍坐在箱子上,覺得累的時候,就靠一下艾瑞克的肩膀,金髮男子的身軀和他的頭髮一樣溫暖,好像匯聚了太陽的光輝碎片。
在出發第十二天的時候,易龍龍和艾瑞克依舊沒有走出森林,但他們看到了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