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我說不清楚,等會自然有人來告訴你為啥子。」我賣了個關子,沒有直接告訴她。
潘永木心裡大概也有點明白了,呸的一聲,把煙吐到地上,用腳狠狠的踩了踩,恨恨的說:「他個龜兒子,還給老子來這套。」
陳素英雖然沒想明白是啥子事情,但還是話裡有話的勸潘永木:「事情都沒搞清楚,你莫聽到風就是雨的一看到別個來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跑去鬧(吵)架。」婦道人家,我也不和她計較,等到人來了,她自己就曉得是哪門回事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李如光終於來了。大冬天的,他老人家只穿了個短褲,身上衣裳都沒穿,一身的汗水像流水一樣往下流,滿臉通紅,就像喝醉了酒一樣。一看到我,他兩腳直發抖,就差點跪下去。「何老大,饒了我……」
「哎呀!如光大哥……」我假裝驚訝的說,「你這是啥子意思,這麼個大冬天的穿這麼少……潘大哥,趕快把你的衣裳脫一件給如光哥哥。」潘永木以為我當真喊他脫衣裳,連忙道:「他在流汗水……還要穿衣裳?」
「何老大,你莫開玩笑了,我曉得我錯了,你趕快救我的命,我要遭燒死了。」李如光哭喪著臉,焦急的說。
「如光大哥,我哪門曉得你是哪門回事呢?你要是覺得發燒,喊醫生去撒。」我還是繼續在演戲。我就要看他撐到啥子時候才會承認自己做了怪。
這時候李如光的汗水直接把他短褲都打濕了,終於,他小聲說:「何老大,好兄弟……你明明曉得是我在潘永木的窯裡做了怪,你還這麼來燒我,不是存心要我死嗎?」
我看了看潘永木:「潘大哥,聽到沒有?這是他自己說的,我沒有說啥子哈。」潘永木被李如光這個架勢嚇到了,都還沒有回過神來,聽到我這麼問他,他都還是呆呆的看到李如光,沒有回我話。陳素英要加柴,離不開窯門半步,她看到這個情況,站到那裡,一把柴拿到手裡都忘了加進去。
「何老大,我曉得我做錯了,惹錯人了,你就大人大量放過我吧……」李如光繼續求饒。「我可不管這個事,這是潘大哥的窯,你作怪你認錯,給我說啥子呢,你給他說。」我一想起被潘永木冤枉做了怪,心裡就不舒服得很。我從小脾氣乖張,李如光也算看到我長大的人,他哪裡不曉得,現在聽到我說喊他親口給潘永木承認他作怪,他也不敢有半點違拗。於是只好潘永木說:「永木老弟,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在作怪,你趕快喊何老大把法術解了,我熱得很……要遭燒死了……」
這時候,潘永木才回過神來,他一聽到李如光親口承認自己作怪,立刻破口大罵:「草,李如光,老子哪裡惹到你了,你***是什麼東西……」這裡陳素英也跟到罵起來,農村裡女的罵人比男的更狠更難聽,一時間男的女的你一句我一句,罵得李如光灰頭土臉,還要一邊求饒賠不是。
我看也差不多了,喝住潘永木,一邊又喊陳素英少加點柴,只要保證火不熄了就行。
這樣一來,李如光終於好受些了,汗水不再流的那麼厲害,我要笑不笑的看著他:「如光大哥,你再不把你的冰山訣解了,只怕等會窯裡的火一燒起來,你又要不好受得很。」
李如光訥訥的看著我,好像不情願解法得很,現在他解不解都無所謂,反正這窯瓦肯定能出了。我那九匹三道青蔑一箍,相當於把他捆到窯裡在用火烤,他就是再厲害的人,火一燒起來,不死也要脫層皮,我倒要看他能扛得住好久。因此,我也不說話,就冷冷的看到他。潘永木兩口子還有點罵罵咧咧的,我也不管。
過了一會,李如光還沒有解法。我心想,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於是給李如光找台階下:「如光大哥,天這麼冷,別人都在穿(棉)襖子,你再不穿衣裳,別個把你當瘋子就不好了撒。」
李如光哪裡還能給臉不要臉,連忙點頭說:「是,是……這樣不好。」然後又訥訥的在那裡搓手,我一看,這人還真***奇怪了,我給他找台階下,他還在那裡像個木頭樁樁一樣,不曉得趕快解法。難道是我把事做絕了,別人現在解不了法?不對……驀地,我腦殼裡靈光一閃,暗罵自己蠢了,光曉得出冤枉氣,想到把李如光逼出來,他這法,我那九匹三道青蔑一箍上去的時候,不都是明明都破了撒,哪裡還用得著他解嘛……
一想到這裡,我氣也出了,再說冤枉也洗白了,也就不再為難他,只說:「如光大哥,你回去準備點酒菜,晚上請潘大哥一起吃個飯,算是賠禮道歉……這裡的事情,也不用你再管。我自己有辦法。」
李如光一聽到我這話,如獲大赦:「何老大,你肯放過我了?謝謝謝謝……今晚上請你和永木老弟都來我屋裡吃頓便飯……」然後又對潘永木和陳素英說,「永木老弟,陳素英,對不起……我……我今晚上好酒好菜給你們賠罪,請你們到時候一定要來。」
「吃不吃你的飯,那是潘大哥的事情,我只是喊你出來給我洗清惡名。潘大哥開始一口咬定是我做了怪,我也不曉得是你老人家,所以才用了這樣的手法……你也莫怪。」我說。
「不怪不怪……」李如光訥訥的說,「那何老大,請你把那幾匹篾條取了,我這樣才有法回去……你曉得的,篾條不取,我回去也不得安身。」
「不取不取,憑啥子要取,你龜兒子,害得老子把屋裡煮飯的柴都拿出來燒了,現在吃飯都差點吃生米,憑啥子我就要這麼便宜你!」潘永木吵吵嚷嚷的說,陳素英也跟到附和:「我們哪裡得罪你個***了,你憑啥子就要這麼害我們,還害得我們以為是何老大……」
「哎……」李如光苦笑道,「我現在說不清楚,晚上吃飯慢慢給你們賠罪……現在我求你們了,求你們大人大量,何老大你趕快幫我把篾條去了……」陳素英一聽這話,氣呼呼的順手把一把柴加到窯裡,李如光立刻殺豬一樣的叫了起來:「哎呀,我又熱得很……熱死了……熱死人了哇……」
我本來不是心狠的人,氣出了,冤屈說清楚了,也就不想再和他計較,於是默默的走過去把窯身上的青蔑取了下來。李如光看到我把篾條一取,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馬上飛奔回去——加衣裳,不然這樣的冬天他要遭冷死。
「這個龜兒子……便宜了他!」潘永木悻悻的說。我心想:「你這麼冤枉我,害得我大爸以為我沒學好,只曉得作怪害人,我都沒說啥子,你還有資格去說便宜了哪個?」「那個……老大……真的不好意思……」潘永木又說。
我反問他:「你有啥子不好意思的?」
「那個……我開始不該認為是你。」潘永木一臉的羞愧。陳素英插話道:「我開始就說不是何老大,你偏偏就說是。現在曉得哪個是好人了撒。」「你個婆娘,你曉得個屁,加你的柴,少來說話。」潘永木回過頭去訓陳素英。
我倒是很好奇,為啥子這個村明明有兩個人都會法術,他潘永木就偏偏認定是我作怪呢。「潘大哥,我倒有個事想問你……」我說,「現在窯也好了,我們可以擺會兒。」
「啥子事,何老弟?」潘永木這時和我說話的口氣明顯親熱起來了。我也不管,只問道:「你憑啥子就認定是我做的手腳呢?你們也不是不曉得李如光有些本事撒?」
「我們只曉得他會放兵馬害人,哪裡曉得他還懂啥子燒窯的這些……哎,何老弟,對不起得很。」潘永木說。
「無所謂對不對得起了,我還有個沒弄明白的是……」我繼續道,「李如光在你的窯裡作怪,他有啥子好處?難道要喊你想那些被他弄斷手腳的人一樣——給他錢,他就解法?」
「哎呀!」潘永木一拍自己的腦殼,「你不說,我倒沒想起,他確實在我窯閉不了的第二天上,就來找我擺了龍門陣,還說自己懂得一些本事,可以請鬼神幫我,只是那些鬼神隨便請不來,要錢……我當時正一心懷疑你,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到心上……哎……」「我就曉得你是個豬腦殼!」陳素英又冷不丁插一句。
我笑笑,沒有說話。看來這回事誤打誤撞,本來李如光是想趁機敲詐一筆,哪裡曉得潘永木一心以為是我小氣報復他,所以一直在打我的主意,想找我解法……我呢,被人無緣無故的冤枉,迫不得已才用了這樣的手段來逼作怪的李如光自己現身。
「何老弟。」潘永木用幾近親暱的口氣討好的說,「李如光他在我窯裡做的啥子怪?你這個青蔑這麼捆三圈,是啥子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