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爸「哼」了一聲:「你要不是我的親生侄兒,我才不得管那麼多,就應該讓潘永木直接來找你師傅說道理……我怕這事鬧到你師傅曉得了,怕他不教你本事,所以我才自己跑來把你喊回去說話!」
這個事情,我現在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了,只能先跟到大爸回去,見了潘永木再說。
回到家,大媽看到我連招呼都不打,黑起個臉,潘永木還在堂屋裡坐到的。一看到我,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木木的說:「何老大……」
我一屁股坐下來,也不管大媽啥子臉色,直接問潘永木:「你說是我在你的窯上作了怪?」潘永木不敢直接說是,畢竟現在就算是我作怪,一沒把柄二妹證據,他也不敢和我真的翻臉,再說,這種大事,就算是我,他現在也只有說好話,讓我解法,瓦好出窯。因此,他搖了搖頭,苦澀的說:「不是,我只是請你幫我看下是哪門回事……畢竟架火那天只有你一個懂行的人來看了的。」
我一聽這話,還不是在拐彎彎的說就是我做的手腳撒,加上剛才大爸也這麼說我,我火氣就上來了:「只有我一個?那李如光算啥子,你莫告訴我你不曉得他懂點點這些把式。」
「李如光那天啥子都沒說,一直笑呵呵的。只有你沒接我的煙,還問我柴夠不夠……」潘永木怕我再次發火,小心翼翼的低聲分辨。
我聽到這話直接沒語言了,我強行壓住自己的火氣,問他:「就因為這樣,你就認為是我做的怪?」潘永木不敢說是,只道:「不是,我只是請你幫我想辦法把窯裡的瓦弄出來……求你了,何老大,我請人(置)辦瓦,和別人換土,請瓦匠,打窯,這些我給別人下了多少好話,才燒了這麼一窯瓦……求你看到我們鄉里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份上,幫我把瓦弄出來……求你高抬你的貴手……」
說道最後,潘永木這麼一個大男子漢居然嗚嗚的哭了起來,我再解釋都沒得辦法了,只有把真正作怪的人逼出來,我才脫得了干係。於是,我想了想,對潘永木說:「既然你,還有我親生大爸大媽都懷疑是我做的怪,這件事,我不出來做個了斷,也莫法向你們交待。潘大哥,你從現在開始,一直跟到我,我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莫離半步……我沒得其他啥子意思,我是喊你看好我做手腳沒有,另外,我還有事要你幫我。」
潘永木雖然極力裝出一副很放心我的樣子說:「何老大,我哪裡有不放心你的呢……」但他這話一說完,立馬口氣一變,又說,「既然你喊我跟到你打下手,那我就跟到你學點本事也好。」
我懶得和這樣的人多說啥子,只問他是不是窯裡的瓦不管怎麼都應該可以出窯了。潘永木點點頭:「嗯,早就應該出窯了。這個我敢肯定。但就是不管燒好多柴,都閉不了窯。(閉窯,出窯前的最好一道工序,用稀泥巴把窯面封住,然後往上面倒水,讓水慢慢的滲透到窯裡,最後等到窯面的水干了,稀泥巴也干了,那就表明窯裡的瓦可以出窯。)」我曉得,是怎麼回事了,閉不了窯,當然不能出窯。這個,還算小把戲。我心裡有數。
「這樣吧,我也不多說其他啥子,你呢,先去到水田把閉窯需要的稀泥巴挑幾擔出來,混上谷草節節,放到一邊放好。所有的事情都聽我吩咐。」我說。
潘永木一看,這下有希望了,馬上腦殼點的像雞啄米一樣,說:「要得要得,我都聽你的。我現在就去挑稀泥巴。」
我當然要和潘永木一路,不然他還以為我把他支開去挑稀泥巴,然後自己去做其他手腳。
……等潘永木挑好了五擔稀泥巴,混好谷草節節放在窯邊過後,我又陪他去村裡各家借水桶,一共借了二十五擔水桶,同理,裝滿水放在窯邊備用。然後,最後重要的步驟來了。
「潘大哥,你累不累?」我明明曉得潘永木又挑水又挑稀泥巴的,肯定累得很,我還是這麼客氣的問了一句,他勉強笑了笑,有些猶豫的說:「還好,沒得好累……難道還要挑啥子?」「不是,你要是不累的話,我想喊你和我一路到竹山(林)裡去砍根竹子。」我說。潘永木一聽是這樣的輕巧活路,馬上說:「不累不累,我馬上回去拿彎刀(砍柴刀)。」
我們這只要有人家的地方就有竹子,一大片大片的,長得好得很。我和潘永木拿著彎刀,就近找了個看起來不錯的竹山。
「老大,你想要啥子竹子?我沒有聽說閉窯要竹子……只曉得要稀泥巴和水……」潘永木試探的問我。
「你們不是懷疑是我作怪撒,現在我在幫你找作怪的人,你還問這些,好像不相信我一樣。」我說。
「那個倒不是,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潘永木乾笑兩聲。我也不再說話,滿竹山的挑來挑去,終於找到一根滿意的竹子。「就這跟,你好生把它砍下來,枝椏剔乾淨,不要弄斷了哈,我就要這麼長。」潘永木立刻照辦。
把竹子砍下來收拾好以後,我又喊潘永木給我用這個竹子劃(剔?削?)九匹青蔑,要確保每匹篾條都是一丈三尺三寸長。
趁潘永木劃篾條的時間,我假裝和他閒聊,旁敲側擊的問他:「有沒得哪個關心你燒窯的狀況,啥子時候閉窯出窯?」「哪門沒得,燒窯這樣的大事,大家都會關心的撒。」潘永木說。我一聽,看來做手腳的人還真沉得住氣,一點都沒有讓人察覺。「那你有沒有得罪哪個?」我又問道。「沒有,我忙都忙不過來,哪裡有得罪人撒……不過,別人來借錢,我沒有借,算不算得罪人?」潘永木停了下,又說,「我是真沒得錢,燒這窯瓦都把錢用完了,哪裡有錢撒,真的沒得。」
問題說不定就出在這裡了,「要看人撒,大方的人當然曉得你的難處,不會介意。不過,要是小氣的人,那也說不定了。」我說。果然,一聽到這話,潘永木憂心忡忡的說:「是李如光,他算不算小氣的人?」大爺的,果然是李如光,不過我還沒有把柄,不能就這麼說出來。於是我笑笑說:「我還是年輕人,哪裡看得出來別人小氣不小氣呢,你們年長,看過的人多,心裡最清楚這些撒。」
潘永木聽到我這話,臉色立刻變得灰敗,一句話也不說了。
很快,九匹青蔑劃好了。我們又來到窯邊,潘永木的婆娘——陳素英還在在往窯裡加柴,剛才太忙,我差點都沒看到她,更莫說和她說話。「何老大,辛苦你了哈。」
她先和我打招呼。「沒有沒有,就是把潘大哥累到了。」我回到。
「那現在都收拾好了?」陳素英又問。「嗯,好了,你還是繼續加柴,我和潘大哥有點事要做。」說完,我又對潘永木說,「潘大哥,現在你就準備閉窯,用稀泥巴把窯封好,然後把這二十幾挑(擔)水都倒進去……」
「這樣就行啊?」潘永木顯然有些不相信。
「聽我的。」我說。
潘永木知趣的不再多問,按照我的吩咐去做,陳素英繼續加柴。我拿起那九青蔑,每三根一組,分好。然後開始一組組的往窯身上箍,箍完三組,我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站到一邊,等著看好戲。
潘永木做事利索,沒過好久,稀泥巴封好了窯,水也加進去了。陳素英加柴加到加到,突然驚喜的說:「這會哪門用不到好多柴,窯裡的火都這麼大?」我聽到她這話,心裡一喜,暗道:「嗯,好戲馬上就來了。」
開始那會還沒得啥子動靜,潘永木站到一邊大口大口的抽煙,我也不說話。就等待會有人過來求我。
哈哈,果然,潘永木第二根煙才點上,李如光的婆娘跑來了,她一臉驚慌,但還假裝輕鬆的和我們說話:「哎喲,永木啊,瓦燒好了撒……老大呀,你怎麼也在這裡,真是碰巧哈。」我看她樣子,心裡就明白了,但還是不揭穿,等會自然該來的要來。不過,我可沒打算就這麼算了:「大嫂,如光大哥哪門沒看到他出來耍呢?對了,潘大哥這裡燒窯的柴不夠了,你幫我給如光大哥說,喊他借點柴給潘大哥……」
「不……」李如光婆娘一聽到這個話,臉色嚇得卡白,啥子都不敢說了,假裝都不假裝一下,立刻轉身就往回跑。我大聲朝她喊道:「要背柴來給潘大哥的話,最好請如光大哥背來……」
這兩口子也遭嚇了一跳,潘永木一口煙含到嘴巴裡都忘了拿出來,眼睛睜得圓圓的看著我,陳素英稍微好點點,她本來是坐在那裡加柴的,這時,她「呼」的一聲站起來,滿臉疑惑,問我:「老大,老大,何老大,李如光那個婆娘跑來做啥子?哪門說一句話又跑了,你喊李如光背啥子柴來?我們又沒說要找他借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