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釘頭駭得面無人色的退到一邊,我走近一看,只見他挖了巴掌大小,半米左右深的洞(半米裡真正的墳坑還很遠的)。洞裡赫然一個暗紅色人形木頭,那種暗紅就像血一樣,隨時要從那木頭上流下來……一股極強的陰氣彷彿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要發又發不出來……我一看,連連倒退好幾步,尖叫道:「師叔!」余石匠竟然連像老僧入定一樣,一點反應都沒得。我見那人形木頭太過詭異,怕它又出來惹事,二話不說,拉著二釘頭往地上一跳。
「啪!」我們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終於,我們的動靜太大,余石匠大約被驚動了,他緩緩的睜開眼,只見他臉色蒼白得嚇人,雙眼佈滿血絲。「老大,有定風訣,你還這麼沒出息!實在丟臉!」余石匠邊說邊搖了搖頭。
「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我怕了那人形木頭,它開始都能把我的靈魂往身體外來,我現在哪裡還有啥子膽子!「算了,不用你說!我曉得那東西要成精了!」余石匠用力的一揮手,顯得很不耐煩,「你們兩個還不趕快爬起來!」他每次做法,脾氣必定十分乖張,我和二釘頭你看我,我看你,乖乖的站了起來。
我被人形木頭往外拉靈魂的時候,就傷了元氣,這一摔,竟把我摔得差點站都站不穩,再看二釘頭,他也一樣,兩個腳桿不停的打閃閃(哆嗦)。「哼!」余石匠斜乜了我們一眼,「莫出息的東西!」
我曉得這回又給師傅丟臉了,也不敢和余石匠頂嘴,不敢和他爭辯那人形木頭有多可怕——簡直就像隨時要從坑裡飛出來吃人一樣。
「你!」余石匠指了指二釘頭,「去給我找個稍微大點的瓶瓶罐罐來!」二釘頭大概沒見過余石匠這樣的陣仗,他戰戰兢兢的說:「要瓦罐子還是玻璃瓶子?」「蠢豬……」余石匠開始冒火了,「隨便啥子都要得!老子硬是曉不得哪門和你說!」雖然被罵,二釘頭也不敢有任何不滿意的表示,他曉得不管幹啥子都是為了他好,因此他趕緊飛也似的跑開了。
「何老大,虧你還是王清河的徒弟,我下了定風訣,只要是在我劃定的範圍內,哪裡還有啥子妖魔鬼怪敢來惹事,你就怕成這個樣子!你都不臉紅一下!」余石匠見二釘頭走了,抓著我又是一頓好罵,「也虧得你是王清河的徒弟,要是另外哪個喊來的人,我直接甩都不得甩他。硬是蠢如豬笨如牛!」
我不曉得余石匠為啥子突然就發這麼大的火,他以前做法雖然乖張點,但是也不至於像這樣……而且給二釘頭屋裡看祖墳的問題,也是他自己說的,難道是開始他喊我動手,結果我只把木頭的猜想說出來,其他啥子都沒搭上手,所以他這麼冒火?也不應該啊……
「我看你還像一個木頭樁樁一樣定到那裡……去給我找七根長草來!青的枯的都要得。盡量找長點……你還不快點去!」我被他罵得一頭霧水,正覺得莫名其妙,又聽到他喊我去找長草,因此略略有些遲疑。余石匠急得很的樣子,他使勁跺了跺腳:「喊你找長草……快點……莫在墳山附近找!撒草訣還沒撤,你莫給我找些刀子來!」
這是個啥子怪人!我忍不住也要冒火了,但是一看到余石匠凶神惡煞的樣子,想起他木經書的古怪,我忍了。默默的走到墳山不遠處去找他要的草。我一邊一邊不時的瞥墳山那邊余石匠的動靜,只見他背著手不停的走來走去,一會又伸手在懷裡掏啥子東西一樣……
這裡人來得少,也沒得哪個來放牛,所以草雖然都枯了,不過大多都還保持著青翠時候的樣子,一蓬蓬的直立著。我隨便轉了兩下,就看到有一米多深的草,於是隨便扯了七根拿去給余石匠。
余石匠看了看我,不說話,沉著臉接過草,順勢往地上盤腿一坐。然後把七根草小心的並排在手裡,慢慢的梳理,細細的端詳著,好像那是七個啥子寶貝一樣。我覺得累得很,也想就那麼往地上一坐。「看好了才坐,說了茅草是刀子,你莫還往刀子上坐。」余石匠冷冷的道。我被他這一提醒,趕忙伸直腰桿站好,這墳山邊邊的茅草多得很,長出來看得到的,還有只在地上冒個尖尖的那些看不到的,滿地都是,我哪裡還敢就這麼坐下去。
被下了定風訣的墳山周圍一片死寂,我甚至可以聽到余石匠用手梳草的聲音。
一會兒時間,二釘頭氣喘吁吁的跑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個茶褐色的敞口玻璃瓶子,上面還有些泥巴,「余師傅,你看這個要不要得,我在路邊一個小河溝裡撿的。」余石匠騰出一隻手來,接過瓶子看了看,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算是說這瓶子可以了。二釘頭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
「還有事情要你做,畢竟是你的祖墳,裡面的東西得你去拿出來。」余石匠此時臉色更加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他從懷裡拿出一快黑黑的布片片一樣的東西遞給二釘頭,「拿著這塊布,把那個人形木頭包在裡頭拿出來給我。」二釘頭哆哆嗦嗦的接過布片片,小心翼翼的,想問又不敢問的看了看余石匠,再看了看我。余石匠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曉得他害怕,到了這個地步,只好我陪到他。「丁二哥,我在一邊看到你,你莫怕。」我說。
二釘頭感激的看著我,拿著布片片走到墳山背上,看見我只站在墳邊,沒有跟上去,他小聲的喊道:「何老弟……你上來……挨到我站……要不要得?」本來別人的祖墳背上,外人不能隨便上去,但是看到二釘頭這個樣子,我只好點點頭,上去挨著他站,看到他從洞裡往外拿人形木頭。
二釘頭腳桿有些打閃閃,他說:「何老弟,你拉到我下,我怕……」我伸手拉著他的一隻胳膊,二釘頭趴著將另外一隻手哆哆嗦嗦伸到洞裡,我感覺他渾身都嚇得在發抖,「丁二哥,莫怕,沒得啥子。你拿出來就是了。」我說。二釘頭結結巴巴的「嗯」了一聲,手卻像卡在洞裡了一樣,一動不動。「這是哪門回事?」他狐疑的抬起頭看著我。「哪門的?」我連忙問。
「明明看到在這裡,哪門我去拿的時候,沒有找到那個……那個木頭。」二釘頭額頭上開始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老大……我……」他霍地站起來,拔腿要跑,我趕緊一把拉住他:「哪門的?啥子事情?」「老大,不弄了,不弄了,我怕得很……」二釘頭帶著哭腔說,「我看到那個木頭的,我看到了,就是拿的時候手裡啥子都沒得……不弄了不弄了,丁家反正這樣,死也好活也好,都不弄了……」
二釘頭邊說邊甩開我的手就要跑。
「站到起!」余石匠大喝一聲,同時霍地起身,幾步走過來,「二釘頭,你***這麼點出息都沒得,老子拚死拚活的給你弄到這個地步,你還好意思說不弄了?」余石匠一個大步跨上墳背來,「你走開!」他粗暴的一把推開我,與此同時又伸手一把抓住二釘頭,道:「我余石匠今天就站到這裡看到你把它拿出來,我不信它還能耍啥子鬼花招!」二釘頭幾乎用祈求的口氣說:「余……余……余師傅……我……怕……」
「你算個求的男人……」余石匠要抓狂了,他猛的把二釘頭一推,「老子在這裡,一切妖魔鬼怪都要恭恭敬敬規規矩矩,你怕,怕個球……」
二釘頭快要哭出來了,顫著聲音說:「可是我把手伸下去,就是沒摸到那個木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