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你說的這種改頭換面術,其實不是練功的人本身改頭換面了,而是他利用自身情緒來控制別人——這不應該叫改頭換面吧。」我說。「哪門不是改頭換面呢,以前也許好多人都看不慣他,更莫說受他控制了。」我發現余石匠有個奇怪的問題,他說話語氣一直很平淡,看不出喜怒哀樂,從一開始他不善言辭到打了一下午腹稿後,現在跟我看似侃侃而談的話,都沒有情緒,說話就像喝白開水。難道他……「師叔,你練過這個?」我忍不住很直接的問他。「沒有。」余石匠回答得也很乾脆。「那我今天剛來的時候,那些小混混娃兒鬧事,你哪門一點表情都沒得呢?也不說話……」
「老大,你和你師傅一樣,說話硬是耿直哈,一點都不拐彎抹角的……」余石匠無奈的笑笑,「我曉得改頭換面術,並不是說我練過。我要是練了那玩意,還用在這裡收破爛?」我一想也是:「師叔你練過木經書,那也是大本事,可以掙錢的地方很多,為啥子……」我想說的是為啥子呆在這裡,一點用得到法術的地方都沒得,不過沒等我把話說完,余石匠突然眼眶發紅,我大吃一驚:「師叔……」余石匠擺擺手:「沒得啥子,不說這個,你曉不曉得你師傅喊你來是為啥子?」我搖了搖頭:「不曉得,他沒給我說。」「那我剛才給你講的改頭換面術,你記清楚了沒?」「那個,我又不想練,記到幹啥子。」我不以為然的說。
「當然沒要你練,你師傅要真是想你學的話,我剛才早就把咒語告訴你了……你師傅喊你來的主要原因是要你學破解法。」余石匠眼眶隱隱有淚水,「哎,也許你過不了多久就會用到的。」「師叔,你這些話我有點不明白了,開始你說我說不定會遇到會改頭換面術的人,現在又說我會用到破解之法?難道……」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難道我師傅有仇家會這個?」「哎……不是仇家……算了,你到時候自然曉得,既然你師傅沒說,我也不便多說,總之破解之法才是最重要的……這個改頭換面術說白了,其實就是術士控制別人元神的一種手段,所以……」
余石匠所以的「以」字才說到一半,突然門咚咚咚的震天響起來:「救命!救命啊!!余石匠……」難道是打架殺人?我一驚,立刻翻身下床,要去開門,余石匠一把拉住我:「等下,這裡沒得人把我喊余石匠,都把我喊於老頭兒。」「師叔,別個都喊救命了,你還想那麼多……我去開門……」我說著就要往門邊走。「我六親斷絕,家破人亡,別人的死活和我有啥子關係。」余石匠一把鬆開我,冷冷的說。「六親斷絕,家破人亡!」我被這幾個字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師叔……我……」門外的人已經撕心裂肺的了:「余石匠,求求你,救命……救命哪……」再走一步就可以拉開門閂,可是我看到余石匠冷冷的樣子,居然半步都不敢走。
「師叔……」我幾乎用哀求的口氣說,「開門……」這時我聽清楚了——門外沒有打鬥聲,看來不是打架殺人的事。我終於稍微放點心。余石匠神色凜然,看了我一眼,然後盯著門:「哪個?」門外的人聽到余石匠說話,好像又驚又喜,又帶著哭腔:「余石匠,是我,救救我女子(女兒)。」余石匠仍舊冷冷的:「我問的是你是哪個!」「我是謝四全,謝四全……」門外的人急急的說。「謝四全?」余石匠拖長了聲音,「認不到,我認不到……老大上來睡瞌睡。」「師叔,你看,別個半晚上跑找你,肯定是遇到人命關天的事……」我試圖說服這個突然冷血得很的人。「人命關天管我啥子事,你睡不睡?不睡你就站到那裡……」余石匠語氣重的很,好像在生氣。哪裡曉得,他話一說完,我立刻覺得渾身僵硬,動也動不了,我大駭:余石匠對我下了法術!「師叔!你!」我又驚又怕,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余石匠看到我這個樣子,好像也被嚇了一跳,他呆呆的看著我,我從來沒被人做過手腳,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又害怕等下連舌頭也都會僵硬得說不出話來,越是這樣,越說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話:「師……師叔……我……我……」余石匠終於慢慢回過神來,他盯著我,一改剛才的冷漠,柔聲說:「老大,不關你的事。」
「師叔,我莫法動。」我說,「你看你,話都說得明白清楚了,哪裡還莫法動,你隨便想走哪裡都走得行。」余石匠好像有些愧疚,「老大,我聽到余石匠這三個字,就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所以動了怒……」我明白,這是木經書的厲害之處,只要練過它的人,一動怒生氣,他出口的話必定傷人,咒人死,那人必定死。他一氣之下喊我就站到那裡,這是法術自然而然的產生了作用,那現在他說我可以動了,那我就肯定可以走路,我試著活動了下手腳——好了。門外的撕心裂肺喊救命的聲音仍然在繼續,我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余石匠:「師叔……」余石匠歎了口氣:「外頭那個人,哪個喊你來找余石匠的?」「是……是……王……王……」那個叫謝四全的哭喊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起話來斷斷續續。余石匠聽到這裡,打開了電燈,對我說:「老大,你把門開開,看哈究竟哪門回事。」我一開門,只見一個老頭背上趴著一個看不清臉面的女子,應該是謝四全女兒。見我一開門,他顧不得背上還背著人,就要跪倒在地上:「余石匠,救救我女子。」我趕忙一把拉住他:「我不是余石匠。你趕快把你女子放到板凳上坐下。」謝四全聽我這麼說,趕忙把他女子從小心翼翼的放到那邊的板凳上坐下,我把門關好,到床邊問余石匠:「師叔,你看哪門辦?」
余石匠仍然坐在床上,他伸手拉了拉半披在身上的衣服,冷冷的問謝四全:「哪門回事?」謝四全哭哭啼啼的說:「我女子要死了……」「你再羅裡囉嗦,哭哭啼啼的,我……我……就不管了。」余石匠說到這裡,又開始有點像白天那樣,想一下才說一句。估計是剛才無意中對我施了法,讓他又謹慎之極起來。謝四全緊張的扶著他女子,生怕她會從板凳上摔下來一樣,他小心的看了看我們兩人,極力忍住哭聲,道:「我女子被鬼纏到,要死了。」余石匠「哦」了一聲,他又要想半天才說一句話,看樣子得我來問才得行,「啥子鬼?你哪門曉得是鬼纏到的,要是鬼纏到的話,稍微好點的娘娘婆(通鬼神的女人)都有辦法。你不用找我師叔。」余石匠讚許的朝我點點頭,示意我繼續。「好多娘娘婆都看了曉得是鬼,但是沒得辦法,最後是有人指點我找王清河,王清河又喊我來找余石匠。」謝四全說。
原來如此,我說哪門余石匠只聽到他說了一個「王」字,就喊我開門,原來是師傅喊來的人。「是鬼纏身??」我有些懷疑,謝四全的女子渾身一點鬼氣都沒得,燈光有些昏黃,雖然她閉著眼睛,也看不清楚她的臉色,這點我還是可以肯定的。凡事惡鬼纏身的人,必定透露出一股青黑之氣。但是她沒有。這個女子人瘦倒是瘦得厲害——就像個紙灰灰一樣,隨時就要被風吹走,我覺得她像營養不良多一點。「你帶她去醫院檢查沒得,不是啥子病都和鬼神有關係。」我說。「去了的,去了好多大醫院,都說沒得病。但是你看嘛,她現在連眼睛都沒得力氣睜開了,每天我們餵她吃飯,她也吃得下去一碗,哪門會這個樣子嘛……」謝四全說著說著,聲音又哽咽起來。「這就怪了,飯都吃得下去,哪裡會沒得力氣。」我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怪事。」這時,余石匠突然開口說:「她……害病之前……有啥子奇怪的事沒得?」「……沒得……」謝四全有些猶豫,想了一下又說:「她有個要好的朋友死了,不曉得是不是……」
「看起來不像,你說的這種情況我曉得,有些人死了變成鬼以後,捨不得自己在生時候關係最好的人,會想方設法的把這些親人或者朋友也帶走,這才是鬼纏身。我碰到過好多回,不過那些鬼纏身的人,臉色都是青中帶黑,我們內行人一看就看得出來。你女子就是營養不良的顏色……」我說。謝四全幾乎哭出聲來:「醫院說查不出來病,王清河說喊我趕快來找余石匠,不然我女子就要死了,但是現在你們這些高人又說不是鬼纏身,那究竟她是哪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