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同一戰線
還沒等我想好,馬車已經停了下來,我探頭朝外看,隊伍早已經出了牧場,前面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小丘,這時日已西斜,想來該是紮營的時候了。
膳房隨行的大廚老胡和小李已經在眾武士的協助下,手腳麻利地支起了火堆,幾個大小相若的帳篷也在一條小溪邊立了起來,我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活動著坐得有些僵硬的筋骨。
凌奕遠遠地走了過來,見我這麼大大咧咧的舒展四肢,不由皺了皺眉,我輕哼了一聲,心想『正好,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待他走近,我看錦娘帶著若薇和兩個嬤嬤去準備宿營的事,便對凌奕道:「有時間嗎?我有事問你。」
凌奕似乎也不意外,點了點頭,領著我朝遠處走,鑽進溪邊的一片疏林才停了下來。
「你該是知道我想問什麼吧。」不待他說話,我便先開口了。
他默然點頭道:「是關於清影的吧。」
「你知道顧清影不是太師的親身女兒?」我直奔主題。
他一怔,這才點頭道:「是的。」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是成親那晚,錦娘後來告訴我的。」他平靜道。
「那你讓我怎麼去扮演她?」我急了,這個人怎麼好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他以為能輕易就瞞過那顧太師嗎。
「越是這樣,越好辦。」他看了我一眼,認真道。
我一愣,好像是有點道理,不是親身父女,那中間怎麼都該有寫隔閡,而且他們本來沒有生活在一起,也許對生活習慣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並不是很熟悉。但是…
我想到另一個問題,立即便問他:「有一點我搞不懂了,顧清影雖然不是顧太師的親身女兒,但這麼多年來也是以父女之禮相待,你為什麼要瞞著他?既然顧清影可以還魂,直接告訴他真相不好嗎?」
凌奕一怔,面容瞬時嚴肅,卻沒有答我的話,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我盯著他的眼睛,果然如我所想,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我繼續問道:「還有,顧太師不是你的義父嗎?你和他之間的關係好像不是那麼簡單,否則為什麼要我去假扮顧清影,不管他是你義父還是岳父的身份,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他肅容看著我,眼裡有我看不明白的東西,良久才輕聲道:「我沒料到你會聯想到這一層上去,你很聰明。」
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想讓你誇我,我必須弄清事情的原委,否則我去了也是白去,我想那個顧太師應該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吧,如果一旦穿了邦,結果你應該比我清楚。」
他抿緊了唇,似下決心般地看著我道:「好,我告訴你……」
「稟堡主……,」
我正準備洗耳恭聽,卻被若薇的呼聲打斷,轉頭看她,才知是來請我們去用餐的。
凌奕遣走了若薇,轉頭對我道:「走吧,晚上告訴你。」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朝營地走去。
我幾乎要半跑才跟得上他的步子,不由心中埋怨,這個人真是沒有一點風度。走了一截,他似乎又意識到什麼,放緩了步子待我跟上來。我一看,原來是前面有人迎著我們。他可真會做戲,我撇了撇嘴。不過也好,他不再無意識的當我是顧清影就好了。
廚子做的飯團和烤肉,味道非常好,看著跟前熊熊燃燒的火堆,我彷彿又回到了我那世,在野外露營時的情形,一時有些怔仲。若薇躲到一邊去和膳房的小李不知道在說什麼,錦娘倒了一杯酒給我,低聲道:「野外寒露濕重,喝一點酒會有好處。」
我笑了笑接過來,心裡惦著晚上凌奕要給我說的事,看天色已經盡黑,一口將酒喝了,這酒和杜神醫釀的不同,一口下去,燒乎乎地直辣到心。
回了營帳,凌奕已經在那裡了,剛才吃飯的時候沒見他,我也懶得去詢問,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坐下來,便對他道:「好了,現在開始說吧。」
凌奕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開始了他的講訴:「清影之所以願意嫁給我,是應義父的要求,來監控我的一舉一動的。」
我微微吃了一驚,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沒有接話,他對我的反應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平靜地繼續道:「義父之所以收養我們幾個,是都有他的目的的。我和褚雋明、上官燕以及周沖本是流落在外的孤兒,義父收養我們以後,請了專門的師傅,教習我們文才武功,為的是待我們長大後去完成他的計劃。」
我沉默地看著他,已經從剛才的吃驚中恢復過來,心裡有些感概,好熟悉的劇情啊,我竟然牽扯到一個這麼複雜的故事中來了。想著忍不住就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一開始你義父就是這麼直言不諱的告訴你他的目的?」
「不,是我看出來的。」凌奕的聲音很冷,彷彿在訴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他將我們安頓在別院,我們的生活除了每天的讀書識字,便是無窮無盡的習武,他每個月會到別院來一次,嚴格的審查我們當月的進步情況,稍有不滿意,便會遭到最嚴厲的懲罰。」
四周很安靜,安靜得只剩他低沉的聲音,我靜靜地聽他講訴,他說得很雲淡風輕,但我從他冰冷的語氣中,能夠體會到那一段過去,他似乎並不願意去回憶,卻又不得不講訴給我聽。
「他要你們完成他的什麼計劃?」我沉吟道。
他冷冷地笑了笑,淡淡道:「那是關於權利的鬥爭,你不會明白的。」
我默然抬眼看他,明白他不願意在這個上面說太多,既然他覺得這個和我扮演顧清影沒有什麼關係,那我也就不再問下去,畢竟知道得太多,對我沒有好處。
「那你既然已經離開鳳鳴國了,為什麼還要回去?」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第一,是因為清影;第二,阿芙蓉的種子,來自於鳳鳴國。」
原來是這樣,我頓時明白了,怪不得他每年都要回鳳鳴國去,即便今年也是如此,據我所知,那阿芙蓉是每年三四月採摘,製成他們所謂的芙蓉膏後,便完成了它的生長歷程,需要從新播種。原來那顧太師控制了整個芙蓉堡的生存命脈,才由不得凌奕不每年回去。將芙蓉膏賣個岐國的皇室,想用它的特殊功效來控制岐國的皇族?我心裡漸漸有了影,這個顧太師,野心不小啊!凌奕,不過是在為他辦事而已。
我沒有說穿,只是冷笑了一下,「原來芙蓉堡真正的堡主是鳳鳴國的太師。」
凌奕看了我一眼,沒有理會我的嘲諷,竟然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澀和自嘲,他輕聲道:「可以這麼說。」
不知為何,我竟生出一絲怒意,「你明知自己在被他利用,你還甘願照辦?難道就是因為一個顧清影,你就甘心失去自我,甘心受別人的掣肘?」
他一怔抬頭,深深地看著我,剛才還冰冷的眸子裡,竟然燃起一團火苗,看得我一詫。
那火苗閃了閃又瞬間熄滅,他突然笑起來,「人和人之間,本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你在利用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利用你,各有所需,各有所取,又怎分得清。」
這個人沒救了!我無語地看著他,被他有點蒼涼的笑聲搞得很是義憤,不由想打擊他,我狠狠道:「那這麼說,你為了和他互相利用,寧願取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女人?」
他的笑聲頓止,冰冷的眸子裡瞬時閃過一摸受傷的神色,他狠狠道:「你覺得清影嫁給別人,會幸福嗎?」
「幸福?」我嗤道:「讓一個女人夾在兩個互相利用的男人中間,是幸福嗎?」
我本以為他會發怒,卻沒料到他竟然愣住了,他神色複雜地看了我半晌,突然低喃道:「你說得對,也許這不是幸福,但我能給她我所能給予的一切,如果沒有我,你以為她就能嫁給她愛的人?」
「那她到底愛誰?」我脫口而出道。
他神情莫測地看著我,卻不說話。我急道:「到底是誰?這個很重要。」
他搖了搖頭,生澀而艱難道:「我不知道。」
我愕然看著他,呆呆道:「說來說去,我還是沒有弄明白,天,你要我怎麼去扮她?」
凌奕突然看著我,眼裡恢復了神采,他微笑道:「不用扮,你本來就是。」
「什麼?」我愕然看著他,轉瞬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對,」凌奕點頭,眼裡意外的流露出讚賞,「你只要認得每一個你該認得的人,不要犯原則上的錯誤,便不會有大問題,錦娘會幫助你熟悉清影的各種習慣愛好,我會盡量幫你避免和顧太師的單獨接觸,我們只會待三天,三天後便啟程返回,所以,要渡過這三天,並不難。」
我訝然看著他,倒不是因為他的想法,是意外,凌奕,你這麼快就把我當戰友了嗎?認為我一定會和你站在同一戰線上?我,接下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