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神看著絕戰,剛才一身的霸氣已然化作了滿眼的父愛,盯視著眼前癱軟的兒子,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有些怪異沉悶,張遠稍微站在離絕戰稍遠一些的地方,這在絕戰回到不動刀宗後已然形成了一條慣例,因為他知道,自己每次只要一出現在絕戰的眼中,絕戰的情緒都會受到影響,雖然絕戰自己不說,但是心頭的波動卻是一點都瞞不過張遠的眼睛。
刀無名壓下心中情緒的波動,想用自己此行的目的,回轉頭來對著滿懷悲情的絕無神道:「宗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絕無神看著刀無名,開口說道:「你說吧,我現在已是萬念俱灰,現在想來,什麼霸業到頭來終究是一片空,能留給自己的又有多少呢?現在想來,當初貿然插手中原之事實是我絕無神一生當中最大的錯誤啊。」
張遠看著絕無神,只覺得眼前的絕無神帶給自己前所未有的衝擊,與自己印象中的一代霸主那是天壤之別了,但是他又有一種感覺,眼前的絕無神就猶如甩去了霸者外殼,此時展現的才是絕無神最真實的內心吧。
刀無名點了點頭道:「不錯,是非成敗,轉眼皆空,宗主說得真是透徹。」
絕無神沒有接話,因為他知道,刀無名還有話未說完。果然,刀無名頓了頓語氣又道:「宗主,其實我此行來,除了見一下絕戰之下,還抱著一個目的,那就是看能否讓絕戰站起來。」
「什麼?!!」絕無神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不由得睜大眼睛看著刀無名。連身後的張遠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表情,只因在他看來,刀無名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我想試一下。」刀無名平靜地看著絕無神,自見到絕無神真情的一面後,眼前絕無神的表情已然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一次,連病榻之上的絕戰也聽得一清二楚,先前無神的眼神陡然露出欣喜的眼神看著刀無名。這純粹是一個絕望的人突然看見了生存希望那種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又滿眼的渴求。
「你說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絕無神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在狂熱的驚喜之後瞬間就冷靜了下來,畢竟,這世界上絕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他一直相信這一點。
刀無名看著絕無神疑惑的目光回答道:「既然宗主都這麼說了,那麼我也不遮掩什麼,不錯,我只希望,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能讓絕戰回復到以前的水準,我希望到時候不動刀宗能夠助我一臂之力,這就是我最初的想法,但是現在看來,這些不談也罷。」
絕無神長噓一口氣,心道怪不得你刀無名會徑直來到我不動刀宗,但是當他聽了刀無名最後一句話,心頭的疑惑更重了,正要說話,刀無名已然一揮手阻止了絕無神欲張開的口道:「如果你此時信得過我刀無名,我想現在就替絕戰醫治。不過,你們所有人都要退出去,在我沒有叫你們進來之前,全都不得進來。」
此時,不但絕無神,就連身後的張遠也只覺得眼前的刀無名突然湧現出了自己無法抗拒的威嚴,與先前那個淡泊的刀無名形成鮮明的對比,所說的話有一種無法反抗的味道。
絕無神心頭不斷地掙扎,一邊是相信,一邊卻又是懷疑,但是最後相信終究佔據了上風,想及自己用盡所有辦法都不能讓絕戰站起來,更不要說恢復以前那強橫的武功的時候,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出去。」
說完這話,絕無神轉頭就和張遠離開了絕戰的房間。一出房間,絕無神與張遠只覺得身上的壓力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張遠對著絕無神說道:「宗主,你就不怕……」
絕無神看著大廳前依舊站立看著自己的不動刀宗門人緩聲說道:「算了,說不定刀無名他真的有辦法讓戰兒恢復過來也說不一定,畢竟,能讓戰兒神智清醒已然盡了我最大的努力,看到戰兒那生不如死的情形,你道我這些日子是怎麼渡過的?這對我同樣是無比痛苦的煎熬啊。況且,如果刀無名真的要對我不動刀宗不利,我們能擋得了現在的他麼?」
張遠低頭,知道絕無神剛才說的都是實話,連絕無神面對刀無名都說出這樣的話來,自己又能怎麼樣呢?
思慮間,絕無神已然對他說道:「你傳我口令下去,所有人皆不得靠近戰兒房間十丈之內,違者,殺無赦。」
時間在大家對著絕戰房間的注視之中不斷地消逝。但此時的絕無神卻覺得今天的時間為什麼過得這麼慢呢,慢得他幾次來到絕戰的房間門口想敲門而入,但是舉起的手卻幾次放了下來,想到刀無名對自己所說的話,及絕戰當時那種渴望的眼神,他的心就陡然冷了下來,但是當他離開的時候,那冷靜的心卻又一次不可自制地激動起來:「他能麼?我的戰兒能夠好起來麼?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到了最後,絕無神祇得在大廳之內不斷地走來走去喃喃自語起來。
張遠把一切看在眼裡,幾次想勸宗主停下來,但是卻知道自己的勸說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用處,這種看見了希望但是又怕希望破滅的心情,豈是說冷靜下來就能冷靜下來的。
進膳的時間早到了,但是絕無神卻沒有一點的胃口,端上來的東西到了最後又端了下去。氣氛在絕無神的走動之下已然顯得沉悶起來,到了最後,絕無神也不再說話了,只是和張遠他們一起,看著刀無名與絕戰所處的那個房間。
一天的時間過去了。絕無神已然一眼都沒有合過,看著太陽從升起到不斷地偏向西方,那眼裡已然被心頭的焦急折磨得堆起了血絲。這一下,連一邊冷靜的張遠也開始焦急起來:「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吧?」但此時他聰明地選擇了沉默,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給本來已精神壓力極重的宗主再加上一道壓力。
就在絕無神整個精神都要崩潰的時候,那一直緊閉的房門「吱」的一聲打開了。
在這個時候,絕無神先前一直緊繃的弦一下子反倒放了下來,只覺得全身乏力,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那慢慢打開的房門。等待了這麼久,總會有一個結果,不管這個結果是好是壞,絕無神都知道,自己已然無法改變即將展現在自己面前的事實,還不如安心地看著結果出現。
張遠一直坐著的身體也陡地站了起來,這個開門聲音就好像是一個無形的指揮棒,讓所有人都注目著那緩緩打開的房門。
一個高大而瘦削的身形自那緩緩打開的房門之後現了出來,原本渙散的眼神此時暴發出奪人的神采,整個人因為這雙有力的眼神不但消除了原來的病色,反而讓人生出眼前一亮的感覺。
「戰……戰兒……」絕無神嘴唇顫抖,那原本鎮靜下來的心神再次狂抖起來,竟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而是一個絕對真實的事實。
雖然,這個夢已然在自己的心裡做了千百遍,但是當絕戰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絕無神祇覺得一股巨大的喜悅一下子撞進了自己的胸膛,整個人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喜悅竟有一種昏厥的錯覺。
不錯,眼前這人正是那原本一直臥於病床上的絕戰,那個曾經以一柄絕世魔刀傲嘯整個西域的絕戰,不動刀宗的少主絕戰!
絕戰聽到絕無神那深情的呼喚,整個人一下子來到絕無神的面前,陡地伸開雙臂,一下子把絕無神抱在懷裡,幾乎以一種顫抖的聲音說道:「爹,苦了你了。」雖只有這幾個字,卻道盡了絕戰此時真正的心態。當手中真實的觸感傳入自己的身體內的時候,絕戰知道,自己已然真正的站了起來。
張遠看著這一切,所有在場的不動刀宗都看著這一切,但是每一個人都忘記了去歡呼,沉浸於眼前兩父子之間最真摯的情感交流之中,好像絕戰抱著的不只是絕無神,也抱住了他們對不動刀宗的希望,抱住了自己對不動刀宗所有的忠誠。
刀無名站在房門的後面,無言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心頭卻是千般感慨,只覺得眼前的這一幕都讓自己感到那麼的幸福,一種喜悅在他的心底悄悄的散播開來,並瞬間佔據了他的整個胸膛,把自己當初來不動刀宗的本意早忘記得一乾二淨,先前醫治絕戰帶來的巨大疲勞在這喜悅面前簡直不值得一提了,而自己因為在草原之上瘋狂殺戮而一直壓抑在心底的那份內疚也似乎在這喜悅面前減輕了些。
半晌,張遠首先自這種喜悅之中清醒過來,打破眼前的局面對著絕無神與絕戰說道:「恭喜宗主,恭喜少宗主,少宗主你終於復原了。」
絕戰鬆開一直抱著的絕無神,聞言之下笑了起來。絕無神看著絕戰的笑容,只覺得自己先前為絕戰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了,用力地拍了一下絕戰的肩膀說道:「戰兒,我的好戰兒!」說完之後,也隨著絕戰一起笑了起來。大廳之外的不動刀宗門人此時也隨著暴發出一陣陣地歡呼聲,充滿著一種無言的興奮。
絕戰朝著眼前的不動刀宗門人揮了揮手,感謝著大家對自己此時康復所表現出來的關心之情,回過頭來對著絕無神說道:「爹,孩兒此時不但功力盡復,而且經過這件事情後,武功還有些進步了,這一切都是拜刀兄所賜啊。」
「該死,我怎麼忘了這事呢,對了,刀無名呢,爹要親自感謝他,我要感謝他。」絕無神此時才回過神來,剛才只顧著見到絕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欣喜竟然忘記了讓絕戰從病榻之上站了起來的刀無名此時如何了,想及至此,絕無神心頭不由感到一分過意不去了,連聲說道。
刀無名剛從絕戰的房間之內走了出來,只覺得眼前一花,絕無神的身形已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帶著萬分感激的心情對著刀無名說道:「刀無名,不,刀大俠,我絕無神,我謝謝你救了我的戰兒,謝謝你。」絕無神祇覺得自己一下子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往日那鋒芒畢露的言詞在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一點的用處。到最後,竟直衝著刀無名拜了下去道:「刀大俠,請受老夫一拜!」
刀無名大驚,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絕無神竟然當著大家的面向自己拜倒下來,雖說他當初來不動刀宗確是抱著利用的目的來的,但是當他真的看到絕無神對絕戰那種傷心欲絕的表情後,已然拋棄了先前收服不動刀宗為己用的目的,連忙上前一步把持著絕無神的身軀道:「宗主何出此言,我刀無名可承受不起啊。」
從刀無名的雙臂之上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絕無神祇覺自己下跪的身體竟是再也下不去分毫,至此,他知道,刀無名是絕對不會受自己這一拜的了,連忙起身道:「刀大俠此舉,不但救了戰兒,也救了我不動刀宗所有人啊,如果一旦我他日老去,如果沒有戰兒的話,可能我不動刀宗在西域要不了多少年就會煙消雲散吧。你已是我絕無神及不動刀宗的大恩人。」
絕戰此時也來到刀無名的身前,對著刀無名恭身道:「大恩不言謝,刀兄的再造之恩,就算是傾盡我絕戰一生也不能報答萬一。他日如果刀兄有所差遣,我絕戰及不動刀宗上下無不聽你號令。」絕戰當眾鳴誓,可見他此時對刀無名再造之恩的感激之情確是發自肺腑,這哪是當日那個對刀無名拔刀相向的西域強者啊。
刀無名感受著眼前所有人對自己的感激之情,笑了笑道:「戰兄此言太重了,經此一事,所謂破而後立,相信你的武學修養將會再進一步,當日戰兄你我一戰之情還迴盪在我的腦海中呢,呵呵。」
絕戰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說道:「刀兄,當日我絕戰確是太猖狂了,竟然不自量地要挑戰刀兄,想想也覺得可笑,沒有想到當日衝動之舉刀兄現在還記得。刀兄你不但不怪罪於我,還為我做出如此大的犧牲,我確是汗顏得很。」
眾人皆笑,一天前的敵意早就埋沒在這笑聲之中。
絕無神轉過身去對著不動刀宗的門人大聲說道:「傳令下去,我要大擺宴席,一為刀大俠接風,二也為慶祝戰兒康復。」所有的不動刀宗頓時隨著絕無神的號令全力的運轉開來,這份喜慶之意立時隨著人們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傳播開去。
絕戰看著刀無名那略顯蒼白的臉色,知道刀無名為了自己可謂費盡了心機,對著刀無名說道:「刀兄你休息一下吧。」
刀無名點了點頭,能夠讓絕戰恢復如初,在這一天一夜裡,他有一種絲毫不亞於與人大戰了一翻的辛苦感覺,經絕戰一提,先前的疲勞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身體之中,絕無神見狀,連忙吩咐手下,把刀無名帶到靜室之中休養,而且,他現在也急需知道刀無名是如何把絕戰治癒的,畢竟,這一天一夜裡,發生在絕戰身上的情況如神跡一般叫人不可思議,現在他的頭腦都還沒有真正的清醒過來。
看著刀無名慢慢地消失在了遠處,絕戰抓著絕戰的手道:「戰兒,刀大俠究竟是如何讓你恢復過來的?」
絕戰的思緒又回到了刀無名進入房間的那一刻,看著絕無神疑惑的眼神回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現在想來一切都好像還在夢裡般不真實,當時他進來後,就把我強行扶了起來,然後抓住我的手臂,不斷地在我的關節處敲打,先前我還沒有一點的感覺,我也知道我不要說恢復現在的武功,就連想站起來也是一種奢望,正當我都失去了信心的時候,他卻劃破自己的手腕,把自己體內的鮮血貫了一些到我的嘴裡。」說到這裡,絕戰頓了頓,眼裡卻現出興奮的神色繼續說道:「說也奇怪,當他的血一進入我的體內的時候,我原本應沒有任何感覺的身體卻突然之間象著了火一般的,熱,熱得我瞬間就全身汗出如漿,我那個時候就好像突然之間掉入了一個大火爐裡面,我都懷疑我自己是不是就會這樣死去的時候,卻從刀無名的手掌傳入一股冰寒到極點的力量,這一冷一熱不斷地在我的體內糾纏。讓我幾乎都要抓狂了,但是偏偏自己的身體卻一點都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體會著這無邊的痛苦。」
絕無神與張遠此時的心神已然全被絕戰的描述所吸引,當聽到絕戰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好像那個人不是絕戰,而成了自己,他們可以想見當時情況的凶險之處,這種以內力療傷不比其它,稍不不注意,就絕對是走火入魔的結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我都快撐不下去整個身體都好像要爆炸了的時候,那兩股極端的力量卻突然交融在一起,變得溫和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我再一次感覺到了力量,一股近乎重生的力量不斷地在我的軀體內漫延,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就發覺我不但能動了,以往失去的力量竟又再次回到了我的體內,這簡直就是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的奇跡,但是,卻讓他給辦到了。」絕無神聽到此處,已然呆了,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夠達到如許起死回生般的神奇效果?
絕無神想不出,張遠也想不出,就連當事人絕戰也是一頭霧水,或許,只有刀無名自己才會明白事情的隱秘之處是什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