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書記走出會議室,心中的一口惡氣怎麼也出不了。想到自己在平安公司工作了幾乎一輩子,倒頭來卻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在他的面前指手劃腳的,耀舞揚威的。如果任其這樣下去,自己以後就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他是越想越氣,便走出公司大門,揮手攔了一輛的士,直奔市委而去。想到自己和陸書記一生的交情,到他那裡去訴訴苦,討一把尚方寶劍。看他還敢不敢把他這個書記另作安排。
在市委大門口下了車,由於他經常來找陸書記,所以輕車熟路的,許多的人還和他打招呼,但今天他沒有了平時的興致,也只是硬擠出一副笑臉,點了點頭,走進陸書記辦公室,陸書記正在辦公,看見他來了,點了點頭,示意他座。然後吩咐劉秘書,給他沏了一杯上好的龍井。便又埋頭去看他的文件。
陸書記在忙,他也不敢吭聲。雖然他和陸書記稱兄道弟了這麼多年,但他還是從骨子裡懼怕陸書記的。他只得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品茶,上好的西湖龍井,芬香濃郁,他卻怎麼也喝不出一個滋味來。
好半天,陸書記才抬起頭來。對於好朋友的到來,他還從來沒有這麼冷落過。他其實是知道今天鄭書記是為什麼來找他的,今天是平安公司改制的第一天,鄭書記為什麼來找他他是再清楚不過了。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故意讓他喝了半天的茶,是想讓他消消氣再說話的。
「什麼事啊?」陸書記合上文件夾,問道。
「我是來讓你給一條生路的,」鄭書記將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是我們杭州市的老幹部了,是我們杭州市的寶貴財富,我們保護還來不及呢?」
「還保護!別拿我們這些老東西當炮灰就阿彌陀佛了。」鄭書記見陸書記這麼說話,彷彿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企業搞什麼合資改制,他們拿著雞毛當令箭。現在連陳傑這些屁大的孩子都可以下我們這些老頭子的崗了。」
「不會吧。」陸書記丟一根煙給鄭書記,自己也點燃一根,抽了一口,說道:「我昨天還和你們張經理和楊經理通過電話,要他們照顧好你們這些老同志的。」
「鬼!」鄭書記在陸書記面前,像受了天大的委曲似的:「剛才開會,陳傑就在會上就宣佈,我這個黨委書記和公司工會合二為一,工會主席的工作和我的工作另行安排,真是氣得我啊,這把老骨頭差點玩完。」
「我說老鄭啊,你的心胸怎麼和三國時的周喻一樣啊……」陸書記開導鄭書記道:「就這麼點小事就把你氣成這樣,值得嗎?他們說你的工作另行安排,又不是不給你安排?你急什麼啊?怎麼改革改到自己頭上來了,就想不通了呢?還說自己是『共產』黨的黨委書記,你們哪裡還有一點黨的光榮傳統和優良作風。」說到這裡,陸書記有一點語重心長的味道了:「老鄭啊,我們這些老傢伙門心自問一下,對工廠的生產管理能懂多少?為了我們國家的經濟騰飛,其實我們早就該讓賢了。早在幾年前,鄧小平同志就說過,不管白貓黑貓,抓得到老的就是好貓,我們不管他陳傑是不是屁孩。只要他能夠幫平安公司賺錢,能夠帶領平安公司兩千多職工,豐衣足食的奔向小康,我們這些老東西受點委曲又要什麼緊呢?」
「要緊是不要緊,就是面子上過不去。」鄭書記見陸書記的話語,隱隱含有責備他的意思在裡面,說話也沒有了剛才的理直氣壯了。
「面子算什麼?面子能換來鈔票,能養得活二千多職工,你們這都是官僚主義在作怪。」陸書記敲了敲桌子:「這個時候,連你都不支持他們,你說,我們還成天空喊什麼改革,那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
鄭書記指袖而去,梅冬玲立即跟著起哄:「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連老書記的工作也敢另行安排。」物資處處長也緊跟著接腔:「他以為他是誰?要不是攀龍附上鳳了,這時候還在一旁涼快著呢?」他們兩個人開了一個頭,在這次改制中利益受以影響的,都七嘴八舌的,開始放肆起來。說出來的話,都與他們平時的身份不相符,難聽得要死。楊經理是越聽越憤怒,沒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都是這種素質,這簡直不止是在侮辱陳傑,也是非在間接性的給張經理的難看,自己要是再不及時出面制止,事情會發生成什麼個樣子都不知道,想到這裡,楊經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用眼睛掃視了會場一圈,說道:「你看看你們說的什麼?像個什麼樣子,你們不害躁,我都替你們臉紅。陳傑當經理,是我提出來的。他的改制方案也是我同意的!你們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衝我來。我告訴你們,企業的改制,是迫在眉睫的,是時代的需要,是誰也阻擋不了的。你如果有能力,就做時代的弄潮兒,要不,你就是淘汰者。」
大家見楊經理發怒,一時誰也不敢作聲,會場立刻靜了下來,桃花見會場安靜下來,便也嚴肅地主道:「陳傑是我的男朋友不假,但他不是攀龍附鳳上來的,他這個經理,是靠他自己的實力走上來的。你們在座的哪一位能夠拿出比他更好的企改方案來,那麼這個經理的位置就是他的,我張心雨說得出就做得到。」
陳傑聽到梅冬玲她們說他攀龍附鳳,心裡那個氣啊,以他六年之前的性格,早就叫幾個弟兄,將她捏死了,現在雖然沒有那麼衝動了,他還是想用不屑地口氣對他們說:「自己想做經理,那是笑話。如果真想做的話,也不會等到今天。這撈什子的經理算個什麼?就算是董事長,他只要一張嘴就會手到拿來。」他想了想,還是在會場上什麼都沒說,將心中的火氣壓了壓,平靜地說道:「我們繼續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