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冠仰起頭,仔細打量那樹杈上蹲著的「動物」,覺得這「動物」的樣子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這「動物」大小如同一隻猴子,只是身上沒毛,從頭部開始,一直到腳部,覆蓋著一層細細的鱗片,鱗片呈深褐色,與泥土的顏色非常接近。這「動物」的後肢似乎非常之短,幾乎完全縮在身子下,只露出幾個腳趾般的尖刺鉤在樹枝上,更為奇怪的是,這「動物」的前肢非常特殊,只在頭頂垂下十多條深褐色的觸鬚狀物體,一直垂到後肢,看起來就像十多條長長的辮子,或許這就是它的「前肢」。
「這東西的樣子好奇怪,我似乎聽人說起過。」錢冠不敢確認自己的判斷,轉過頭去,問那「流氓大公」。「這東西是不是『地精』?」
「你也看出來了?沒錯,正是大陸地精。」「流氓大公」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樹杈上蹲著的「動物」,微微點了點頭。「這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地精,也許沒有什麼危險,但是,如果出現小地精,那麼就意味著,我們現在是在地精的領地------迷之泥沼。」
「迷之泥沼?可是,看起來這裡是個森林,沒有什麼泥沼。」
「也許這裡只是『迷之泥沼』的邊緣地帶,也許是中心地帶,這我可不清楚------畢竟『迷之泥沼』是地精的領地,不歡迎人類踏足,幾千年來,人類對這裡的瞭解實在是有限得很,要不然,也不會稱這裡是『迷之泥沼』了。」
「如果這裡真是『迷之泥沼』,那麼我們這一次飄得可真是遠。」
「是啊,『迷之泥沼』距離淒涼荒原的直線距離至少是三千里,看起來我的風系聖術水平又提高了不少,把我們吹到天邊來了。……聽我的口令,我們慢慢後退,不要嚇著這個小地精,要是嚇著了它,把大地精引來,那可就真是糟糕了。好了,開始後退,左腳……右腳……一步……兩步……要臉帶笑容,對著那小地精笑。」
錢冠雖覺這「流氓大公」未免太過小題大做了些,但是想到現在正處於困境之中,還是小心為妙,於是也不廢話,只是跟著「流氓大公」挪動腳步,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去,一邊走,一邊打量那只地精。讓兩人略微放心的是,那個小地精始終沒有動彈,只是眨著兩隻小小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他們,頭上那些「辮子」微微的甩來甩去。
正當兩人快要退出樹林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幾聲尖叫,緊接著,那女人帶著哭腔的求救聲就響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放開我!你們這些小流氓!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
錢冠與「流氓大公」一驚,不等他們回頭,卻已望見那個樹枝上的小地精忽然揚起了頭上的那十多條「辮子」,接著,它那尖尖的臉上咧開了一道縫,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那似乎是它的嘴。
「卡卡卡……卡卡卡……」
那小地精的嘴巴飛快的開開合合,一陣清脆的「卡卡」聲立刻迴盪在樹林中,似乎是在磕牙。寂靜的樹林中,這聲音就像鐵皮鼓的敲擊聲一樣刺耳。
「快走!」「流氓大公」發一聲喊,當先衝出樹林。錢冠緊隨其後,也跟了出去,卻驚訝的看見一幕滑稽之極的情形。
只見那口冒著淡淡蒸汽的溫泉水塘邊,一群猴子般大小的小地精圍在一起,正在瘋狂的攻擊那個女人。它們將女人圍在中間,有的扯著胳膊猛拽,有的抱著大腿「卡卡卡」的磕牙,還有的則將女人的那件黑袍撕破,並拉到上身,將她的整個上半身和頭部都包住。如果那不是一群地精,而是一群男人的話,錢冠一定會以為自己看見了一群色狼。
除了那群圍攻女人的「色狼地精」之外,不遠處的篝火旁還躺著幾個口吐白沫的小地精,錢冠猜測,它們可能是被那女人的「通靈術」攻擊,昏死過去。
「神奇小子,撐氣盾!準備離開這裡!」「流氓大公」咆哮著,雙手一揮,一股小小的旋風飛了起來,捲向那群圍攻女人的地精。
狂風呼嘯著奔了過去,但是還沒等到靠近那群地精,就已被它們察覺,「卡卡」的磕牙聲中,這幫「色狼」一哄而散,只剩下地上那個仍在拚命嘶喊的女人。也許是「流氓大公」不願意與地精為敵,所以那陣旋風根本沒有什麼破壞力,只是將女人頭部裹著的黑袍吹了起來。
「呀------」被旋風一吹,半裸的女人又發出一聲尖叫。
「別叫了,快過來!地精跑了。」「流氓大公」沖那女人高呼一聲,隨即轉身奔到錢冠身旁。
此時錢冠已經撐起一面圓形氣盾,舉在頭頂,只等那女人跑過來,便可變成球形。他警惕的環顧四周,卻在樹林中看見許多深褐色的影子,似乎正是地精,由於此時仍然飛雪漫天,視線不佳,所以看不太清楚,不知道這裡到底隱藏了多少地精。
那躺在地上的女人終於爬了起來,將裹住頭部的黑袍拉下,帶著滿身泥漿向氣盾狂奔。
但還沒等女人靠近氣盾,她的腳下忽然一個踉蹌,未及喊叫,已陷進泥中,如同一塊秤砣放在了泥漿上,眨眼工夫,半個人就已被泥土吞沒,只剩下腰部以上還在泥土之外。
「救命啊------」女人向自己的同伴求救,兩隻手在泥土上撐了一下,也立刻沒入泥土之中,再也提不起來,整個人幾乎已失去活動能力。
「土系攻擊!大地精來了!」「流氓大公」嚎了嚎。
錢冠眼疾手快,急忙彈了彈手指,將氣盾由平面變成一個球體,但不等球體的下半部完全閉合,卻覺腳向下一沉,整個人也像那女人般陷進泥土之中。
「快!氣盾……我被陷住了!這群混蛋地精……」「流氓大公」咆哮著,咒罵著,但不等他罵完,他的兩條腿已經完全陷進了泥中。
原本堅硬的草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類似沼澤的泥漿,雖然表面仍然長滿青草,但是,卻無法支撐物體的重量,幾乎可以將一切東西陷進去。
錢冠帶著氣盾一起向下沉降,他覺得自己的兩條腿就像被什麼東西綁住了向下拉一樣,無論他怎樣使勁,就是無法離開那泥土,而且,他越是掙扎,陷得就越深。氣盾繼續閉合,深深的嵌進泥土之中,過了片刻,錢冠腿部的沉降終於停止,腳部粘在了氣盾上。
「氣盾閉合了!」錢冠叫道。「不會再下沉了。」他轉頭望向那個女人,卻見她又向下沉了一段,現在,只有胸部以上還露在泥土外面了。
但不等他喘口氣,忽然覺得氣盾整個向下一頓。
「我們還在下沉!連氣盾一起向下沉!這絕對是『土系攻擊』!」「流氓大公」哀歎著,手掌向上一翻,一股旋風飛出,從氣盾的透氣孔中竄了出去,盤旋在氣盾頂部,試圖將氣盾拔出來,但卻毫無用處,氣盾帶著兩人繼續向下沉去。
錢冠只好閉上眼睛,屏棄雜念,進入智能虛擬系統。
「招財,把氣盾的體積擴大十倍!把泥土擠開!」他命令道。
「明白,需要十五秒鐘調整程序。」「bt助手」迅速忙碌起來,很快,就完成了程序的調整,而此時,這個氣盾已經大半沉入了泥土之中,只剩下上面的五分之一還露在泥土之外,氣盾裡的人已經看不見地面上的景物,就像被放在一個玻璃罐子裡,埋進泥土一樣。
「程序調整完畢!」「bt助手」立刻開啟了程序。
「彭------彭------彭------」
氣盾開始膨脹,就像一隻被吹起來的圓形氣球,無情的擠壓著周圍的泥土,強大的壓力使泥土發出一陣類似皮球爆裂的聲音,氣盾就像一個破土而出的竹筍,又從泥土中迅速擠了出來。
「停!停!停!我的胳膊快被拉斷了!」錢冠叫喊著,由於他的一隻手和兩隻光溜溜的腳都粘在氣盾壁上,所以,當氣盾膨脹的時候,他的手和腳也跟著移動,很快,他的手和腳之間的距離已經到了極限,氣盾再擴張下去的話,恐怕會將他撕成幾片。
「主人,現在氣盾的體力只擴張了五倍,不過,下沉的趨勢似乎停止了。」「bt助手」立即終止了程序,氣盾停止擴張。
錢冠睜開眼,向四周張望,發現氣盾又帶著他們重新升了上去,現在,地面與他們的腰部平齊,已能重新看見地面上的景物。轉頭去瞧那不遠處的女人,卻見她也比剛才的位置稍微高了一點,而且雙手也從泥土中提了起來,想必是氣盾膨脹的同時,氣盾的外表面頂住泥土,將她也托了起來。
「卡卡卡……卡卡卡……」外面那些地精的磕牙聲從氣盾的透氣孔傳了進來,那些原本藏在樹林中的地精已經走出了樹林,擠在一側,好奇的打量著這只半埋在地下的氣盾,頭上的那些「辮子」相互輕輕的碰觸著。
錢冠以前聽說過,地精雖然有嘴巴,但是不會說話,所以,它們交談全靠一種肢體語言,現在,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肢體語言」了,原來,地精頭上的那十多條「辮子」似的觸鬚正是它們的前肢,地精就依靠這些前肢的不同動作,或是相互碰觸,進行「交談」。
「地精果然陰險。」錢冠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我們必須想個辦法飛起來。」
「沒辦法。土系聖力從下面吸住了氣盾,就像膠水粘住了紙片,我的風系聖力不足以托起氣盾。」「流氓大公」一臉沮喪,又放出幾陣旋風。旋風在他的操控下竄到氣盾球的頂部,試圖從上方將這個氣盾球「吸」起來,但是卻毫無用處,氣盾依舊紋絲不動,而且,由於狂風太過猛烈,反而使那女人又發出一陣尖叫。
「好冷的風!吹死我了!快停下!」女人號啕著,雙手舉在頭部,護住臉蛋。雖然旋風只是在她頭頂呼嘯,但是帶動的氣流依然具有強悍的破壞力。
「卡卡卡……卡卡卡……」一些地精磕著牙,向著氣盾走來,只是走路的姿勢很奇怪,而且速度也很慢,在錢冠看來,這就像是一群企鵝在風雪中走路。
幾個小地精靠近了氣盾,揮舞著頭上的觸鬚狀前肢,相互拍了拍,揚在頭頂,做出各種動作,就像在打旗語。
忽然,它們閃了開去,讓出一條道路。
一個體形較為高大的地精慢慢的移動過來,一邊走,一邊揚起頭頂的那些觸鬚狀前肢,顯得非常得意。它走到那群小地精身邊,揮舞著頭頂的觸鬚狀前肢,小地精也是同樣動作,雙方用這種奇怪的方式「交談」了幾分鐘。
「一個大地精。」「流氓大公」碰了碰錢冠的胳膊。「也許就是它攻擊了我們,小心。」
「看我把它烤成地精幹……」錢冠打算啟動火系聖力。
「別!別衝動。」「流氓大公」拉住錢冠。「最好別激怒它。看剛才的情形,它似乎只是想嚇唬我們一下,如果它真想殺死我們的話,就不會讓我們慢慢的沉進泥土了,它完全可以掀起十幾尺高的泥浪,把我們全部掩埋。」
「卡卡卡……」這個大地精走到氣盾邊,繼續磕著牙,似乎在向氣盾裡的人挑釁。它繞著氣盾轉了幾圈之後,就轉過身,揚長而去,那群小地精又在這裡喧鬧了片刻,並圍著氣盾轉了幾圈,在離去之前,它們又用觸鬚狀前肢朝那女人臉上扔了許多泥塊,然後才抬起那幾個昏迷不醒的小地精,迅速鑽進樹林,不見了蹤影。
「它們走了?」錢冠一陣驚訝,不敢立刻收起氣盾,只是在氣盾上打開一扇氣窗,朝外張望。
「從現在起,我討厭地精!」女人哀號著,伸出手,用力抹去臉上的泥漿。
「知足吧!」「流氓大公」透過氣窗朝那女人喊道。「誰讓你先惹它們的?如果不是你激怒了它們,它們恐怕也不會攻擊我們。」
「誰先惹它們了?」女人眼圈通紅,委屈的喊道。「我只是好心請它們吃烤魚,誰知道,它們只吃了幾口,就口吐白沫昏了過去……一定是你的魚烤得不好!內臟沒有清理乾淨!把它們毒昏了!」
「啊?你請它們吃烤魚?……」錢冠與「流氓大公」面面相覷,他們剛才曾以為是那女人用通靈術將那幾隻地精弄昏過去,卻未想到,「元兇」竟然是那香噴噴的烤魚。
「那也是你多事。看到地精,最好不要和它們說話,更不要隨便給它們吃東西!你以為它們是你養的寵物麼?」「流氓大公」毫不客氣的教訓著女人,就像在教訓自己養的寵物。
「快把我從泥裡弄出來!我快喘不過氣了!」女人更覺委屈,淚珠終於滾了下來。
錢冠又觀察片刻,確認那些地精已經走遠,這才收起氣盾。
氣盾一收,他的腳下就只剩下一個直徑十多尺的半球形土坑,他和「流氓大公」將腳從泥漿中提了起來,先後爬出土坑,走到女人身邊,一人拉住一隻胳膊,拔蘿蔔一樣將那女人從泥土里拉了出來。
女人「噗通」跳回水塘裡,開始清洗身上和臉上的泥漿,錢冠和「流氓大公」卻站在岸邊的篝火旁,一邊苦苦思索,一邊小聲討論。
「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而且,連綿幾千里……」錢冠嘟噥。「你見過這麼大的雪麼?」
「沒見過。」「流氓大公」搖著頭。
「這個『迷之泥沼』在西薩帝國的東邊,還是西邊?我們是向著什麼方向前進的?」
「我們離開『淒涼荒原』之後,一直朝著一個方向前進。這麼說來,我們要麼是一直向北走,要麼是在一直向東走,這才來到『迷之泥沼』,因為據說『迷之泥沼』在遙遠的東北方。」
「所以,我們應該向南走。」
「但是,我們現在還是分辨不清準確的方向,既沒有太陽,也看不見星辰,除了漫天飛舞的雪花,再也看不清別的東西。除非我們能找到一個明確的地標,比如說走向明確的著名山脈、河流,或者,找到一座城市。」
兩人正一籌莫展時,卻聽到樹林中傳來一個聲音------人類說話的聲音。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請你們立刻離開這裡,因為你們已經入侵了地精的領地。地精不會隨便殺害人類,但是並不代表地精好欺負,所以,希望你們自覺的離開這裡。」
「你是誰?」
「我是地精的全權代表兼翻譯,全權負責與人類的外交工作。」
話音未落,樹林中已走出一人,由於周圍仍然是大雪紛飛,直到這人來到眼前,兩人才看清楚他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