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入國家隊的興奮感,到了晚飯的時候,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畢竟,和nba的夢幻環境相比,這裡所帶給我的,不過是國家榮譽感上的歸屬。至於訓練環境以及身邊的隊友,儘管也是初次接觸,但畢竟已經少了那種仰視的神秘感。吃飯的食堂並不是男籃獨享的,而是很多運動隊一起共用的。但大家往往都有意識的把時間稍稍岔開,再加上食堂按照各支隊伍的不同要求分別準備食譜,所以,儘管能碰見一些別的項目的知名選手,但吃飯的時候,還是我們男籃的隊員聚在一起。
晚飯開始之前,隊長劉煒把我拉到了飯桌當中,算是又一次正式的介紹。和nba不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和我有著相同的文化背景,所以,這裡沒有互相好奇的問候,有的只是類似於「哦,知道了」的簡單認可。開飯的時候,大家自覺或不自覺的分成了三個桌子,易建聯、朱芳雨、王仕鵬、杜鋒、陳江華、劉曉宇、周鵬坐一桌,我和王治郅、李楠、王磊、孫悅、張松濤坐一桌,劉煒帶著徐詠、張凱、丁錦輝、李曉旭又是一桌。
飯桌上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我除了和大郅說說話之外,也就是偶爾和孫悅、張松濤哥倆侃幾句,畢竟他們兩人也是在美國打球(跟隨北京奧神隊在美國參加aba的比賽),多少還算有些共同語言吧。其餘人的談話大多都有固定的圈子,我很難插進去,也不想插進去。(大家都是陌生的男人,這樣不好。)
正在為低頭扒飯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楠哥,晚上投籃的時候來一局?」我回頭看,是第一桌那邊的王仕鵬,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們這邊。
李楠撇了撇嘴:「我老了,身體不行了,晚上是休息時間,要玩刺激的,你們找年輕人去。」
「劉隊,怎麼樣?參加吧?」見李楠不接招,王仕鵬又轉向了劉煒。
「沒聽楠哥說找年輕人嘛,我就這麼嫩啊?」劉煒笑嘻嘻的,絲毫沒有隊長的架子。
「年輕人這不是有現成的嘛。但要是正八經的玩,還是得劉隊壓陣啊。怎麼樣,劉隊,好久沒比了,今天就來一局,也算給新人來個歡迎儀式。」這才發現,王仕鵬這是醉翁之意。我看向大郅,他毫無反應的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眼前的東西。
「行啊!比就比,老規矩,三個、三個?」劉煒答應的也夠乾脆。
「行,一言為定,一會訓練場上見了。」
這哪跟哪啊,我這邊還一頭霧水,人家那邊就已經完全無視我的意見,達成一致了。待吃罷了晚飯,稍作休息,換衣服再去到訓練館的時候,我才明白了他們究竟要比什麼:原來每天晚上,都會有球員自覺的去加練,而外線隊員練得最多的就是投籃。大家閒來無事,也會賭上那麼一兩局。規矩很簡單,他們一桌的那些人裡面出三個人、我們剩下的兩桌裡面出三個人。每個人投5x5(就是三分線外,兩個零度角、45度角、還有弧頂5個點,每個點投5個球,也就是說一個人一共投25球),然後把三個人的投籃總數相加,哪邊多哪邊就贏。至於賭注嘛,投籃的看熱鬧的都要下注,每個人一百塊,扔在那裡,贏的一方全部拿走。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妥,賭注也很低廉,玩就玩唄。於是我們開始研究誰來上陣。劉煒和我是人家點名要挑戰的,自然義不容辭,至於第三人,李楠早就說了自己不玩,大郅似乎也沒什麼興趣。剩下的人當中,也沒有誰是以外線投射見長的了。
「讓我來吧。」有人毛遂自薦了,是孫悅。
一早就知道他不是以投籃著稱,但事到如今,人家主動請纓,總不能說不行吧。劉煒依舊笑嘻嘻的:「很好,大鵬,我們這邊人齊了,你們呢?」
「早好了,就等你們人呢。啥時候開始啊?」那邊的三人也已經出列,王仕鵬、朱芳雨和杜鋒,正是廣東宏遠隊的三劍客。
「活動活動,熱熱身。」說著,劉煒已經撈了一顆籃球在手中,開始運著球繞場慢跑了起來。於是大家都陸續抄起籃球,開始對著籃筐進行賭博前的演練。我也接過了隊友們仍過來的籃球,開始了我回到祖國之後的第一次投籃嘗試。試了幾下之後才發現,自己貿然涉賭是很不明智的,輸錢事小,砸牌子事大啊。本以為有了球星們的超能力之後,我就算不怎麼練習,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但我發現自己錯了,在被爵士淘汰之後,就沒有碰過籃球,期間又經歷了金礦事件,再加上長途旅行回國,時差尚未倒利索,讓我的手感差的要命。感覺拿起球再投籃的時候,絲毫沒有休斯頓附體的柔和感,而是感覺自己的投籃動作似乎都有些分解了。這樣去和人家一直訓練中的投手比賽,簡直是開玩笑。拚命的甩著自己的手,儘管知道沒事什麼用處,但還是希望手感能快些回來。然後揀起皮球,抓緊時間投了起來。
大約10分鐘之後吧,在王仕鵬的催促下,賭博活動正式開始了。對方先投,第一個是杜鋒。杜鋒身高2米06,鋒線上的搖擺人,以攻擊銳利著稱,儘管速度不快、身體偏瘦,但卻有著極其紮實的籃下腳步以及穩定的外圍定點投射能力,是國家隊板凳席上的重要武器。他投籃的時候,籃下有三個隊友負責撿球傳球,於是,這個來自新疆的回族小伙,開始了他的投籃表演。杜鋒的投籃速率不快,但節奏感很好,再加上略微偏高的出手高度,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運轉良好的炮彈發射架。而且,這發射架的命中率也算不錯,5個點投完,共有16球入賬。
該我們這邊了,第一個出場的是孫悅。身高2米05的組織後衛,是中國男籃從未有過的左撇子高個後衛。跟隨北京奧神隊在美國參加aba聯賽,優點是彈跳出眾、防守積極主動,突破意識強。但缺點也同樣突出:身體單薄、右手控球能力一般、缺乏穩定的外線投籃。結合他的技術特點,在國家隊中他也被主教練尤納斯改造成了主打小前鋒、偶爾客串組織後衛的角色。他的投籃出手很快,但弧度較平,準度也只能用一般般來形容,在連續命中幾個球之後,也會出現連續不中的情況,5個點投完,入賬14球。
第一組投過之後,我們落後2球。第二組對方出場的是王仕鵬,身高1米98的得分後衛,是國內頂尖的投手,2006年世界男籃錦標賽上,中國隊對斯洛文尼亞隊的比賽中,王仕鵬最後時刻用一記遠距離的三分遠投絕殺對手,已經成為了中國男籃外戰史上的經典之作。他的投籃動作協調流暢,準備動作較少,出手點適中,最為可怕的是,他投籃的連續性很強,是那種一旦投開了,就會連續入球很難擋住的類型。今天晚上看來狀態也是不錯,5個點命中20球。
這邊王仕鵬剛一投完,劉煒就已經站在了三分線外。一直笑嘻嘻的他,臉上第一次沒有了笑容。作為國家隊隊長、上海隊核心,劉煒一直沒有能夠得到球迷們的認可,被認為是中國男籃主力陣容當中,最為薄弱的一個環節。多少年的江湖磨礪,也讓他習慣了在壓力下前進。果然,第一個點他就接連投中了全部5個球。作為一名核心控衛,他的攻擊力要高於組織能力,尤其是外圍的冷射,頗具功底。他的投籃手偏低,投籃時感覺像是把球架在肩膀上似的,但好在投籃的速率很快,近幾年的刻意苦練,也讓命中率有了一個穩定的保障。在並不是看家本領的外圍投射中,劉煒依然有著那種挑戰壓力大勇氣,5個點投過,命中19球,這已經是一個i很不錯的數據了。
劉隊的發揮可以說是已經盡了力了,但饒是如此,兩輪下來,我們已經被對手拉開了3個球。理論上來說,對方最後一個出場的朱芳雨只要投中22球,就可以穩獲勝利了。而考慮到實際情況,朱芳雨其實只要投出19或者20球隊成績,我們這邊就基本沒戲了。這個數據,對於國家隊頭號射手的朱芳雨來說,並不是很困難的。果然,朱芳雨帶著自信的笑容站在了底角。出手,命中作為一名小前鋒,朱芳雨從出道開始,就以身體素質出眾、投**准而聞名。後來由於國家隊的需要,犧牲了很多進攻上的利益,轉而成為了國家隊的防守尖兵。而作為唯一保留下來的進攻利器,三分球,成了朱芳雨刻苦打磨的殺手鑭。如今,已經穿上了國家隊傳奇球星胡衛東8號球衣的朱芳雨,正試圖用自己在國際大賽上的表現來證明,自己配得上8號球衣。朱芳雨是標準的跳投,起跳高度很高,投籃出手是那種非常標準、非常有力的壓腕。如果說杜鋒的投籃像是一座炮彈發射架,那麼朱芳雨的投籃就是標準的重機槍。隨著球網刷刷的聲音,朱芳雨的命中數已經到了18個,平,我也需要命中24球。
我拿過籃球,手中的橙色皮球此時似乎無比的陌生,這是怎麼回事,我居然會緊張的要命。我可是混過nba的,怎麼可以在這裡產生緊張的情緒呢?我深呼一口氣,看了一眼身邊的其他人,我們這邊桌的同志們都在給我加油,李楠儘管冷冷的抱著膀子站在一旁,但眼睛裡也是期待的目光,大郅呢,一臉的無所謂,但放得很低的右手,還是豎起了大拇指。
來吧,誰怕誰。我猛一咬牙,抬手就投。「匡」第一個球就不中,完了,想贏已經不可能了。「媽的!」我心裡罵一聲,然後第二個球也出手了,「匡」還是不中!「操!」這會是罵出口的髒話了。接下來又是連續兩球不中,我想甩手不投的心都有了。一大群人等著看我這個「nba球星」的表演,結果我卻出個中學生的水準。這懊惱勁,別提了,早知道今天我老實的休息倒時差多好!第一個點的最後一球,好歹進了。我稍微舒了口氣,轉過來第二個點,「匡」又是打鐵。
再接傳球的時候,我發現,給我傳球的王磊眼神中已經有了失望和不屑。我接過了球,沒有立即出手,而是把球往腳下一踩,兩隻手狠狠的扇在了自己的面頰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即讓我略感麻木的神經重新活躍了起來。我閉上眼睛,不斷的告訴自己:「高興,你這是怎麼了?拿命換來的本事都***餵狗了?想想你的那些表現,想想你身上擁有的神的力量,這些東西算什麼狗屁啊!」一時間,我在甲骨文球場接受山呼海嘯版歡呼的場面湧入腦海再睜開眼睛,緊張焦躁已經是一掃而光。
腳尖一挑,地上的籃球已經落回來手中,張手就投,皮球空心入網。接球、出手、刷,接球、出手、刷從剛才投中那個球開始,一直到了最後一個點,中間我只投丟了一個球,隨著最後一個點又是連續五球入網之後,我感覺到全場的氣氛已經被扭轉過來了,先前的失望和不屑已經變成了認可和讚歎,儘管25投19中並不算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成績。
一場熱鬧總算結束了,贏家也不會在乎這點小錢,等於在集體經費裡有加了一筆,以後大家集體聚餐時公用。一群人逐漸散去,一天的辛苦訓練之後,大家還是更需要休息和睡眠的。但還是有人留了下來,是易建聯和朱芳雨,又擺起了椅子,他們兩人互相撿球的練起來投籃。
「還真刻苦啊!」我感到道。
「得,別心事了,趕緊回去倒時差吧。這只是個開始,明天訓練有你受的。」大郅一把把我拎了過來。
「那椅子真不錯,我想要。」李楠又一次表達了他對那些椅子的仰慕。
「呃」我語塞。
「理解萬歲,楠哥這是壓力大,上了年紀大人都這樣啊。唉。」見我很無語,大郅故作歎息狀的說道。
「說什麼吶!」再看李楠,眼神一變,極其凌厲的射向大郅。大郅不為所動,壞笑著拉起我就走:「小心,趕緊撤。小李飛刀,打哪兒指哪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