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分鐘倒計時,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坐在板凳上,把鞋帶解開,再仔細的重新綁好:這是我從開始學打球以來就有的習慣,總感覺比賽前仔細綁一下鞋帶,會讓鞋子更貼腳,比賽時跑的更快、跳的更高。(比可口可樂實用多了)繫好了鞋帶,站起身,試探性的跳了兩下,果然感覺更好了。把左手抬到嘴邊,下意識的用牙齒咬著手上的繩編十字架,往上拖了拖,為了讓它更緊一些,不容易滑下來。巴恩斯站我的身前,笑咪咪的打量著我,說道:「cow,手上也有十字架啊,不過我覺得不如你帶在脖子上的那個漂亮。不過這是不錯的習慣,相信上帝,終歸會得到他的保佑的。」這些美國佬,別看平時都是一些桀驁不遜的混人,可對上帝,大多都是很虔誠的。
我送開了牙齒,順便吐了口唾沫,笑道:「開什麼玩笑?我和他之差一個字,而且我是a級,他是d級,憑什麼要他保佑?世界,只在我的手中。」說完,我緊緊的握住了拳頭,轉身踏上了賽場。
好消息、壞消息各有一個。先說好消息,爵士隊和我對位的是他們的得分後衛,來自克羅地亞的戈登-吉裡塞克。這個身高1.98米的白人後衛,可以說是爵士首發五虎中最弱的一個,除了有一手還算說的過去的投籃之外,別無他長。防守更是他的軟肋。斯隆居然用這種人來防我,看來是他老派教練的那種剛愎在作祟。壞消息是爵士隊的主場確實魔鬼。在能源中心球館數萬名主隊球迷的狂哮中,爵士隊球員個個兇猛,如同下山猛虎一般,而我們整個球隊像被對手打暈了一樣。等到我第一次獲得投籃機會的時候,場上的比分已經是17:4了,爵士領先13分。我的這次出手,也是在被對手逼迫到只有23秒時的倉促出手,結果球砸在了籃板上,24秒違例。借比賽中斷之機,老爺子要了暫停。
老爺子緊閉著嘴唇、面無表情。等到我們都圍攏了他,他也仍舊不說話,只是拿起手中的戰術板,按照我們訓練時的模式,逕自擺弄了起來。其實不用他說話,這些棋子所代表的人物和戰術我們都已經爛熟於胸。他不說話,更惹得我們低頭仔細去看,生怕錯過一個細節。看他反覆擺弄幾次:原來如此。
回到比賽,爵士隊的球權,德隆-威廉姆斯控球推進。這顆一號位上的新星,其最犀利的武器就是體重。由體重而得來的強力突破,讓他在組織後衛這個相對比較輕量級的群體中顯得游刃有餘。但他今天碰到的對手恰恰也是以力量和體重著稱的老大,有著橄欖球運動員體魄的老大,當然不會在力量上輸給德隆。於是,這個在和火箭比賽時威風八面的後衛,今天的比賽中始終無法隨心所欲的切入得分。但是德隆還有一個更加凶悍的搭檔,卡洛斯-布澤爾,這個有著野獸般凶悍外貌的大前鋒卻同時擁有著強硬的身體和細膩的投籃手感,爵士隊的前17分,他一個人就貢獻了12分。德隆見自己無法贏得空間,開始向布澤爾所在的位置移動。布澤爾心領神會,開始上提,要給德隆做掩護:擋拆戰術,這個籃球場上最基本的戰術,已經成為了猶他爵士隊二十多年以來的標誌性戰術。從馬龍、斯托克頓,到如今的布澤爾、德隆,無一不是把這個戰術演練到爐火純青的內外組合。
果然,布澤爾擋過之後,迅速向內拆開,而德隆精準的擊地傳球,也跟上了布澤爾下順的腳步。布澤爾拿球之後,習慣性的橫向切一步,這是他最為拿手的看家本領。因為拆開之後再下順,一旦接到球,他的位置已經很接近三秒區了。橫切一步,就能跨進籃下的禁區中央,如果對手的防守跟不上,他就可以用一個簡單的小勾手得分;要是對手跟的上他的腳步,他則會用一個流暢的後轉身接後仰跳投,以他柔和的如同小前鋒一般的投籃手感,對這種中近距離的跳投自然是信手拈來。
但這一次,布澤爾的選擇遇到了挑戰。首先橫向一切,防守他的哈靈頓果然沒有跟住,但我們的中鋒比德林斯卻及時的出現在了他進攻的道路上。布澤爾眼見無法強攻,變招也快,後轉身之後直接要後仰跳投。但他跳在空中卻發現,身高臂長的哈靈頓此時又回來了,長長的手臂遮擋在他的眼前。布澤爾也不勉強,空中順勢變幻方向,準備變投為傳。此時本來防守對手小前鋒的傑克遜已經輪轉到了籃下,繞前擋在爵士隊中鋒奧庫身前,我則緊緊的盯著我眼前的吉裡塞克。布澤爾別無選擇,球只能傳給了三分線內一步的基裡連科。此時基裡連科身邊並無防守隊員,但他接球之後卻稍有猶豫,眼見我們的防守隊員開始補向他,這才跳起中投,結果球彈筐而出。
比德林斯一躍而起,籃板已經在他手中。不得不佩服nba球隊中完善的近乎恐怖的醫療體系,比德林斯的踝傷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就可以得到完全的康復,換到國內,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記後場的長傳,我早已甩開速度明顯不如我的吉裡塞克,接球之後呼嘯著單手把球灌進了籃筐,6:17,這是我今天得到的第一個兩分。
之後連續兩個回合,我們都是採取適當放基裡連科投籃的策略,幸運的是我們的戰術很對頭,讓俄羅斯小伙中距離投籃欠穩定的缺點暴露的一覽無餘。在他連續錯失投籃機會的同時,我們則抓住了反擊的機會,11:17,比分的差距在縮小。球又一次到了基裡連科的手中,這次他顯得更加猶豫了。全場球迷似乎也在失去信心,一時間加油聲、惋惜聲、阻止聲並起。基裡連科在猶豫中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投籃時機,但他還是起跳,做投籃狀。但就在他跳起來的同時,籃下的布澤爾在瞬間要到了很好的位置,但又在轉瞬間被哈靈頓重新搶前補回了位置。但就是這樣一個微小的細節,讓基裡連科投出了一個三不沾的空氣球。猶豫,這是最好不過的猶豫的例證了。基裡連科已經完全喪失了進攻的判斷力。他本有機會第一時間投籃,但卻沒投;後來又可以直接傳球給位置更好的布澤爾,但他依然猶豫;等到想傳的時候,又發現隊友的好位置沒有了,所以只能勉強的去投籃。如此沒有目標、沒有信心的處理球,怎麼可能會進?
又是籃板,又是反擊機會。這次一馬當先的是老大,而緊緊黏著他,拚命回防的是德隆-威廉姆斯。兩個重量級的組織後衛近乎糾纏著從半場殺向爵士隊籃下,本場比賽的裁判尺度相對比較送——應該說在鹽湖城打比賽,裁判向來都是很吝惜自己的哨聲的。由於糾纏的過近,加不起速度,所以老大並沒有絕對的身位優勢,但老大的優勢是我已經從身後跟進,他可以用一記輕鬆的腦後傳球完成一次助攻。老大也確實這麼做了,跑動中他起了三步,手中的球就要從腦後傳出。但事實是,我被騙了,老大的腦後傳球的動作,只不過是一個假動作。但我並不覺得不爽,因為德隆也被騙了。他頓了一下身形,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要停步再來撲我。但就這麼一頓的時間,老大已經從容的收回了手中的球,順勢右手一挑,空心入網,13:17。
9:0的攻勢之後,斯隆果斷的叫了暫停。作為愈老彌堅的名帥,他自然讀的懂場上的形勢,不會任由局面繼續糜爛下去。暫停之後,基裡連科已經坐到了板凳上。頂替他的是另一名白人小前鋒,馬特-哈普林。與此同時,老爺子也在對我們面授機宜,依舊不說話,只用戰術板。暫停之後,爵士隊依舊由德隆發起進攻,但這次上提掩護的對象換成了奧庫,奧庫寬闊的身軀一擋之後,德隆眼前一片空擋,他也毫不猶豫,直接就是急停跳投。球中,19:13。好一個德隆,好一個斯隆,爵士已經開始改變進攻套路了。
但我們這邊也不含糊,回過來,老大的突破分球給了傑克遜外圍發炮的機會,遠投也中16:19。德隆隨即單搶匹馬殺了過來,眼見我們退守很快,沒有強攻。穩下了節奏,重新落回陣地,這個德隆,有著和年輕不相稱的冷靜。布澤爾上提掩護,德隆一步越過,為了防止他跳投,老大不敢怠慢,緊盯不放,德隆卻選擇了傳球。布澤爾內線接球,剛一形成合圍之勢,他已經把球傳到了底角的三分線外,哈普林,剛剛上場的哈普林張手命中,22:16。
激烈的對攻戰一直在繼續,整個第一節,雙方的攻擊火力都異常的兇猛。球在德隆-威廉姆斯手中,爵士隊一個並不算太好的快攻機會。因為我們已經有三名隊員回防到了自己的防線。老大依然緊隨德隆,只見德隆稍一減速,運球的方向也從向前轉成側向,這是一個很熟悉的明顯信號:他要放慢節奏,落回陣地進攻了。
但這麼想,你就上當了。我上當,老大上當了,其他隊友也上當了。德隆側身的瞬間,突然又來了一個大幅度的提前變向運球,擰著身子就從老大的身邊插了過去。老大措手不及,已經無法再防守,守在籃下的哈靈頓長臂一伸,準備封蓋,但面對身高高出自己15公分的對手,德隆卻毫不畏懼,胳膊肘一架,硬碰硬的強行上籃。「啪」、「嘟」、「刷」。打手、哨響、球進。德隆興奮的一揮胳膊,現場的爵士球迷們也是喊聲大作,身材微胖的二年級控衛完成了一次高難度的2+1。
加罰命中之後,37:33,爵士隊領先4分,距離首節比賽結束還剩37秒。接下來換我們進攻了,一番穿插之後,球到了我的手中。吉裡塞克在我面前,但我眼中卻只有籃筐。第一節比賽,我已經得到了10分,這個克羅地亞人阻止不了我,但我卻不明白,為什麼斯隆明知他的手下防不住我,卻依然用他來守我。
一個投籃假動作,晃的吉裡塞克重心浮動,放球,小變向加身體晃動,然後再突然接一個格蘭特-希爾式的提前變向。有了,對於我來說,一對一時,這幾乎是十拿九穩的突破手段。確實,吉裡塞克已經無法跟上我的腳步了。我一個加速,已經把他甩在了身後。看著眼前空曠的爵士籃下,我腦海中已經開始規劃著用怎樣的扣籃來完成這次進攻了。但誰知人歡無好事,手上一滑,運球脫手,籃球砸在我的腳面上,直接飛出了底線。裁判手勢給的明白,後場球!
我一拍手,滿心懊惱。爵士隊發球,後場快速推進。時間不多,我一心想找回剛才的失誤,所以一直盯著德隆手中的球。這個小子,在處理球上,真有一套,不盲目、不急噪。但在時間所剩無多的情況下,他還是讓我窺出了意圖。其實是哈普林的跑位暴露了他們的進攻意圖。他通過隊友的掩護,饒過了我們一層層的防守,上提到側翼弧頂,再看此時的德隆,眼睛卻看向相反的一側,完全無視哈普林的合理跑位:擺明的欲蓋彌彰。我意至身動,重心一降,身體已經彈射了出去。正好,將德隆的nolookpass截個正著。
快攻的好機會,一個加速,我出眾的爆發力讓我只運了兩下球,就已經把爵士隊所有的隊員甩在了身後。三步邁過,我騰空而起,單手置於腦後,想來一個精彩的滑行扣籃。卻猛然發現大腿發軟,蹬地的力量明顯不足,待跳到空中,發現這個高度根本無法完成扣籃。還好慌亂中沒有完全失去分寸,手腕一抖,變扣為挑,用最簡單的上籃得到了2分,35:37。
第一節的比分最終就定格在這樣一個分數上。但坐在板凳上休息的我,卻沒有在想2分的差距、也沒有想對手主場狂熱的氣氛、更沒有想自己的單節12分,而是雙手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靜靜的低著頭喝著佳得樂,被一種莫明的情緒所籠罩:我這是怎麼了?(未完,待續)